第3章 、何葬夫

天刚蒙蒙亮，杨濂就起来了，换了一盆火放在何脚旁边，又去烧了一锅水。

等何醒来时，发现杨濂已经不在院子里，她到锅里舀了一盆热水，揭开李山身上的白布，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帮他清理了一边。

李山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脸上还留着临死前痛苦的表情，何伸手揉了揉他的脸，希望能帮他减轻痛苦。

他宽宽的额头，圆圆的脸庞，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老实开朗的人。如果真能跟他过一辈子，也许也不错。

五岁那年，爹带着哥哥和她落户到这个小山村，住在水莲河旁边，李山的家，就在河对面，他便成了村里第一个认识她的人。

随后，她认识了同村的魏子清。

那些年，村野上，乡郊里，经常出现这样一幅画面，年长的魏子清跑在前面，后面跟着何小尾巴，何小尾巴后面又粘着李山鼻涕虫，哥哥何煦就在最前头朝他们挥手。

那时候的时光多美好啊！

后来哥哥和魏子清充军，留下她和父亲相依为命。

那年何爹突然病倒了，李山的母亲李大娘看见她家日子艰难，就跟何爹说：不如让两个孩子成亲，我们两家凑成一家，大家互相帮衬，日子也没那么难过。

可是何不愿意，李山知道她在等谁，也不生气，默默地守在她身边，陪她等。

何爹病死后，全仗着李大娘操持才将老人家安葬了，爹去世后，她收拾包袱装扮成一个男孩，一个人北上去找哥哥。

她在外面漂泊了三年，哥哥没找到，却得到了战场上传来的消息：何煦战死，魏子清下落不明。

等她回家时，李山他娘早已去世，就安葬在她爹旁边。

更大的厄运开始于半月前，城阳县上那次偶遇，一位满脸胡须的张老爷，仗着财大气粗要强取她做妾，何死活不从，想了一个办法——跟李山成亲。

李山原本就心里爱着何，欢喜着答应了。

何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天煞孤星，克死了身边所有人，原本和和气气的两家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个。

刚把李山的身子清理干净，帮忙的乡亲们就来了，昨天主动跑去找大夫的小伙子跑过来对何说：“何姐早！”

何冲他点头：“小五啊！”

“何姐，你打算将李山哥葬在什么地方，我马上带人去挖地。”

乡野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不像那些大户人家还要看期择地，找一块宽敞点的土地就行，家境过得去的做个棺材，穷狠了的直接一床竹席裹了就下葬。

幸好成亲前她将以前的屋子卖了点钱，做副棺材应该够了，于是说：“就埋在我婆婆和我爹旁边吧，也好做个伴。”

加上那里地势宽敞，将来她死了埋在李山旁边，一家人就团聚了。

小五朗声答应了，转身带了几个人操起锄头簸箕就往地里跑。

这时一个气喘吁吁，满脸薄汗的少女跑过来，将一套崭新的深蓝色布衣举到她跟前：“何姐，这是杨大哥帮李山哥哥买的寿衣。”

何一愣。

难怪这半天没见到杨濂的身影，原来他到集市上买寿衣了，盯着少女手中的寿衣看了一阵，何问：“谢谢你，小玉，杨大哥呢，他怎么没回来？”

小玉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他还在选棺木呢，我把寿衣拿回来给你，这就又去找他。”说完欢欢喜喜往集市上去了。

何看着她，心里十分感慨，自己以前何尝不是跟她一样无忧无虑，天真快乐呢，只是世事无常，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体会酸甜苦辣。

那些所谓的天真快乐，终有一天要逝去的。

棺木很快被几个人抬回来，杨濂张罗着将李山穿上寿衣，入殓棺木，一切都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何反倒相对清闲些。

晚上和昨晚一样，杨濂留下来陪着何守夜，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未亮，众人就抬着棺木到地里下了葬。

乡亲们离开后，何跪在坟前烧了一堆纸钱，默默地呆了好一阵，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