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冷亦修骑马上朝,九龙宝座上的皇帝脸色也不太好,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而且件件都给他意外的冲击,他有些心力交瘁。
冷亦修用目光扫了扫,站在另一侧的冷亦维垂着眼睑,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他站在那里,身上的深紫色的官服沉稳内敛,一如他向来的行事作风。
低调中见狠辣,温和的表像下总是给人意想不到的冷厉。
苏公公站在皇帝的身边,手中的拂尘一甩说道:“皇上有旨,众官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朝堂之上安静得能够听到外面的流云浮动的声音,众人都知道皇帝的心情不好,有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奏?还是不要触霉头的好,说不定就会把火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冷亦修微翘了嘴唇,忽然听到朝堂之外一声长喝,太监尖细的声音犹如一柄锋利的刀,划破长空,直直入大殿而来。
“原内阁大学士梁敬尧梁大要求见陛下!”
众人皆是一愣,坐在上面的皇帝也微微怔了怔,随即振奋了精神,对苏公公摆了摆手,只见苏公公立刻会意,他上前一步,对着朝堂外道:“宣--梁大人进殿!”
众人都微微侧首望去,在一片朝霞瑞光中,一人穿着乌色的官袍迈步而来,他的步子稳健,是标准的官步,乌色官袍上面绣着金色仙鹤,光芒如针,锐利而细密的逼迫而来。
他的身影笼在光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觉得那一捧白色的胡子胡风摆动,似冬日里挂着霜雪的柳枝。
“皇上,”梁敬尧无视其它人的目光,直直的向着皇帝说道:“皇上,老臣请求,对老臣的孙女梁维燕,开棺验尸!”
冷亦修的心沉了沉,说不出的闷气和痛楚,在胸腔里慢慢的弥漫开来。
开棺验尸!
梁敬尧告老退隐,他的官服被皇帝破例下旨让他留下,美其名曰,老大人一生为国操劳,留下这一套官服做个念想,众人没有想到,这身官袍还有再次加身的这一日。
他一进院子,便看到容溪靠在廊下微闭着眼睛,她的眉心微微的皱起,飞扬的眉也像是鸟儿累极了翅膀,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倦色,她的睫毛垂着,浓密翘起,在下眼睑下投下淡淡的影子,却遮不住那一片浅浅的青色。
众人的呼吸不禁微微一滞,冷亦修心中预料到梁敬尧这几日一定会面圣,但是没有想到会如此快,也没有想到他会选择这种场合下。
“噢?”皇帝微微诧异,这许多年来,梁敬尧还从来没有如此简单直接的要求过,“有何时,不妨直讲。”
众人在心中叹了一声,这一次,陈家父子的命和陈家的运数算是到头了,梁敬尧这是要铁心和他们对抗上了,不置他们于死地誓不休啊。
而梦中也有清醒之人,冷亦维闲闲的理着袖子,他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三皇兄今天的精神不错啊,一点都不像是熬夜的样子。”
皇帝自然也明白,他在沉吟,在思索,梁敬尧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只是陈汉平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是普通的小官,冒然而动,恐怕会有不太好的影响。
如巨石入了浪,惊起无数的浪,那浪溅入朝堂上其它人的耳中,犹如几滴热油被烫得差点嚎叫出声。
“哗!”
到时候再审陈家父子也不迟。
他的步子并不快,却眨眼便到了眼前,众人这才看清,梁敬尧一贯平静的眼中,有几分隐藏的悲愤之色。
众人站在高高的玉石台阶之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在万丈霞光中消失不见,恍惚……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丫环急忙道:“回王爷,王妃在后面的小院中。”
冷亦维在他身后笑吟吟的说道:“多谢三皇兄关心。”
冷亦修不再说话,换罢了衣服,匆匆的向着容溪放草药的小院而去。
众人又是抽了一口气。
冷亦修的目光微闪,他侧着看了看梁敬尧,但是梁敬尧仍旧是谁也不看,只是目光炯炯看着上面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