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放完毕,刘仵作又在骨头上抹了一层陈醋,然后再盖上一层布,一层草席,最后把大锅里温着的黄酒取出来,洒在草席之上。
陈汉平一直瞪着眼睛,死死的盯住刘仵作的神情,刚开始一见刘仵作那为难的样子,便松了一口气,从那神情上他也猜得到,根本看不出什么,可是,那口气没有松完,冷亦修却递上一张纸。
“是……”刘仵作不敢多问,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疑惑,急忙接过那页纸,匆匆的展开,仔细的看了看。
刘仵作也不是没有心里准备的,他私底下已经打听了,梁老大人怀疑自己的孙女是中毒而亡,既然是中毒的话,那就有可能骨头的颜色会发生改变。
今日的梁敬尧完全不复昔日里在朝堂之上的口才雄辩,只会重复的说着相同的几句话,却让冷亦修的心中不胜唏嘘。
或许,每个人都有表面,还有真实的另一面,而此刻,便是梁敬尧的真实一面吧。
冷亦修心中酸涩,急忙扶住他的手臂说道:“老大人不必如此,梁小姐若是有灵,看到您如此悲伤,想必也会心中难过,容溪她猜到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才让人四处搜寻,找到这个方子,相信一定会有效果。”
“老大人!王爷!请看!”突然,刘仵作的声音传来,再次惊得众人齐齐回头。
那纸轻而薄,捏在纸尖,在风中簌簌的响,在陈汉平的眼中看来,却像是一张催命符,那簌簌声响,就像是刽子手敲响的催命鼓。
冷亦修让家丁找了一个个木头桩子,又把周围的细刺去掉整齐,对梁敬尧说道:“老大人,您先休息一下,不急于一时,刘仵作那边还要等一会才能有结果。”
但,也只是有可能。
因为,毒的种类太多,如果真的是中毒而亡,那么这么多年过去这件事情才被翻起,由此可见,陈家当时做这事做得一定非常小心,那能不能从骨头上看出来,就很难说了。
他心中的悲怆难言,眼睛里溢出两汪老泪。
刘仵作点了点头,走上前慢慢伸出手,一手握着一角,慢慢扯起那块湿湿的布,众人微微抽了一口气,目光落在露出来的白骨上。
陈信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官海沉浮的老手,他没说却等于什么都说了。
“这……这是……”刘仵作的心情激动,里面的法子他只好像在一本古书上见过,但也只是匆匆的一提,没有详细的说明,而这张纸,对于他来说,可谓雪中送炭,价值千金。
众人都惊得回过头去,冷亦修的目光如电,似穿透那层层的雾气遥遥看来,带着凛然的冷意和森然。
如果心中无鬼无惧,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掀开吧!”梁敬尧看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
梁敬尧眼中的泪意也早已经消失不见,如一头老去的虎,虽然经了风霜,但百兽之王的威风仍在。
梁敬尧看着那森森白骨,想着自己孙女昔日的娇俏,儿时的时候绕在他的膝下,不停的唤着,“爷爷……爷爷……”
刘仵作自然知道这次验尸的重要性,可是……这种情况……
刘仵作的额角渗出汗珠,却顾不上擦一把,他的手上带着宽松的手套,把白骨一点一点的拿起来放在地上挖好的一个土坑里,按照顺序依次排列,再一块一块的擦干净。
“照这个法子去做。”一只手,握着一张纸,递到刘仵作的面前,梁敬尧透过水光,看着那页信纸,又看了看冷亦修,像是看到了希望。
一切进展的顺利,众人都站在秋日的旷野上,看着阳光一寸一寸的滑过,看着刘仵作手中那些奇怪的动作。
冷亦修若无意的看了这边一眼,苏公公微微侧首,一个眼风飘过来,侍卫立刻会意,抬手拿去了陈信磊嘴里的布。
“也好。”梁敬尧点头,冷亦修扶着他坐下,他虽坐下,眼睛却始终不离刘仵作。
众人惊得忘记了说话,甚至忘记了呼吸,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心中的惊骇,陈汉平冷汗淋漓,湿透了里衣,冰凉的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他终于无法支撑,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而一边的陈信磊早已经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旷野之上,众人看着那骨色变幻,沉默无语。
风声过,带着几分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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