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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为刀俎

李檀弓哭道:“没有,没有!”

“我……有让……让你吃饱……穿暖么?”

“有的,师父!”

“好……这样我……我就敢下去……找你娘了……”

刘采花缓缓闭上双目,没了气息。

阿九不明白生离死别,疑惑地问:“阿公睡着了?”

李檀弓点点头,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中大颗大颗地滴下。他无声地哭了一会儿,然后狠狠地抹把脸,对阿九说:“给阿公磕头。”

阿九跪下他也跪下砰砰地磕了十几个响头,而后颤声起誓:“师父,徒弟不想听你的话了,我一定替你报仇,如果不报,天打五雷轰!阿九,我们走吧。”

阿九问:“就让阿公睡在这里?”

李檀弓狠心地说了句“是”,然后收拾包裹,背起阿九往林外快步走去。刘采花仰面躺在碧草如茵的林中空地上,天色已暗,密密的雨又落了下来,把尸体冲刷得干干净净。

一声沉沉的叹息从林子深处传来,曾在途清观前出现的青年缓步走出,扛起刘采花的尸体,将他埋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坟坑。

数个时辰后,海红雁的追兵冒雨赶到,从他们身上的飞鱼服可以看出,这是一群锦衣卫。他们只看到了草丛中黄四公、黄四婆的尸体,却不知道刘采花也死了。

领头的恶汉便是夜屠沈梅花园的那个,他紧紧地皱起眉头说:“常大人说黄四公夫妇先行,没想到这两人武功不济,反而被刘采花杀了。赶快飞鸽告知海公公和常大人,让他们火速调人增援。

收到飞鸽传信时,东厂提督太监海红雁刚刚躲过了又一次暗杀。卧室里的人面孔狰狞,身首异处,看起来很像海红雁,但他只是海红雁众多个替身中的一个。

冷峻的青年已经赶回,他静静地立在院内,右手擒着剑,剑尖滴着武林人士的血,在他的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六具身着夜行衣的尸体。

“常缺,”海红雁的声音很低,可不知为什么传到青年的耳朵里就那么锐利,仿佛是割人的刀。

青年在泥水里跪下道:“干爹。”

“阳明老贼这次派了几个人来?”

“七个。”常缺紧盯着海红雁华丽的衣袍下摆,恭顺地回答,“可惜跑了一个。但那人中了孩儿一剑,受伤不轻,必定跑不远。”

海红雁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讥笑。

“上回在沈家就让他们跑了一个,这回又跑了一个,咱们东厂什么时候成了拖泥带水的主儿了?皇上就要到江南来了,可你们连这几个小贼党都清除不了,让我怎么对干爹交代?

他当然也有干爹,他的干爹便是如今一手遮天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

刘瑾为“八虎”之首,正德元年时便已是内官监掌印太监,并监管神机营属下战斗力最强的精锐“五千营”,而后又奉旨掌司礼监,大权在握,以至于满朝文武,皆对其马首是瞻。

常缺诚惶诚恐地跪着,似乎完全失去了刚才杀人的锐气,雨水从他挺直的鼻尖一滴一滴落下。

“好好做事!”海红雁轻斥。

“是。”常缺应声。

他发现眼前这个海红雁依然是替身。

海红雁是苏州人,尽管少年时便去了京城,可是口音已转不过来,说话仿佛夹白夹唱,古怪而又好听,难怪上头人喜欢。

样子虽然能变,但口音极难学到家。

真正的海公公必定还躲在他那固若金汤的马车里,身边围着数十个武林高手,那些人有的是死牢里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有的是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恶徒,如今却成了他最忠实的侍卫。

常缺站起来,快速地看了替身一眼,替身易过容,简直与海红雁本人一模一样。

他行礼说:“请干爹放心,孩儿这就领人去追刺客。”

假海红雁慢条斯理地说:“去吧。”

常缺点了点头,骑上快马飞驰而去。

李檀弓和阿九错过了一天内唯一的渡船。摆渡人的妻子看他们可怜,收留他们在茅屋里过夜。摆渡人的女儿还不满10岁,低着头端来野菜汤,然后害羞地躲到母亲身后去了。

李檀弓心存感激地冲她们笑了笑,埋头喝汤。

阿九呼噜呼噜地把碗喝个底朝天,舔舔小嘴,说:“还要。”

那妇人给他又添了一碗,温柔地问:“你娘呢?”

“在逍遥山!”阿九说。

李檀弓连忙捂住他的嘴,凑到妇人耳边说:“他娘死了,我一直没告诉他。”

妇人怜悯地望着阿九,说:“这里还有几个野菜团子,吃完了好好睡吧,等到明早我当家的回来,便有船了。”

雨渐渐小了阿九趴在李檀弓的身边睡得正香,李檀弓却睡不着,他一直支着耳朵在听,并且总觉得自己听到了马蹄声。

一滴冷雨渗过屋顶的茅草落在他的脸颊上,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抱起阿九,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摆渡人的家。

他点亮油纸灯笼,在河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凄风苦雨,雾气弥漫的大河两岸只有这一点微光。阿九含混地说冷,李檀弓把他抱紧了些。

阿九问:“去哪里?”

“不知道。”李檀弓说,“总之离刚才的大婶和小姐姐远些,免得连累了她们。”

“什么叫作‘连累’?”

李檀弓突然吹熄了灯笼,他似乎听到了马蹄声,很快又证实那是幻听。

接着他又听到,然后又是幻听,再听到,还是幻听……

他就这么吹灯笼、点灯笼、吹灯笼、点灯笼地折腾了半宿,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觉没睡好,路也没赶成。

大概到黎明时分,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他听到真真切切的马蹄声,还有隐约的人声顺风传来。

他把孩子护在胸前,从河岸边的矮树丛里一窜而出,往不远处的山林奔去。

风中的声音越发清晰了,李檀弓懊恼得要死,觉得不应该轻易放弃藏身之处,结果不多久看到矮树丛烧起来了,他于是更没命地跑起来。

到了一处悬崖下,他借着隐约的晨光看见上方十多丈处有个山洞,想也不想就往上爬。他虽然没什么武功,身体却很轻灵,什么攀岩、上树都是从小玩熟了的。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李檀弓窸窸窣窣地四下乱摸,想找块石头把洞口堵了可惜没找着。他打亮火石借着火星子去看,发现这洞口小肚大,藏人固然好,逮人也方便。

他把阿九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洞口探出头去,往下看,两山夹一条白水,往上看石壁光滑,唯有一棵小树苗在头顶上随风摇摆。江南的丘陵秀美而不高,此洞他能上来,那些太监的爪牙自然也能上来。

他垂头丧气地退回去,摸着桃花流水刀,心想这几天把一辈子的霉都倒尽了。

阿九仰起小脸说:“我饿了。”

李檀弓说:“别说话,我想静静。”

“我好饿啊。”阿九重复道。

“老子也饿。”李檀弓说,“老子还困呢!”

两人正在说废话,便听到钩爪挂上崖壁的声音,甚至说话声都清晰可闻。

有一个说:“悬崖上有个洞!”

另一个说:“快爬,上去看看!”

李檀弓赶忙往外看,匆匆一眼没看见人,却看到了马,足有二十多匹。

“死了死了!”他拉起阿九跃出洞口,想沿着岩壁攀到崖顶,但是这次很不顺利一是山风凛冽吹得他俩摇摇欲坠,二是阿九这傻孩子没抓紧,眼看着要掉下去了。

他顾不上维持平衡,冲着底下大叫一声:“看毒!”

山崖下的锦衣卫们身形一慢,突然又觉得脸上凉丝丝的像是沾染了什么东西,吓得立即住手。

李檀弓和阿九趁机翻上悬崖,崖顶上林木茂盛,只在边缘处有一小块空地,两人根本不敢耽搁,一头扎进树丛,跑了有大半个时辰才敢停下来歇一会儿。

李檀弓背上挂着阿九,一手撑树,一手提着刚洒空的皮水壶,喘得跟肺痨鬼似的。

天色大亮,雾气散去,听不到人声,耳边只有树叶沙沙作响,天地间澄净安详。

李檀弓心里一点儿都不安详,但他也没有显出半点犹豫,片刻之后,他再次背起阿九,以刀开路往前走去。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山路,他已经精疲力竭,突然一样东西打在他的头上,还挺疼。

他以为是野猴儿乱扔果子,骂了一声,然后在地上找罪魁祸首。结果没看见果子,却看见了一个黄铜小盒子。

他捡起小盒子掂了掂,又骂道:“乌龟王八蛋!这么重的东西也敢用它打大爷的头?差点儿给我砸出一个血窟窿!”

盒子没有锁,只有一个小扣儿,一捏便开,里面装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他研究半天才发现是只哨子,但是吹起来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哨子下面还有张字条,上面写着:速至老鳖喉。

“老鳖喉是什么东西?"李檀弓问自己。又问阿九:“你知道吗?”

阿九能知道才有鬼。

李檀弓摊手,把哨子和黄铜小盒收进怀里,继续往前,他早就迷失了方向,但一直走还有一线生机,停下便是等死了。

“什么人在跟着我?”他喃喃自语。

管他呢,跟着的人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况且这个还不错,送他一只哨子玩。

“老鳖喉……老鳖喉……什么叫老鳖喉?”他不住地念叨,突然又有东西砸了他一下。

“龟儿子!”他捂头怒道,“你还没完没了啦?!”

这次是个软而大的包袱,他打开看,里面首先还是一张字条,写着:老鳖喉乃白河最窄处此物可防身。

字条下面是一件软甲,摸上去是丝绸的,但似乎又比寻常丝绸柔韧得多。

“这个能防什么身?”李檀弓一边唠叨,一边给阿九穿上了。

至于老鳖喉,他倒是有几分数了,脚下这片山林便是在河流岸边绵延,甚至此时还能听到隐约的水声,只要沿河走,必定能碰到所谓的最窄处。

只是往哪边呢?继续往前,还是回头?

正当他犹豫不定时,一枚小石子落在了他的身前。

“往那边吗?”他指着问。

幽谧的丛林中无人回答。

“那就往那边。”他抱起阿九往前走去。

阿九问:“檀弓哥哥,你在跟谁说话?”

李檀弓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阎王爷。反正早晚要死,听哪路阎王的都一样。”

等他和阿九磕磕绊绊地离远了,那个叫常缺的冷峻青年才从树后缓步走了出来。他先捡起李檀弓甩下的包袱皮,又细心地把阿九落下的炒黄豆一粒一粒地从草缝中找到,这才叹了口气说:“我若真想杀你,怕是你有十七八个头也不够。”

他转身问道:“司徒乱在哪里?”

“我在呢。”树林深处有个声音回答道。

“你去吧。”常缺说。

林中一声轻微的响动,几片树叶缓缓落下。

李檀弓眼前是一条河。

这条河流的拐弯处,左右两山各有一块巨石向水中探出数丈,因此河面陡然变窄,所以此地有个俗名叫作“老鳖喉”。

老鳖,就是甲鱼,人杀甲鱼时,总是拿一根筷子让它叼着,这物是个死脑筋,一叼到筷子就不肯缩回壳里,脖子伸得老长,这时只要一脚踏紧了甲鱼壳,一刀就能把它的脑袋给剁下来。

李檀弓跳上巨石,想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那支一寸多长、奇形怪状的哨子吹起,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难道我想错了?"李檀弓自问。

他把哨子递给阿九,“你吹吹”。

阿九当然也没吹出响儿。

可就在这时候,有个人突然从阿九的脚边冒出来,跃上了巨石顶,把李檀弓吓了一跳!

这个人极瘦小,极干枯,五官缩成一团,和六岁的阿九差不多,简直不是人,像一只猴子。

李檀弓一时惊得说不出话,那人也不开口,而是从身后取出一卷粗绳,“嗖”地就将绳头抛过了河。

这地方河道虽窄,但少说也有三四丈,想不到这只到普通人腰际的小矮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谁知河对面还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矮子,跳起来接住了绳头,然后拽紧。

小矮子望着李檀弓。

李檀弓指指自己,又指指绳子问:“你……让我爬绳过河?”

矮子点头。

李檀弓问:“那孩子怎么过去?”

矮子不说话。

“你杀了我算了……”李檀弓喃喃道,他解下腰带,把阿九一圈一圈缠在自己身上。

“我们上去了,你可别松手啊。”他对拉绳的矮子说。

矮子不理他,李檀弓朝他拜了两拜,爬到了绳子上。

河道窄的地方水流就特别湍急,河水打着旋儿拍得岩石隆隆作响,仿佛是地狱鬼啸,让人毛骨悚然,李檀弓半天没敢动弹,但他又不得不动弹,他想:这俩矮子要是拉不住绳子该怎么办?如果他们是东厂的爪牙,把我和阿九诱骗到大河中间,然后故意一松手怎么办?

他问阿九:“你会游水吗?”

阿九是官宦人家的少爷,就算是个傻子,就算不受待见,平常也有一两个保姆、小厮看着,不会像个乡野孩子一般被放出去乱玩,加上年纪小,游水、爬树他都没学过。

李檀弓说:“得,咱俩今天得死这儿了。”

他话虽这么说,身体却吊在绳子上像只小虫般一寸一寸地蠕动,并且强迫自己不去看身底下滚滚的激流。渐渐地他看到了对面小矮子的脸,原来这拉绳的二位是兄弟他加快速度爬向对岸,落地时衣衫湿透,一半是水雾打的,一半是冷汗浸的。

这个矮子比对岸那个略微高些,他俩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连不理会人的腔调也一样,他默默地收好绳子,便以极快的速度遁入树丛。

“这俩人是谁啊?”李檀弓困惑地问,“他们让我过河干吗呢?”

他自己没有答案,只能把阿九从身上解下来,牵着他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走走停停又是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晨间,天色大亮,两个人躲在湿漉漉的树林里休息,觉得饥渴难耐。尤其是阿九,带着哭腔连声喊饿,怎么哄都不行,李檀弓只得答应带他去找吃的。

此时梅雨间歇,阳光明媚,露水在青翠的树梢凝聚,不多久就化在了甜润的空气中。

出了树林,不远处有个小村庄,李檀弓害怕暴露行踪,不敢掌近。好在村庄外面有块瓜田,他便潜过去顺藤摸瓜季节不到,瓜还半生不熟,阿九边吃边埋怨道:“好难吃。”

李檀弓说:“别计较了总比饿着好。”

“檀弓哥哥,我还要。”

“行,再给你半个。”

“檀弓哥哥,我想吃肉包子。”

“我比你还想吃呢。”李檀弓说,“我小时候家里穷,师父吧只劫色不劫财,弄得我吃个肉包子跟过年似的。别说肉包子,就是菜包子也吃不着呀!”

“什么叫作‘劫色不劫财’?”

李檀弓板起脸训道:“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吃你的!吃好了没啊?吃好了就走。”

吃完了瓜,他挨不住连绵的睡意,靠在树下打瞌睡。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一连串狗吠把他惊醒,他发觉阿九躺在他身边睡得正香。

他摇醒阿九,两人继续赶路,走到入夜,路没走多少,肚子却又饿了。西瓜不就是水么,怎么能抵饿呢?

阿九可怜巴巴地说:“檀弓哥哥,我好饿,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李檀弓也饿,他满心忧虑地四处张望。他们走在一大片泥滩的中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黑魆魆的。

他想起下午时路过的一个小村,因为担心里头藏着东厂的人所以远远绕开了,如今这个情况,还得走回头路。

他从怀里掏出几个铜子,对阿九说:“你给我蹲在那块石头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来,我去找吃的,很快就回来。”

阿九问:“有多快?”

“你数到一百。”李檀弓说。

阿九就开始数了:“一,二,三,四,五……五……五……三,四,五……五……一,三,四,五……”

李檀弓猫着腰一路小跑进了夏家村,发觉这村子小得就像鸽子窝,一共才十来户人家,深更半夜也没人卖吃的。他找了一户屋子最大、院墙最高的人家翻了进去,顺着墙根找厨房。

这家人的灶台上有好大一屉包子,碗柜里有腌鱼、腌鸡,梁上还吊着咸肉。他乐坏了,脱下外衣准备统统包了,这时突然从房顶上跳下一个人,正好站在他面前,两人一对视,不约而同地怪叫起来,又立刻伸手捂住嘴。

对方轻声说:“什么?这里不是闺房?”

李檀弓压低声音怒道:“你们家闺房有烟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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