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震怒之时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042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月光是如此地明亮，可在自己眼中的他，脸庞却无比的朦胧，042看不清他的样子，仿佛有一团粘稠的黑暗笼罩在其上。

“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042低语着，垂下了头，血泊里倒映着他那有些怯懦的脸庞。

“我……我不知道啊，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042的声音变得奇怪了起来，像是在哭，又似乎在笑。

“其实你也了解我这种人不是吗？我就是一片空白，没有什么执着的爱好，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梦想。”

“可总会有些东西支撑你活下去，不是吗？042，不然你也不会奋不顾身地回来找我，明明你可以直接逃掉的。”男人再次问道。

“这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我怎么能会放弃你呢？”042道。

“即使暮年，也应在白日将尽时咆哮、燃烧！”

男人就要死了，在静滞圣殿里他直面了引发圣临之夜的伪圣杯，他本该在那时便被侵蚀所吞食，但可能是凡人的意志在作祟，他坚持了下来，直到现在。

“就像那些故事里写的那样，总需要有人成为主角们的背景板，一个又一个不被观众记住的脸庞……其实我也是观众的一员，毕竟站在舞台之上的人，终究是少数的。”

他说着忍不住地低头，抬起手紧抓着自己的脸。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有女人的声音在风里响起，她似乎在说着些什么，随即巨大的饥饿感从042心中涌起，他不清楚这怎回事，但就像本能一样，他在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驱使着。

他震怒着回应着。

047不能死，他和自己不一样，他有着期待已久的愿望，有着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他们已经逃离了翡冷翠，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他不能死在这里。

燃烧的大火将这美好的一切毁灭，他变得惊恐、悲伤、消沉……愤怒！

042停止了哭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就这样睡去……

“其实我也蛮羡慕你的，有着远大的愿望……你们每个人都有着远大的愿望，去旧敦灵当侦探，杀光所有的妖魔，迎来黄金的时代，这一切都蛮好的。”

数不清的思绪在042的脑海里涌动着，它们就像蛇群一般，发出令人战栗的声响，将那冰冷缠绕在头脑的每一处。

浓重的雪尘被狂风拖起，其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长椅，047坐在椅子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如果说，这就是我的愿望的话，那么我的愿望已经被终结了，大家都死了，我亲手杀了他们……”

他抱着被褥，安然入睡，被血肉裹挟着，它们如同植物的根茎一般，一点点地深扎进洛伦佐的体内，将他杀死。

“我要把你们！所有的妖魔！赶尽杀绝！”

“我喜欢这首诗，这是一首诅咒死亡的诗，可死亡是注定的，每个人都会死。”

有深沉的声音响起，洛伦佐睡眼朦胧，有些生气，但他还是太困了，懒得去理那个把自己吵醒的家伙。

那个声音继续低语着，就像梦呓一般。

042太痛苦了，在这种伤痛面前，体内那炽热的圣银都仿佛冷彻了下来。

042似乎是在回答男人的话，又好像在自述着自己的一切。

自己就要死了，带着对所有人的回忆一同死去。

“唉，这真倒霉啊，这么来看我们都要死了啊。”

熊熊的大火烧穿了教堂，整个七丘之所都陷入了疯狂的梦魇之中，042所熟悉的一切都在远去，被无情地摧毁，在那疯狂地浸染下，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脸庞死在了他的剑下。

洛伦佐·美第奇，自己真的能比肩那个老人吗？他明明可以活下来，却选择让自己走出那个枯井，是就此到旧敦灵当个普通人活着，还是继续承接他那伟大的黄金时代？

047费力地挪动着身体，甲胄帮助他抵挡了大部分的伤害，他的肉体没什么严重的伤势，但这坚固的甲胄无法抵御侵蚀，无法保护那逐渐疯狂的意志。

这只是一个简单可笑且渺小的愿望而已，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是一个无比平庸的愿望而已。

每一次啃咬后，都有一段记忆开始破碎，直到一切化为了虚无。

燃烧的地狱里，被血肉吞食的洛伦佐一息尚存，但也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量，他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了，但此刻或许有鲜血正沿着眼角涌出。

熊熊怒火肆意燃烧着，烧毁了过去，烧毁了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庞，化作飘洒于天穹的灰烬。

“为了那个虚无……但美好的时代！”

恶鬼张开了嘴，狰狞的脸庞上无声地痛哭着，他贪婪地撕扯着那将死的意志，将其一点点地碾碎，吞食干净。

047手里握着钉剑，一脸微笑地看着042，他伸出手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

眼瞳里的火光熄灭了，042倒在了污血之中，047则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随着042的倒下，他身体上因侵蚀而异化畸变的部位开始复原，崭新的意志降临在这躯体之中。

如果说一定要有一个愿望的话……

洛伦佐有些迷茫地抬起了头，他有些生气，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断吵醒自己的家伙，可看着眼前的虚无，沉重的记忆被重新拾起，平静的脸庞缓缓地扭曲了起来，他想起了什么。

可……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怒气！怒火！怒斥光明的消逝！”

圣银在一点点地摧毁着他的身体，将他彻底杀死。

甲胄脱落后裸露出来的皮肤下是青色凸起的血管，骨骼畸形，刺破了皮肤，似乎有什么怪物正藏在这副皮囊之中，而它很快就要破开这具血肉之躯，降临在这世界之上了。

他神情震怒。

“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维持现状，平静又美好的现状，可这一切都没有了……”

042突然平静了下来，冷静之后，更大的绝望感吞噬了他。

男人的目光掠过了甲板之上，数不清的尸体，浸透甲板的鲜血。

声音落了下来。

大海翻腾着，无尽的海浪扑打下来，将这艘逃亡的船只吞没，数不清的尸体坠入幽邃的深海之中，伴随着这一切发生的还有掠过的极寒，整个海面都被冻结了起来，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冰原。

“不过你还活着啊，只要你还活着，我的愿望就算不上结束，虽然接下来的美好生活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但以你的力量，你也会过的很好吧，做的比我更棒，不是吗？”

不不不，042做不到，这样的职责对于他太过于沉重了，他始终是一名观众，但却被硬生生地拖到了聚光灯下。

可似乎所谓的命运就是那样的残酷，连这最卑微的愿望也不愿令它实现。

他只是个蜷缩在阴影里的观众而已，他畏怯着那明亮的灯光，他不会继续执着于那黄金时代，他本想逃到旧敦灵，过着截然相反的生活。

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别的了，意识从未有过的沉重，炽热的温度也变得温暖了起来，就像窝在柔软的被窝里，洛伦佐会就此安眠地睡去，不再有什么杀戮，也不再有什么悲伤可言。

男人伸出手，搭在了042的肩膀之上。

“就像当时，我们在翡冷翠的街头穿行，虽然饥一顿饱一顿，但那段时光真不错啊，再后来加入福音教会，再后来……虽然砍妖魔这种事还是有些压力，但我一想到大家能一起生活，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去做这种事也没什么了。

“他当时本有机会的，他有机会活下来的……可他让我活了下来，我知道他的想法，他是想让我继续做他想做的事，可是……可是我。”

权能·加百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