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人类的宏伟
旧敦灵的雨季结束了，这座阴郁的城市，罕见地迎来了万里的晴空，绿野上带着点点的露水，倒映着天空的光辉。
伊芙短暂地驻足，看了看这片难以置信的美好。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离开过旧敦灵，印象里天空似乎一直都是灰蒙蒙的样子，时不时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
虽然菲尼克斯庄园的位置位于旧敦灵的郊野，可在这么多年的扩建之下，旧敦灵的边缘地区，大部分都已经被这逐渐生长的城市所吞食，菲尼克斯庄园那片蔚蓝的晴空也在这些年里，变成同样的灰色。
伊芙抱着手中刚刚晒好的白色床单，愣神了好久，听到别人的呼唤她才惊醒了过来，抱着它一路小跑了下去。
绿野之上数不清的支架架起，上面挂着洗好消毒的床单与被罩，还有些病服，它们随风荡起，就好像舞起的旗帜。
这里是梅林的城堡，在黑山医院事件后，为了缓解收容压力，梅林慷慨地将这片快要废弃的古堡贡献了出来，暂时成为了一部分病人的病院。
作为永动之泵的技术总长，梅林本质上还是一个炼金术师，可能是理念不同与凡人，他对于普通的财富并不感兴趣，当被划分到这片土地时，他也是把这里当做仓库来对待，很少回来过，即使有需要用的地方，大多数时候就像个临时住宅一样。
在几个月前洛伦佐和红隼等人便是在这座古堡里悠悠醒来，度过了不算太长的假日，而现在它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这叠纸张代表人类信息的承载，我们不会带着脑海里知识死去，而是将其记录下来，跨越时间的阻隔传承下去，这个轮子则表示我们缩短了世界的距离，这本法典是人类束缚自己欲望的证明，故此我们与遵从本能的野兽有了区分。
伊芙的声音有些激动，她的眼瞳紧缩，细密的汗水流过脖颈。
梅林知晓自己的过去，所以在亚瑟还在昏迷接受治疗时，伊芙申请来到了这里，在经过侵蚀检测后，她成为了护工之一。
伊芙有些茫然地看着梅林，可能是这些炼金术师固有疯癫，梅林脸色的笑容开始扭曲了起来，就像狂热的信徒。
车轮被放在墙角的一边，航海图被挂在了一侧的墙壁上，一枚被放置在盒中的硬币，还有一把古老的燧发枪。
梅林那冷漠的脸上露出了僵硬的笑意，紧接着他站了起来，朝着伊芙走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一次事故中你的母亲遭遇到了妖魔的袭击，而她当时正怀着你。
“总的来说，其实你，伊芙·菲尼克斯，早在你出生之前你就已经死了。”
“你的胎盘。”
在事件过后一切都乱了套，那时亚瑟还处于昏迷之中，伊芙不知所措里突然想起了最后亚瑟对她说的话。
只要有能代表人类的东西存在，我们即使都死去了，但我们仍能活在那记录的载体之中才对……就像你。”
死亡还真是漫长，母亲在很久以前便离去了，可在今日伊芙却感到她是真的死了，这漫长的死亡迎来了终止，她就这样离去了。
“可我活了下来，现在活生生地坐在你面前。”伊芙低语着。
沉默过后，梅林以这句令人有些惊愕的话语，作为一切的开端。
“你……说什么？”
“他醒了吗？”
在此期间她也试着找过梅林，他的办公室被设置在古堡的一个塔顶上，伊芙听其他人管那里称呼为博物馆，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梅林示意伊芙接过容器。
亚瑟对你的保护，也只是希望你能离它远点，不过这些事件看下来，你也成为了‘诅咒’的一环。”
“当时我在想，人类存在这个世界多久了呢？至少有几千年了吧，但我们只有最近的这千年里有着模糊的记载，而在更之前的历史却消散在了记忆之中，没有人在记得那一切了。
梅林拍了拍她，把伊芙从这久远的悲伤里唤醒了过来，女孩僵硬地点点头，她已经说不出什么了，明明知晓了自己渴望的一切，但整个人却像失魂了落魄一样。
作为永动之泵技术总长，梅林在这半个月里忙的不行，他一直没有时间和伊芙仔细谈谈这些，拖来拖去，最后这次谈话都定到了今天。
因为梅林把这里当成了仓库，所以古堡的人员一直维持着最低的人手，当黑山医院的医生们入驻时，他们甚至以为这是被废弃的。
“游骑兵计划，一种强化实验，不过风险很大，你父亲也是受试者。这种强化的一部分便是可以使人对侵蚀的抗性提高，当时我们准备对你进行游骑兵计划，使尚未降生的你，具有对侵蚀的抗性，这或许能拯救你。
“你母亲挺过了实验，并将你安全地诞生了出来，而你也是人类史上第一个，天生的游骑兵。”
“比如？”
梅林走到了伊芙身前，轻轻地拉起她的手，令她也站了起来。
“我当时也被略微地感触到了，所以自那以后我便搭建了这里。”
梅林说着走到那些杂物边上，为伊芙介绍了起来。
温暖的光芒下，两人就像要起舞了一般。
“看看这里，这便我搭建的，最能代表‘人类’的一切。”
“我们对你的母亲进行了治愈，并且也进行了侵蚀检测，但遗憾的是，当时你的情况临近出生，也就是说在你母亲体内有着另一个完全成熟但懵懂的意识，我能检测她，但无法检测你被侵蚀了多少。”
梅林说着拿起了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这个鬼地方太亮了，又热又干燥，他开始怀念有些阴冷的地下设施了。
“实际上，早在你出生之前，你便遭遇到了妖魔。”
梅林微笑了起来，看着这片被阳光笼罩的美好，人类堆砌起来的宏伟。
梅林把这容器费力地抬了过来。
“不要着急，我会为你解释这一切的……其实这也是亚瑟的意思，他跟我说他思考了很久，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错的。”
“当时可以肯定的是，你已经受到了侵蚀，只是侵蚀程度未知，但以我们净除机关的记录来看，幼童极容易被侵蚀感染，更不要说你这样还尚未降生的孩子了。
明明看起来很长的路，几个思绪间伊芙便走完了，她沉默了稍许，敲响了大门。
梅林观察着伊芙的神情，注意着她情绪上的变化。
“人类的意志的是很奇特的，就像一团可塑性的泥土，在后天的训练中，它可以被我们揉捏成不同的模样，利剑、盾牌、枪械……
“你也有些无法理解对吧？其实其他人也不理解这一切，不过要是谁都理解了的话，那才出问题了呢。”
博物馆的内部则堆满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与其说是博物馆，不如说是仓库，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处都是。
伊芙的身体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伊芙？”
于是另一个计划被提了出来。”
梅林沉默了一下，接着问道。
“知道吗，伊芙，虽然你降生了下来，但依旧没有人能觉得你活下来，你的生命只是暂时的，你可能会在后续的时光里因为游骑兵药物的反噬而死。
“可你活了下来，这简直就是奇迹，当时你在哇哇大哭，可那哭声反而令大家振奋了不少，这样的一个孩子都在努力活下来，这点挫折又算什么呢？”
“这是什么？”
“什么？”
伊芙向来是个敏锐聪明的孩子，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其实对于那个不断回响的噩梦，还有自身的怪异，她早就有了一个模糊的推测，但她不敢肯定这一切。
“那真是不可思议，我当时都有些怀疑现实，没想到人类真的能做到这一切，新生的你无比健康，但遗憾的是，你母亲作为受试的母体，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她后来经常被一些并发症折磨，直到离开。”
梅林把一个容器抱了起来，里面充满了福尔马林溶液。
突然有声音想起，光芒笼罩下，梅林抬起了头，这时伊芙才注意到这堆杂物里，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比如那些专属于人类的东西，我们正因身为人类，我们创造出一个又一个词汇去认知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有些东西是虚无的，就像灵魂一样，它是无序的，难以捕捉的，超出我们控制的……这种东西很难找到对应的代表。”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这个事情几天前和亚瑟通讯时，他已经和我说了。”
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很多，多的伊芙都有些看不过来，她甚至有些难以判断梅林为什么要整这么多东西到这里。
“对，你是你母亲的延续，只要你还活着，她便能活在你的记忆里，她便没有真正的死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