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英灵殿

这会是足以令科涅尔铭记一生的场景，伊瓦尔就如同那噩梦之中的怪物，他一点点地从黑暗之中爬出，拖曳着鲜血，粉碎了维度之间的限制，就这么亲身地降临在了科涅尔的眼前。

他从未想象过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家伙如此可怕，伊瓦尔一直在隐藏着自己，多年的积累就是为了今天。

英勇之死。

像个维京战士一样站着死去。

痛苦与死亡已经无法威胁到他了，因为那本就是他想要的。

此刻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他了，就连携带秘血的守卫也不是他的对手，准确说科涅尔本就不该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

说到底唱诗班的守卫们，植入的是趋于稳定的秘血，它的力量不如猎魔人那般强大，但至少足够稳定，即使是懦弱的凡心也能轻易地驾驭。

索取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故此如此平庸的秘血，也只能带来略微超越常人的力量而已，它的强大之处在于能创造出数不清的、超越常人的战士。

他为自己天真的想法感到恶心、作呕。

他们一个个地倒下，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时苏醒，抓起身旁的武器再次投身于战斗之中。

不过这也恰好地证明了科涅尔是个普通人，而不是柯里、伊瓦尔亦或是劳伦斯那样的怪物，他们都是怪物，被钢铁的意志推动着，为了那崇高的目标不折手段。

但为什么同样染满鲜血的伊瓦尔，却觉得自己能迎来美好呢？

那么，那里究竟是维京人的天堂？还是地狱呢？

伊瓦尔的声音模糊了起来，他摔倒了，但没能再站起来。

声音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了科涅尔的心头上。

科涅尔恐慌地后撤着，仅有的理智抓紧了枪柄，没有胡乱的开枪，留存的子弹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一旦打空，他不觉得自己能战胜伊瓦尔。

科涅尔最后这样说道，逃出了深邃的黑暗。

可这些维京人的信仰完全不同，他们将杀戮视为善，将战死称作荣誉。

冷却的鲜血滴答滴答地落下，划过科涅尔的脸庞，落在地面上，很奇怪，预料中的死亡没有抵达。

科涅尔不理解，他根本想不明白维京人的信仰。

永无止境，永无解脱。

眼前的怪物就像野狗一样倒在血泊之中，他身上尽是和守卫厮杀时留下的伤口，每一道都深入血肉，甚至能看到凸起的断骨，四肢都在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曲着，从刚刚起的所有行动，都是顽强的意志在操控着。

伊瓦尔什么也改变不了，他能做的只能将自己的死希冀于那美好的未来，这是他最后能为维京诸国做的事情了。

这些都与他无关了，科涅尔目视着前方的虚无。

“你们这些疯子，太可恶了，为什么啊！”

所谓的荣誉与功绩只不过是装饰战争的词汇而已，将那残忍血腥的真相歪曲成人们可以接受的事物。

他想到了，这是个诅咒，人类的诅咒。

他低声念叨着，撕下布料，将自己手腕处的伤口缠住。

“这种话也太幼稚了吧，科涅尔·加瑞尔，你可是要成为国王的人啊，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你觉得这是美好的吗？科涅尔·加瑞尔。”

伊瓦尔高举着钢铁，身体扭曲地站立着，脸庞隐藏在了阴影之下，时间似乎在他身上凝固了一般，将那狂怒的意志牢牢地定格在这一刻。

他就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一样，推开了伊瓦尔僵硬的尸体，面无表情地从血泊里爬了起来。

“你个疯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啊！”

再无气息。

伊瓦尔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他倒在血泊里不是选择死亡，而是在积蓄着力量与时机，残破的躯体踩在科涅尔的身体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如此地高大，如同群山。

“永别了，伊瓦尔·罗德布洛克。”

一瞬间数不清的思绪撞击在科涅尔的心神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欣喜，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从小便被与信仰隔离，但作为高卢纳洛人，对于信仰科涅尔多少还是很了解的。

此刻的他早已经精疲力竭了，炽热的鲜血在一点点地冷下去，用力跳动的心脏也逐渐疲惫了下来，他的眼皮很重，几欲完全地闭合下来，渴望着安眠。

战争、和平，直到大家再度积蓄力量，投身于战争之中。

他睁开眼，看到了如雕塑般的身影。

无名的神在诅咒着人类，这整个世界不就是一座庞大的英灵殿吗？人生了下来便是为了争斗、死去，新的孩童降世，再投入父辈的仇恨之中。

但还不能死，伊瓦尔做了错事，他就要承担代价，他愿意成为这战争的祭品，也愿为了那短暂的美好付出生命。

这才是真正的地狱。

科涅尔想不明白，但至少最后伊瓦尔作为一名战士，站着死去了。

“死后的英灵们会在大殿内厮杀，而后在第二天复活，再次厮杀……永无止境地厮杀……”

科涅尔闭上了眼，坦然地迎接着死亡的到来。

善人会荣升天堂，罪人会下地狱。

伊瓦尔不是怪物，他是个人类，一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