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故国的礼物。”公主说。
“谢谢殿下!”艾达欣喜地接过,这是女主人的赠予,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倒不是欣喜于这份贵重的礼物,而是显然未来的女主人毫不倨傲,而且礼物选择很精心,赠与的时候神态淡然不夸张。艾达不禁好奇面纱后面是何等一个优雅、高贵、聪慧、敏锐的少女。这对政治上不占优势的西泽尔而言应该会是强助。
“远处是梵蒂冈吧?真美。”公主把车帘揭开一线,眺望出去。
马车行走在被石拱高架到空中的大道上,林立的尖顶小教堂都在他们脚下。这是一条天上的路,朝觐神的路,道路尽头是一座完全由白色大理石修建的城堡,位于翡冷翠的中央,洁白不染尘埃,即使在黑夜里也透着圣严的气息。巨大的黑色城门上装饰着黄金一样的圣十字,怒放的蔷薇花盛开在十字中央,长着六翼的神侍们飞翔于四周。
雄伟的教皇厅是梵蒂冈的灵魂,如一个跪下的巨人般坐落于城堡的正中央,远远高出周围的其他城墙,向着周围伸展开去的六座飞拱如同彩虹,又如神侍的六翼般壮丽,每一飞拱上都有白衣的修士吹响黄铜号角。直刺天穹的主殿仿佛沉重的骑枪,骑枪的枪尖上一座十六具的青铜巨钟摇摆着轰鸣,雷霆般威严。
“是的,那就是梵蒂冈,圣城中的圣城。蔷薇中的神座。”艾达说。
“我以前的老师是个翡冷翠的艺术家,他画的每张关于翡冷翠的画都开满蔷薇。”公主轻声感叹。
“‘翡冷翠’的愿意就是‘花之都市’,这里原来是一个山谷,开满突厥蔷薇,春天整个山谷都是红色的。”艾达微笑,“先知以神赐的力量切开大海来到这里,深信自己已到达了神许诺给他和族人的土地。于是竖起擎天的石柱,建立城市,如今这里是教皇国的首都。”
“用来铺道的这种花,在翡冷翠你们把它叫什么?”公主忽然问。
艾达愣了一下,“石蒜花。”
尽管是迎接贵客,但是铺道的花如果都是蔷薇,对坎特博雷堡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因此她选择了石蒜,这也是种很美的花,花瓣如丝如缕,随着马车的行进而飞舞降落。
“在我的故乡,这种花被称作‘曼珠沙华’,是地狱之花。它生长在忘川的对面,鲜红如血,即将渡过忘川的亡魂看见这花,便记起自己的一生。但这就是最后的回忆了,渡过忘川,一切都忘记。因此又叫作‘彼岸花’。”公主轻声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艾达惊得站了起来,单膝跪下,“殿下恕罪!”
对她而言这简直是天雷。她精心选择的铺道花在东方人眼里居然是不祥之物,“花叶永不相见”更像对这段婚姻的诅咒!
“没什么,选得很好,我很喜欢。”公主温和地说。
艾达愣住了。这是见面以来,女主人给她留下的第四次好印象。这种睿智和宽容正是坎特博雷堡需要的,女主人首先委婉地讲述了这种花在东方的寓意,表达了对自己工作的不满,然后又淡淡地赞许,表达了宽容。这种智慧本不该是十几岁小女孩具备的,这简直堪称御下的权术。
至此艾达对纯公主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艾达看不清的面纱后,原纯的嘴角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车帘没有放下,她一直在贪婪地往外看,想把这座美丽的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收入眼底。
什么御下的权术,什么睿智和宽容,这些跟她原纯一点都不沾边。她说很喜欢曼珠沙华,是真的喜欢。她终于到达了翡冷翠,这将是她一生战场,她来就是要把这座城市化作地狱,在地狱中见到曼珠沙华,不正是她期待的么?怎么会不好?简直是太好了!
艾达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正把一头盛装的猛虎引入坎特博雷堡……这猛虎还在心里哼着歌儿!
黑马踏着优雅的步子,去向圣三一学园。车轮把曼珠沙华娇嫩的花瓣碾入石缝中,鲜红如血,肆意淋漓。
【4】.圣三一的欢迎·welcomepartyofcollege
“小脚女人的马车已经进入学园正门!姑娘们快快!”有人冲进教室大声报信。
圣三一学园的男孩女孩们都为今天盛大的欢迎会做准备,这将是他们今天最大的娱乐。女仆们忙前忙后地为贵族少女们整理礼服裙的下摆和珠宝首饰,给她们再补一道玫瑰香水,为她们穿上过膝的白色蚕丝长袜和三寸高的高跟鞋。这是女人们的武装,没有甲胄和长矛,而是化妆品、鲜花、香水和鲸骨裙。
她们以美丽征服男人,再以男人征服世界。
女孩们还嫌不够,一边焦急地大喊着自家女仆的名字,让她们从鞋箱里拿出新的鞋子出来试,一边怒斥她们。学院对她们而言就是社交场,除了“首席教授”西塞罗红衣主教和少数实权派的主教,她们在这里毋庸害怕任何人,教员比她们的仆人身份高不了多少。她们的马车上永远带着女仆和衣箱鞋箱,任何时候听说有聚会便可换装驱车赶去。她们将在十六岁被父辈引入真正的社交场,在此之前她们也没有放松演练。
虽然坚信东方小脚女人所谓的美貌只是浮夸,但女孩们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们要用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给东方女人一个下马威,她们的美会如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山那样耸立,让小脚女人的信心彻底崩溃!
“让仆人们从后门走!红衣主教的法驾也进学院了!又有人冲进来。”该死!我鞋子上的银扣子还要再擦一擦的!一个女孩急得跺脚。
虽然坚信东方小脚女人所谓的美貌只是浮夸,但女孩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她们要用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给东方女人一个下马威,她们的美会如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山那样耸立,让小脚女人的信心彻底崩溃!
“让仆人们从后面走!红衣教主的法驾也进学园了!”又有人冲进来。
“该死!我鞋子上的银扣子还要再擦一擦的!”一个女孩急的跺脚。
但是没有办法仆人们还只是能撤走,窗外已经传来了马蹄击打路面的声音,风中夹着白色铃铛的微声,小脚女人已经来了。
“殿下,我有句不恰当的话,希望您能听一听。”
马车停稳,在原纯起身之前,艾达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她对未来的女主人印象很好,不希望她接下来会觉得难受。
“如果真的是不恰当的话,艾达你也不会说,如果你希望我听,一定有你的理由,那我就听。”原纯淡淡的说。
这句话里包含的东西让艾达心里一暖。西泽尔和原纯,这对未婚夫妻对她都有第一眼的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不知道算不算东方人说的“夫妻相”。
“我毕业于这所学园,虽然只是个平民学生。要想在这里扎稳脚跟并不容易,即使您是未来的瓦伦丁公爵夫人。全翡冷翠最桀骜的人都聚集在此,”艾达顿了顿,“比他们更倨傲的只有他们的父母。尤其是女孩子们,想要进入她们的圈子需要付出代价,欺负新来的人在这里是一个传统。”
“她们欺负过你么?”原纯似乎并不惊讶。
艾达犹豫了一下,笑的有些苦。她曾在浴室里被贵族同学们偷走内衣,没有人帮她,她战栗着抱着胸口,在没有热水的浴室里呆了一整夜,而这一夜中她的内衣像是旗帜一样被挂在学园的葡萄架上。
“谢谢你的提醒,一切都是可以感化的。”原纯和善地拥抱了一下艾达。
艾达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位满怀善意的女孩,想说“只要用心就能感化每个人”只不过是美好的梦想而已,却没有能说出口。
她牵着公主修长的手走下马车,西塞罗红衣教主迎上来把洁白的花环套在了公主洁白的脖子上。
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中回荡,夹杂着学生们都熟悉的、西塞罗红衣主教的手杖点击地面的声音。走廊上的人越来越接近教室,趴在门上听动静的西里乌斯向着所有人竖起大拇指,而后飞快地撤回自己的桌边,翻过桌面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
一阵凌乱的翻书声之后,整个教室归于沉寂。负责领唱的易瑞娜起了调子,所有人随着她低唱早间弥撒;“上主为王,愿大地踊跃,所有岛屿都要一起欢乐,苍天传报他的功德,万民看见他的荣耀。”
西塞罗红衣主教推开了教室的门,看见雕刻着巨大十字架的橡木墙下,红色的绣金帷幕下,学生们挺起胸膛整齐地唱歌。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亮整面墙的古籍书架,窗外鸟儿们地鸣叫和学生们的歌声相呼应。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圣三一学园的每一天都应该在这样纯净的歌声中开启。
他从仆人手中接过铜铃摇了摇,示意学生听他说话。
“阁下!”学生们停止了歌唱,一起起身向这位尊贵的红衣主教行礼。西塞罗清了清嗓子,“先生们,女士们,今天对于圣三一学园来说,是特殊的一日。今天我们迎来了一位来自东方的新同学,晋都国,原纯公主殿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边,那里被四名十字禁卫军军人围绕着的,是一个被重重锦缎包裹着的人形。教师里回荡着低声的惊叹,男孩女孩们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虽然对这位东方公主的驾临早有准备,却未曾料到她是这样一身奇怪的装束。东方风格的喜服完全把她湮没在锦缎和首饰中了,她乌黑的长发间大约插着几公斤重的黄金宝石首饰,凤凰尾羽形状的金钗密集得好像是一大片菊花,广袖直垂到脚面,长袍的前后摆在底下拖曳,不知道长袍下穿着什么,鼓鼓囊囊的就像是塞着一床棉被。
"西泽尔娶个肥婆?”有人心里这么揣测。
总之与其说这是一个女人,不如说那是一卷臃肿的织锦。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红纱,也许脸上满是麻子也说不定。
片刻的冷场。西塞罗皱了皱眉,率先鼓起掌来。尽管纯公主嫁给西泽尔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是他受教皇的委托安排纯公主学习神学,他不希望因为细节的偏差导致这位公主去教皇面前抱怨。在他负责的这所学园中都是群什么样的学生,他心里是有数的。他必须做出表率,告诉这些叛逆的男孩女孩,东方公主的身份是不容轻视的,最好保持礼节。
所有人都用力鼓起掌来,远比西塞罗期待的热烈。学生们似乎对这位公主的到来满怀期待,西塞罗微微点头,表示满意。他没有注意到学生们中无声传递着的,诡秘的眼神,确实,他们对纯公主的到来满怀期待。他们期待的是一场玩弄东方小脚女人的好戏。
西塞罗的目光扫过教师,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猛的一变。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名教士疾步进入教室,“阁下!圣座召唤高黎国那边阿黛尔公主的信使到了!”
西塞罗立刻转身出门,高黎国和阿黛尔公主的分量他很清楚。他没有片刻停留,必须立刻赶赴梵蒂冈的教皇厅。
教室的门关上了,西塞罗的手杖声迅速地远离,欢迎纯公主的热烈掌声却没有终止。那个东方小脚女人,或者织锦娃娃,木然地站在门边,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掌声,和男孩女孩们跳荡的、奇怪的眼神。她似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但是那身华丽臃肿的喜服让她有些迟钝,西利乌斯和费边已经轻手轻脚地闪到门边,封住了仅有的两个出口。还有人小跑着封闭了所有窗户,隔断了外面的鸟鸣,拉下窗帘遮挡了阳光。
“叮”的一声响,有人把一枚金币扔在了桌子上。就像是号令,所有掌声在一瞬间停息,教室里一片死寂。
织锦娃娃的身体一震,昏暗的教室里,将要与她一同追随神的脚步的同学们好像忽然变了。
变作狼群!
扔出金币的是米洛,他很满意于这效果。他把双臂抱在怀里,冷笑着看见一个又一个盛装绝丽的女孩从书桌后走出。他们轻盈地旋转,巨大的裙摆张开,金线绣花亮得刺眼,她们的高跟鞋上银扣子和珍珠闪闪发亮,魅力的脚踝一手可以攥住。她们把织锦娃娃围在中央,轻笑着舞蹈,一时逼近一时远离,用手去拉扯她的长袍和面纱。织锦娃娃试图闪避,但是前后左右都是女孩们的手,她被包围了。女孩们肆无忌惮地把手伸进长袍的领口里去,去抓她沉重高耸的发髻,隔着衣服去捏她的身体。男孩们满怀快意和恶意围观,这一幕美得就像是舞剧,上演的节目是森林中的精灵们戏弄误入她们领地的侏儒。
织锦长袍被扒了下来,像是件战利品那样被传看之后,有人打开窗户,把它抛了下去。白色的中衣也被扒了下来,它用厚重的素锦制成,熏着浓郁的水沉香,被一一传看之后,有男孩把头深深埋进去嗅吸之后,大笑着把它也扔出窗外。绣金的比甲也被扒了下来,交领的深衣也被扒了下来青罗的襦裙、翠绿的长袴、嵌珍珠的唐衣、影纱的“裳”、浆得笔挺的“打衣”女孩们一件件的扒,一件件地扔给男孩们,就像是狼群把猎物一片片撕碎分享。
整个教室里都流淌着这个东方小脚女人的衣裙,那些明丽的东方织品五彩斑斓如鲜花盛开,每一件都带着女性的芬芳,男孩们都被这魔术般的景象惊呆了。
哪个臃肿的织锦娃娃简直是一个衣柜,从她身上流出的每一件小衣长裙都代表着东方女人的婉约美好,蚕丝制品在他们的手上滑过仿佛和女孩的肌肤相亲,让人不舍。他们开始懊悔把开始的几件扔了下去,他们把这些织物攥在手里好似捏着女人贴身的内衣,企盼地等待着同伙把那羔羊变成赤裸的。
楼下的艾达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这栋建筑。看见织锦长袍被抛出窗外的一瞬间,她就猜到意料之中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教皇的眷顾足以让纯公主在翡冷翠享受表面上的礼遇,但正如圣光也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圣三一学园就是这样的阴晦之地,艾达比西塞罗红衣主教还要了解这座被玫瑰和葡萄藤包围的白石建筑,清楚多少欲望的种子在这里被种下,多少不能见光的果实结成。
即便贵族学生们对纯公主做了什么,他们也不会被真正的惩罚。惩罚这些孩子就是惩罚十年后整个翡冷翠的年轻贵族,当他们结成一党,他们的一切罪一切错一切放纵都能被容忍。因为那些罪恶他们的父辈也曾都犯下!
但艾达冲不进去,在她还是这里的学生时,她就不被允许进入贵族学生们研究神学的教室,这座学园中央的建筑从未对她这样卑贱的人开放过。警卫面对愤怒的艾达拔出了短柄火枪。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艾达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这样无助了,在她掌握了整个坎特雷堡的内部事务,成为瓦伦丁公爵背后的实权女官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卑贱。可她只能在警卫的火枪前步步退后,脑海中浮现起那个温柔和善的东方少女赤裸着在人群中痛苦的样子。艾达觉得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自己,脑海中赤裸着痛哭的一时是原纯一时是自己。
殿下,殿下在做什么?她忽然想到那个男孩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一幕,他在微笑,却如月光下的阴影般寒冷……那凶暴如饿狼般的眼神……坚硬的好似能掐住命运之神的喉咙逼她修改未来的手。
此时此刻,瓦伦丁公爵殿下正在那间教室里,艾达不相信那样一个人会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受辱。这根本无关爱情,而是他根本就不容任何人侵犯他的所有物!
【5】猛虎的艳光beautyoftheprincess、
米洛正在把玩一条水红色的丝质腰带,想象这根腰带是否贴着皮肤系在那个东方公主的身体上,忽然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只有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心跳才会那么明显。
米洛抬起头,喧闹嘈杂的要炸开的教室忽然恢复到绝对的安静。女孩们都停了下来,她们的手仍旧伸在半空中,却不敢再去触摸织锦娃娃的身体,好像成群的吸血鬼扑向新鲜血食的最后一瞬间被阳光迎面撞击。
“她们脱光了那个女人?”米洛愣住了,“那么……美么?”
他知道这些女孩玩起来会发疯,特意叮嘱不要让这个东方小国公主颜面无存,给她留几件最贴身的衣服。悲愤地自杀,就不是可以轻易了解的事了。普林尼如此热情地参加他们来折腾自己的嫂子,无疑是尊贵的苏萨尔殿下在背后授意。米洛也很喜欢玩,但他绝不希望为博尔吉亚家的男孩们内斗而让自己惹上麻烦。
但此时此刻他的内心里竟然有一种隐约的期待。他的神智在那些流云霞光般的贴身衣物中迷乱了,他心底有蛇一样的欲望在蠢蠢欲动,想要把东方女孩的面纱一把撕开。
他伸长了脖子。
女孩们一步步后退。没有人叫她们后退,她们不约而同,她们克制不住自己。
所有的人呼吸都已经暂时的停止了,脑海里一片空白。这是世界上最惊艳的魔术,站在女孩们中间的不是赤裸的织锦娃娃,也不是哭泣的东方小脚女人。男孩们忽然明白女孩们何以告退了,她们在试图躲避,避开那女孩身上的光。
容光,或者艳光,能把人都逼退的光,何等刚勇凌厉!
男孩女孩们这才想起一件事,在他们自以为已经把“东方小脚女人”制服和玩弄的时候,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惊不怒,更不哀求!
原纯把一根又一根的金钗从发髻上摘下,随手丢弃在地上,最后摘下了黑色狐裘般的沉重假发。她自己光可鉴人的长发如黑色的瀑布流泻而下,无牵无挂。剥去繁复隆重的衣服,她身上只剩一袭素色长裙,裙角烫染着花蔓勾结的青色花纹,美丽的如同那些绝世孤品的青花瓷器。她盈盈而立,恰如一朵青色的兰花在黑夜中抽出纤长的花茎。
她缓步慢行,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她迎面的女孩慌慌张张地后退,好像这个东方女孩是个全身披甲的将军,沐浴着鲜血恶鬼般杀出重围。
原纯确实全副武装,她的武器已经美得震退了敌人。从她知道自己的婚姻不可改变的那一天起,她就磨砺这份美,磨砺为铠甲,磨砺为刀剑。她重新打开了马库斯以前的画室,马库斯曾经说他在里面留下了一件礼物给她。她在夕阳中看见的就是这身青花般的宫廷礼服裙,套在藤制的模子上,贴合她身体的每一根弧线,它是以东方的委婉和西方的奢华凝练出的艺术品。原纯穿上这件长裙,骑着狂风般的骏马在御道上奔跑,长裙随风招展如战旗。
她把每一步都走得摇曳生姿,如花枝在微风中起伏,她的每一丝目光都如春江涨水,肆意地流淌在男孩们的脸颊上,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洋溢着性感与热情,举手投足的每个动作都符合马库斯当年的指导。她曾用这套完美的技巧在月光下把马库斯玩弄于指尖,此时不过故技重施。
她知道男孩女孩们心里都在想什么。一个没有裹脚的东方女人?居然能驾驭那三寸高的鞋跟,走得如临深渊又泰然自若!居然坦然的暴露出圆润的肩膀和胸口月白色的肌肤?东方女人不该是把一切都藏在不露曲线的衣服里么?胸口居然并不干瘪走路也不含胸低头?这是当然的事啊!这些蠢货以为她是谁?她是晋都原诚的女儿!
她的心里得意得想要唱歌。
她伸手一把抓住了面前的女孩,不容她逃走。那是伊瑞娜,米洛的女友之一。原纯和伊瑞娜差不多高,但是力量上占了绝对的优势。如果不是这样,她也没办法和父亲玩危险的“枪对剑”。晋都原诚的枪术之凶狠,是被称为“魔鬼”的。原纯笑着把伊瑞娜逼到了墙边,贴上去把她狠狠地挤在墙上,脸凑得极近,胸口也相贴,能感觉到伊瑞娜的胸口剧烈起伏。
“怎么称呼?”原纯微笑。
“伊瑞娜……伊瑞娜?德?莫拉蒂,莫拉蒂侯爵和皮埃罗女爵的女儿。”伊瑞娜下意识得说。她说出了自己的全名和父母的爵位,在翡冷翠这是贵族们互相通报身份的基础礼节。
“我并没有问你妈贵姓。”原纯微笑着,“你拿走了我的唐衣,要赔偿我。”
伊瑞娜还没来得及反应,原纯忽然吻在她的嘴唇上。这一吻就像猛虎扑向猎物,毫不容情。伊瑞娜想要张开口呼喊,却被原纯用唇封住了。元春把早已积蓄在肺里的一口气全力吹进了伊瑞娜的嘴里,同时爱恋的抚摸着这个美丽少女的面颊,其实是以身体遮挡使劲捏住了伊瑞娜高挺的鼻子。袁纯对自己强有力的肺部有绝对的信心,她很小的时候就会憋着气蹲在宫中的清池底下,看着巨大的锦鲤在她头顶慢悠悠地游过,就像在海神的宫殿里仰望鲸群。
她这是把伊瑞娜当作了一个鱼鳔来吹,抱着要吹炸的恶趣味。而在其他人眼里,她给伊瑞娜的吻是那样的热烈、奔放、艳情入骨,女孩们拥吻的身子美得叫人窒息。
伊瑞娜也曾私下里和她倾慕的米洛玩过接吻的游戏,每一次米洛身上的熏香和嘴唇都柔软得让她意乱情迷。原纯身上的香味比米洛更纯粹,嘴唇更润泽,但她吐出的气凶猛得就像龙喷出的烈焰。伊瑞娜脑海里一片空白,瞬间就因为呼吸中断而四肢酸软。她从原纯怀里慢慢地滑了下去,坐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捂着心口剧烈地喘息。
“喔,我还以为翡冷翠的人们都是喜欢接吻的。”原纯转身笑吟吟地,“也许传闻不尽正确。自我介绍一下,原纯,原是我的姓氏,纯是我的名字。我的父亲是晋都国的原诚。非常高兴来到圣三一学园就读,诸位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她的熟谙熟背在身后,歪着头,微笑。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在她背后,她黑色的长发被风吹起,脸颊边缘的肌肤被照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