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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都城 四月十四日 阴 晚间有雾

宋雍哼了一声,道:“说得轻巧。荡意储一人生死,微不足道。可是丢下国家,如何收场?眼下我国风雨飘摇,堰都被围,举国震荡,而城中已几无可征用之人,危在旦夕。你兄弟二人统领军权多年,国家败亡至此,难道没有责任吗?”

荡意虎抗声道:“国家败亡,臣兄弟二人就第一个倒在阵前!如果诸位大臣要帮姬瞒的忙,现在就除掉我兄弟二人,自毁社稷。敢问我死之后,还有谁能来统领徐军?”

跟在他背后的众武官一起跪下,大声道:“臣等愿追随储大人、少主,誓死效忠大王!”

宋雍脸上肌肉抽动,正要勃然大怒,徐偃王在帐幔里轻咳一声,众人一起噤声。

徐偃王对争论不置可否,却道:“阿虎……你这次出去……给徐国……给孤……带了多少援军回来?”

荡意虎扫了宋雍一眼,叩头道:“启奏大王。大王天恩浩荡,广被苍生,微臣出访各国,所到之处,民皆愿为大王踊跃效死。臣此次回来,共带回奄、漆、滕、僬各国军队共一万八千大军,马六千匹,甲一万件,弓、矢、兵器不计其数。此刻已在城外观月岭下待命。”

他话音刚落,大殿中顿时一片哗然。刚刚还一个个面如死灰的公卿大臣们脸上的忧色一扫而光,虽然徐偃王还未发话,按理不得喧哗失态,可是众人还是忍不住笑逐颜开,交头接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宋雍身为首辅,自然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转念又想荡意虎立此大功,必然惠及其兄长,看来荡意储纵然不会立刻复职,想要彻底扳倒他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愉悦之情不免大打折扣。

徐偃王在帐幔中,众人看不见他的神色,不过听他长长叹息一声,似乎也是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道:“阿虎不愧孤的智将!既然现在有此生力援军,该如何守城,众卿有何见解?”

大殿中一阵沉默。宋雍几次张口欲说,可是想想军权全在荡意兄弟手中,自己说了也是白搭,不禁有些气馁。

荡意虎从容地说:“是。大王容臣禀来。”点了一下头,一名武官从身上背着的木套筒中取出一卷长长的素绢,走上前来,徐徐展开。众人都识得此图,正是堰都城及其周边山川的地理图志。徐人习惯用土黄色标记代表敌军,在这张图上,围绕堰都城星星点点何止百余个土黄色印记,不问可知是城外那支庞大得几乎摆不下的征徐大军。周军围城虽然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但众大臣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都城被围的壮观场面,颇为震撼。在堰都城中用赤砂画了许多标记,却不知道作何用处。

荡意虎道:“是!大王请看,这是昨天下午侦察的结果,和预计的一样,姬瞒集中了召公的兵力后,实力大增,计二十万八千人、兵车两万六千辆、火龙砲九百门,而城中兵源枯竭,守城执戈之士不过一万一千,控弦之士七千。周军在北、东、西三个方向大肆修造营地,平整道路,修造攻城器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迟后天早上就可以发起进攻。”

众大臣不由自主地屏住唿吸。荡意虎走到地图边上,蹲下来,指划道:"经过前面几场大战,形势已趋明朗。周国和昆仑山可能已经隐约猜到,我国正在进行的重大计划会改变天下的格局。周公姬瞒这个人,我听兄长提起过,虽然玩世不恭,心胸却细密险恶,他既然已经来到城下,绝不会等到堰都城防御趋近完善才开始进攻。虽然现在周军方面也准备不足,但他不会在乎贸然攻城会有多大牺牲,对他来说,这个城和隐藏的秘密值得用十几万人的生命来换,就如同他在北冥作战时一样,不惜代价。

"他们进攻的方向简单明确,就是用攻城机械猛攻地势开阔的北门,同时进击东西两门,分散北门的压力。但这两边也并非佯动,周军有足够的人马,可以同时从三个方向进攻,换言之,无论从哪一边攻破城池,都在姬瞒的计划之内。周军攻破外城的时间,估计不会超过两个半时辰。一旦任何一门失守,外城立刻就会被潮水般的周军淹没,周军会在第一时间内切断内外城的联系,到时候另外两门的守军根本来不及回到内城,内城就必须立刻关闭。

"内城墙高而厚,大门用镏金铸造,加上周军的攻城机械无法到达外城中,所以受到的冲击会小一点。

但是内城的弱点在于狭小,只有八里的周长,周军可以从四面八方向内城倾泄箭雨,同时攀上城墙,攻击波源源不绝。以外城守军一万计算,内城最多只能凑集五千人守卫,与外城守军联系中断后,内城守军势必士气溃散,难以全力抗敌,保守估计……"

他用拨浪鼓轻轻敲打脚前的地面,道:“一个时辰之内,周军的前锋就会抵达这里。”

仿佛一阵透骨的寒风吹来,大殿中刚刚还在庆幸援军到来的人们一个个顿如木偶般僵直不动了。宋雍张口结舌半晌,方道:“那……那……那如果加上……你带回的援军……”

荡意虎道:“怎么加?堰都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这前后一共有七道封锁线,连我带的二十人的小队都无法透过,一旦大军开动,观月岭下露出一面旗帜,姬瞒就会在一个时辰内动员十万大军前堵后追,两万辆兵车在野地里,不消片刻就可将这一万八千人杀得干干净净——荡意虎敢问大人,我如何把这么些人弄进城里?”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荡意虎缓缓地说:"微臣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扭转局面。

"我大批援军从淹国出发,一路夜行昼伏,没有给周军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目前,我军在观月岭底下驻扎,采用了一切手段,将营地隐藏得严严实实。从周军的部署和调动来看,他们还没有察觉到这支近在咫尺的大军。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而南门因为春潮泛滥,沼泽丛生,周军放弃在那里布营,也是我们唯一的地利。

“等到周军开始攻城,北、东、西三个方面吃紧之时,我军隐蔽前进,到南门之外,祁河的河谷中,借着河谷的掩护,前进到离城十里外的荆岗,在那里扎下营盘,等待——”

宋雍心惊肉跳地问:“等待……什么?”

荡意虎微微一笑:“等待城破。”

“两个时辰之内,外城必破,周军及诸侯国军队必定蜂拥进城。我们要将西门的防御降到最低,确保西门必然是最先被攻破的,西门破后,立刻打开北门,放周军进城。外城陷落后,各国军队主力势必离开营垒,涌入城内,所有的武器装备都会换成用于巷战和攻城战的攀爬工具,并且渡过环绕城墙的护城河,这个时候,刚刚参与攻打外城的部队会让他们的巨型攻城武器退后,让出道路,同时将伤员送到后方,敌人将在城外完全乱成一团,不成阵型。”他用拨浪鼓在图上从南门外向西门画了一条长长的线,“这就是我们等待的时机。”

"我军的六千铁骑从荆岗突出,向西门迂回。周军在西门的部署十分薄弱,只有齐国、许、鲁、郑、卫等诸侯国军队,这些部队各有统属,指挥各异,一旦被我军横向穿插,不能够组织梯次防御,必然会在短时间内陷入混乱。我军冲乱西门诸侯国的大营后,不与敌方纠缠,转向北上,截断北门外周军主力内外的联系。

"同时,以全部徒卒主力,沿着骑兵攻打的方向,跟进攻击,在西门护城河外击溃诸侯国守营的军队,将其主力压制在城内。这样一来,周军和诸侯国军队的大部分主力都会被压制在内、外城之间,动弹不得。

而攻打东门的周军一时来不及破城,更来不及渡过祁水支援北门,我们——"

宋雍打断他道:“敌军攻城主力被压制在城中,如你所言,那内城岂不是转眼间便会陷落?”

荡意虎道:“是的。所以,要将全城的士卒全部集中到内城中,集中一切力量,拼死抵御……”

宋雍道:“那外城呢?无人防守,哪里坚持得到半个时辰?”

荡意储道:“当然有人。城中三万老百姓,就是第一道防线。我已下令,将他们不分男女老幼,每千人编做一组,每门二十组,轮流守卫。攻城之时,靠他们的身体来迟滞周军的进攻。这些点——”他指了一下图上那些赤砂标记,“已经放置了大量硫磺火器,等到周军入城,与城中老百姓混成一团之时,就按序点燃。外城皆是木屋,街道狭窄,近十万乱兵与百姓混为一体,拥挤不堪,一旦火起,周军后路被断,前无出路,只能被压制在内外城之间的大火之内,与城俱焚——前锋尽没之时,城外的周军必然胆寒,且已被我骑兵分割,他们被各个击破只是时间问题。到这个地步,周军再多也只能撤退了。我们在堰都城下,击败不可一世的姬瞒,消灭了周军主力,大周必定割地求和,到时候,大王的千秋万代之策,何愁不定?”

他声音细嫩,慢慢说来,像在吟诗一般清脆动人。可是在场众人脸色越来越惨白,汗如浆出,呆若木鸡,过了好半晌,竟无一人开口。宋雍血往上冲,脚下虚退几步,指着他道:"你……你……你好毒的心肠!

你这不是把全城的子民,尽数付之一炬,与周军陪葬了吗?那……那还何用周军来进攻?!"

荡意虎昂然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们为了大王的千秋大业计,生死早就付诸度外。徐国昌盛的时候,全体国民跟着享受安乐,眼下正是徐国存亡之际,难道徐国的百姓不应该与国同休吗?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来铺平通往胜利的大道,这是他们三生之幸,他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众臣工惶急不安,可是帐幔内半天也没有一点声响。眼下谁也不知道徐偃王的意思,大臣们只好眼巴巴地瞧着首辅大臣。宋雍哽了半天,颤声道:“难道……难道满城的老百姓……就这么听话地……去送死?”

荡意虎冷笑道:“百姓大多是好的,但是为了避免受到某些骁獍之徒的影响,必须将忠实可靠的人安插进每一组中。城内公卿大臣家人众多,加起来一万有余。在此大敌当前之际,远在异国他乡的人都愿意为大王效命,诸位大臣安享国家俸禄多年,国家也只好委以重任了。我在城外,三次上书请求将公卿家人征集入伍,却没有回音,我自己家中的男女老幼,日夜在宫门外枕戈待旦!既然各位大人不愿意让家人入伍,那就编入民众中,每千人中,即补进一百名家人仆从,到城墙上当值!各家选精壮男丁二十人,由长子带领,埋伏在城内火点,待周军入城时,为国尽忠,为王效死!各位大人有谁愿意出来带这个头?”

他冷冷地从众人脸上扫过,人们像割倒了的麦子般惊恐万状地匍匐在地,躲避他的眼光。宋雍脸涨得通红,哆哆嗦嗦地指着他:“荡意虎,你!你……”他受荡意虎目光所迫,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索性跪倒在地,转向徐偃王的方向,哭道:“大王!大王!荡意兄弟所为,纯粹祸国、祸民之举……若依荡意虎所言,必将——”

他突然住了口,趴在地上,嗬嗬连声。众人都道他情绪失控,难以自持,一起跪倒,齐声道:“臣等……”

帐幔前端忽然高高掀起,像是有人掀帐而出,众臣唬得一起住嘴,匍匐在地。可是并没有听见任何人下台的声音。宋雍喉中荷荷之声越来越响,他手脚乱抽乱踢,可是身体却始终保持在跪倒的高度,看上去就像一个失去控制的扯线木偶被悬在空中一般,众大臣吓得魂不附体,眼睁睁地看着内延宰在空中无谓地挣扎、抽搐、痉挛,突然全身一挺,跟着四肢便软软地垂下地来,可是身体依然浮在空中,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大帐中传出,好像活物一样,在殿中盘旋、低回……呜呜咽咽,如诉如泣,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一个很远很远、很大很大的地方恸哭,又好像离得很近很近,就在众人的眼前、脚下、大殿的四周。众臣工都熟悉这徐王的哭声,只是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他如此痛泣过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

只听徐偃王一边哭,一边在沙沙地走动,说道:“孤……很苦啊……很冷……夜长,路远……先王交托给孤的国家,为了这件事情……要全部葬送……阿虎……你的计划,好毒啊……如此宏伟,如此灿烂……换了你的哥哥,也未必想得出来……”

他的声音像虫子一样往众人的耳朵、脑子里钻,冰冷凄苦,许多大臣都忍不住涕泪交加,荡意虎却岿然不动,朗声道:“大王的千秋伟业,非一国一族之兴盛,而是关系天下,还有我族数千年的光荣。不光是徐国百姓,连远在外域的各国都踊跃为王效命。为天下计,为子孙后代计,如此伟业,也当得起这许多人为之奋斗牺牲。”

徐偃在殿后徘徊,有时候像踩在沙地里,有时候又像是穿着硬木屐走在地板上。他慢慢说道:"孤……

孤也明白……你们大家的心思……你们想要得到……那个结果……孤却不敢想……难道说……"

荡意虎不待他说完,便大声道:“如果大王不愿为,那就该杀了微臣。既然大王已经杀了宋雍,说明大王决心早定!大王杀宋雍,因为他首鼠两端!为人臣尚不可犹豫徘徊,何况大王的千秋伟业?”

徐偃的脚步声顿时消失,过了一会儿,听见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就像有无数人在大殿四角同声叹息一样:"阿虎不愧是孤的心腹智囊……国家、社稷之福啊……好!很好!你哥哥既然伤重,又要辅助孤完成更重要的事,孤现在就授你司城之职,全国军民,悉数交托爱卿,任卿所为……孤别无所求,但得……

再有二十四个时辰,孤的大计……就……就可……"他的声音渐渐低落,终至于悄无声息,仿佛已经从木台上消失无踪。

荡意虎轻轻地以头叩地,道:“微臣遵旨!”

他站起身来,众人本已压得低低的身体同时向下一沉,从此刻起,堰都城中再也没有人能在他跟前站直身子。荡意虎微露笑意,道:“郑可当。”

“属下在!”

“整备城内军队的事,交由你去办理。”

“属下遵命!”

“只有一件事要提醒你。选拔军中忠心死士,安插在城内各火点,由他们来点火;另外,要根据街道、建筑的走向,安排好路线,点火之后,务必要将城中老幼驱赶到北、西门附近,阻挡周军出逃。”

“属下……明白!”

“还有——宣大王的旨意:国家多难,存亡在此一役,全体国民,生为徐人,死为徐鬼,尽忠效命乃是本分。乃有宋雍等人,忝为国家大臣,不知与王共赴国难,大军压境依旧享受声色!着即将宋雍灭族,全家老幼,今夜就在城头上统统磔死,以儆效尤。”

“属下遵命!”

“田纯。”

“……小、小臣在……”

“编制城中民众之事,交由你去办,明日申时之前,必须编制完成,亥时之前,要听从郑可当的命令,全部上城。”

“小臣……明白!”

“你不明白。”荡意虎缓缓走到他身旁,拨浪鼓在他的头顶轻轻敲着,“你听着,你要编制的,不是普通老百姓,也不是奴隶、仆从,而是全城的人,不分尊卑贵贱,一个也不许漏掉。明日申时之前,全城的男女老幼要相互诀别,然后登城备战。后日一战,不是胜利,就是灭亡,全城的人都只有生死两条路走:死,是应该的;生,是老天爷给的,没有人可以自己求生,听清楚了?”

田纯脑袋无力地在地板上叩了两下,软绵绵地说:“听……清楚……了!”

荡意虎扫视四周,每个人脸上都是凄然惶恐之色,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咬咬嘴唇,道:“我荡意虎虽然年幼,可是老天爷从来就没给过我年幼的机会。我生出来就是一颗老得坚硬的心,天底下除了大王的事,我眼里没有任何东西——你们都给我听着,徐国已经灭亡了!全城的人都已经死了!到底是要诞生一个新的徐国,还是所有的这一切统统沦落到黄泉地狱,就在此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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