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突然双腿一曲,向西跪倒,拜了几拜,道:“师父,我蒙你养育成人,你一直对我极好极好,我只想等我长大了,你老了的时候,我将你当父亲一样的服侍你,想不到却不能了。”
她幽幽地讲来,十分凄哀,连在一旁的曾天强听来,也觉得鼻子发酸。可是,他向那少女看去,只见她面上神色,十分坚强,似乎和她瘦小的、看来弱不禁风的身形很不相配,根本没有一点要哭的意思。
那少女讲到这里,向西叩了几个头,站了起来,道:“师父,我一定为你报仇!”
当她这样讲的时候,似乎根本未曾想到仇人是谁!
看的神气,像是她的武功,已在魔姑葛艳之上,只要一遇到了葛艳,便立时能为她师父白修竹报仇一样!曾天强呆了一呆,道:“小姑娘,你杀师仇人,魔姑葛艳的武功,非同小可……”
曾天强才讲到这里,那少女已陡地抬起头来,她双眼之中,怒焰迸射,令人望而生畏,坚决地道:“第一,我不小了,你不能再称我作‘小姑娘’。第二,不论仇人武功怎样高,我都要报仇!”
曾天强听了,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惭愧,那少女的决心如此之强,实是令得曾天强心中吃惊,也令他心中难受,因为他自己,看到曾家堡已成一片焦土之际,只是呆呆地站着。由于他知道仇人太厉害,甚至连天山妖尸、雪山老魅这样的人物,也只是受人指使而来的,所以他根本未及想到“报仇”两字。
直到此时,他见那少女听说仇人是葛艳这样的大魔头,竟也毫不气馁,心中怎不感到惭愧?但是曾天强却是一个个性极之高傲的人,他心中虽有自叹不如之感,但在面子上,却是一点也不显露出来,只是冷冷地道:“你有此志向,当然是好的。”
那少女双眼直视着曾天强,一字一顿地道:“我既然说了,就一定做得到!”
她话一讲完,一个转身,便向外走去。
曾天强心中暗忖:张古古、白修竹两人,俱是死在“九泉黄土手”之下,又焉知父亲不然?如果自己父亲也是遭了葛艳毒手的话,那自己和那少女,可算是敌忾同仇了。
他一想及此,忙扬声叫道:“小……”
可是他只叫出了一个字,那少女便倏地转过身来,对他怒目双向,曾天强立时住口,心想那少女和自己相比,年纪也差不了多少,自己老气横秋地称她为“小姑娘”,那是难怪她要不髙兴的。
是以他停了片刻,才道:“姑娘贵姓?”
那少女冷冷地道:“我姓卓。”
曾天强见那少女忽然之间对自己如此冷淡,心中不禁有气,下面要说的话也缩了回去,只是道:“卓姑娘到何处去?”
曾天强是随便一问,然而他这一问,却将那少女问住了。只见那少女陡地一呆,好一会儿,才道:“我到哪里去?我到哪里去?”她喃喃自语,念了两遍,抬起头来,道:“那么,你又到哪里去?”
曾天强一听得那少女这样问自己,心头不禁猛地一震,只觉得胸口如同被千百千重的铁钟,重重地打了一下一样,他只顾问人家何处去,却未曾想到自己!
那少女虽然死了师父,但是在华山的住处还在,至不济还可以回去居住,而他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他不但死了亲人,连住的地方,也成了一片焦土!
曾天强呆呆地站着,真恨不得大声大哭起来,可是他又不愿在人前流泪,是以竭力地忍着,只觉得耳际嗡嗡响之不巳。
好一会儿,他才听得耳际响起了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道:“我令你觉得伤心了,可是么?”
曾天强回过头来,只见那少女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隐含泪水,正望着他,曾天强的泪水,在不由自主间,夺眶而出!但是他却连忙伸手来抹干了眼泪,摇头道:“没有什么,我……没有伤心。”
那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
她讲了一个字,便不再向下讲去,也不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忽然又低下头去,过了片刻才道:“你不想报仇么?”
曾天强咬牙切齿,道:“自然想报仇!”
那少女道:“你连仇人谁也未曾弄清楚,怎样能报仇雪恨?”
曾天强忙道:“谁说我未曾弄清楚,仇人有雪山老魅师徒,有两个瞎子,有魔姑葛艳,有天山妖尸,可能还有长手老怪,红袍真人……”
他每讲出一个名字,面色便苍白一分,等讲到“红袍真人”时,面色比纸还要白。因为自他口中道出来的那些人,全是邪派之中,顶尖儿的高手,没有一个人,不是在武林之中亨了数十年盛名的。他每讲出一个人的名字来,便觉得报仇的希望小了一分,他感到自己想要报仇,不啻是在做梦。所以面上便觉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停了下来,不再言语。
那少女的神色,也十分难看,但是她却居然还笑了一笑,道:“好啊,这倒是邪派人物大杂会哩,难怪张伯伯和我师父不是对手啦!”
她竭力要装出毫不在乎的神气来,可是她讲话的声音却在微微发抖,显见得她心中十分难过。
曾天强看了这等情形,心中暗忖,自己也算得是好强的了,可是比起眼前这位少女来,却又差得远了。自己忍不住落泪,而在那少女的眼中,却只有愤怒的火焰,而绝无泪水,她看来如此瘦削,但是却如此刚强,那倒确是罕见的。
曾天强一面想,一面望着那少女,一声不出。
那少女吸了一口气,使她的声音听来更镇定些,道:“你望着我么?”
曾天强连忙侧过头去,道:“没有什么,白、张两位想来帮我父亲的忙,却不料遭了难,唉!”
他长叹了一声,那少女立即问道:“雪山老魅等一干人,全都自视极高,平日不相往来,雪山老魅和天山妖尸之间,还曾有过一股过节,何以这许多人,竟一齐集中到曾家堡来了?”
曾天强道:“这我也不……”
他才讲到这里,便陡地住了口。他本来是想说“这我也不知道”的,可是话讲到了一半,他便陡地想了起来,顿了一顿,接口道:“他们全是受了一个人的指使,来找我爹的麻烦的,事前,黑骷髅稽阳还曾奉那个人之命,去阻止白、张两位前来相助!”
那少女侧起了头,道:“受一个人的指使?这更笑话了,能够指使他们的是谁?”
曾天强道:“就是这个人。”
他一面说,一面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又并排地点上了三点,又道:“就是他。”
那少女双眉紧蹙,道:“这是什么意思?”
曾天强道:“那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提起那个人时,总是这样子的。”那少女呆了片刻,后退了几步,以足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再点了三点,道:“你看,这像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曾天强道:“你若将这三点,点在圆圈的上面,看来有一点像人的眼睛。”那少女反驳道:“人的眼睛有三只么?”
曾天强想起那个将白若兰带走的人,那人虽不是有三只眼睛,但是双眼之中,却有一块红记,而在红记之中,又起了一粒黑痣,看来十足像是三只眼睛的怪人一样!而且那人虽未出手,鲁老三见了他便神情尴尬,还称之为姐夫,而鲁老三又绝不是等闲人物,他是一出手便将魔姑葛艳和独足猥惊走的高人!那么,这一个圆圈,点上三点,是不是代表着那个人呢?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呢?他将白若兰带到小翠湖去做什么呢?小翠湖又是什么地方呢?
一连串的疑问,充塞着曾天强的脑子,他脑中乱成了一片,只是呆着不出声。
那少女大声道:“咦,你怎么不出声了?”
曾天强抬起头来,道:“你可曾听说过一个子叫做小翠湖的地方?”
那少女一怔,摇头道:“没有听过。”
曾天强道:“鲁老三呢?有一个髙人,叫着鲁老三,你可知道?”
那少女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曾天强心中烦燥,一顿足,“唉”地一声,道:“看你,什么也不知道!”那少女冷冷地道:“你知道么?”
曾天强一呆,答不上来,那少女又冷冷地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理当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知道,我怎会知道?”
曾天强给那少女讲得不住翻着眼睛,抢白得他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那少女抢白了曾天强一顿之后,忽然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看我们两人以后最好别再拌嘴了不过,都是你不好!”
曾天强苦笑道:“是的,咱们别吵了。”
那少女道:“曾伯伯、张伯伯和我师父,还有金鹫谷,一谷大伯,武林中人合称‘四神禽’,如今三人已死了,我们除了投奔谷大伯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容身?”
曾天强迟疑道:“谷大伯……你见过他么?”
那少女道:“我是未曾见过,但他们四人是莫逆之交,武林皆知,我们去到了他那里,还怕他不容我们么?”
曾天强难过之极,叹了一口气,道:“谷大伯向在天山附近走动,万里迢迢……”
那少女道:“好,你怕路远,你就别去,你就守着这一片焦土哭好了,哭到仇人再找上来,你这一生也就完结了,我可不等你了!”
那少女的话,如同霹雳一样,令得曾天强大受震动,陡地叫道:“好,我去!”
那少女的声音,又软了下来,道:“其实,谷伯伯也未必能代咱报仇的,只不过暂时求个栖身之所罢了!”
曾天强听到了“栖身之所”四字,心中禁不住一阵难过,长叹了一声。那少女立时向他撇了撇嘴,似乎是在嘲笑他没有男儿气慨,曾天强虽然心高气傲,绝不愿向人服低,可是这时,他心中却也承认,那少女比自己坚强得多,有勇气得多。
曾天强道:“我们反正要向西去的,我先带你去看看你师父的遗体可好?”那少女紧抿着嘴,点头道:“好,我要将师父葬了,日后才好将仇人在他墓前生祭!”
曾天强默然不语,那少女大声道:“我卓清玉说得到便做得到。”
曾天强望了他半晌,道:“我相信你的话。”
卓清玉的神态,如此之坚强,虽然他所讲的话是如此难以令人入信,但是仍然有一种叫人不能不相信的力量在。曾天强话一出口,卓清玉才笑了一下,像是曾天强如此说法,乃是理所当然一样,道:“好,我们走吧。”
两人转过身,沿着那条笔直的道路,向前走了出去。
曾天强好几次想要回头望望成了焦土的曾家堡,他对于曾家堡实是不能不留恋,纵使曾家堡实际上已不再存在了,多望了上一眼也是好的。但是他却为了怕卓清玉讥笑,而忍住了不回头去,两人一直向前走出了七八里,曾天强才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后看了一眼。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是绝对不会给卓清玉觉察的。可是他才一转过头去,卓清玉已冷冷地道:“已走远了,看不见了。”
曾天强不禁红起脸来,他知道虽然自己忍着未曾回头去看过,便是自己面上那种忍不住要回头看去的神情,却一定早为卓清玉所看到了,是以卓清玉才知道了自己的心事的。
曾天强心想,卓清玉不但坚强,而且还如此细心,看来自己实是难以及得上她,心中十分不快,低头疾行,卓清玉也不说什么,又走出了十来里,忽然听得前面,有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
两人一齐抬头向前看去,只见来的是好一匹骏马,雪也似白,高可七尺,鬃手长得出奇,向前奔而来之际,向上扬起,看来更是神骏。
曾家堡中所养的神驹不少,其中“玉蹄金盏”便是天下知名的宝马,曾天强对于马的好坏,自然也十分识货,他一看到那匹马,便知道那是大宛名驹,这种宝驹,若是久在中原,神态定然而难以保持如此骏猛,极可能从西域来的。
曾天强想对卓清玉道及这一点时,只见骏马到了近前,马上骑着一个书生打扮,五十上下的人,面目庄严,令人一望,但油然而生出一股敬意来。
那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人强马壮,但这也引不起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的注意,两人向道旁一闪,已准备让路,让对方过去。可是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半空之中,突然传来了一下极其怪异,嘹鸟鸣声,那一下鸟鸣声,自上而下,急速无比传了下来,金光一闪间,一头鸟儿,已停在那人的肩头之上。
卓清玉和曾天强两人,心中尽皆一动,两人连忙定睛看去,只见那鸟儿虽小,但是通体羽毛,金光闪闪,形态更是猛恶,乃是一只鹫儿。
两人立时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一齐失声叫道:“可是金鹫谷大侠么?”此际,那人胯下骏马,早已在两人身边掠过,奔出了两三丈远近,两人一叫,那人才陡地勒住缰绳,转过头来,道:“两位是”那人一转过头来,卓清玉和曾天强两人,便可以知道那一定是金鹫谷了。他们正是准备万里迢迢,前去天山脚下找他的,忽然在此处相会,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一时之间,两人高兴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金鹫谷一双眉一扬:“在下正是姓谷,两位是……”卓清玉先踏前一步,道:“家师是银鹉白修竹。这位曾公子,他父亲是铁雕曾重。”
卓清玉话一出口,金鹫谷一的身子,便略震了一震,他随即“哈哈”大笑,道:“那太好了,我正要上曾家堡去,曾、白两位老友,想必定在曾家堡上了?”
曾天强只觉得喉头哽塞,竭力忍住,才干涩地道:“不在了!”
谷一神色讶异,道:“我从华山来,白老弟不在华山,他却是到何处去了?”曾天强还想讲,可是他竟难以发出声来。卓清玉比他镇定得多,道:“他们都已死了。连张伯伯在内,都死在葛艳的‘九泉黄土手’之下的。”
金鹫谷一坐在马上,神色木然,好半晌,才道:“有这等事?”
曾天强直到此际,才大声叫了出来,道:“曾家堡也已成了一片瓦砾了!”金鹫谷仍是神色木然,讲得仍是这句话,道:“有这等事?”
卓清玉道:“我们直想到天山脚下去找谷大伯,想不到却在这里遇上了。”谷一又“噢”地一声,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曾天强也从来未曾有过这样求人的经历,这时候,他看到谷一的神态,似乎十分冷淡,心中更加难过,几乎想转身就奔了开去。但是谷一却忽然跃下马来,道:“如此说来,仇人一定很厉害了?我看你跟我到天山脚下暂避一下,也是很不错的主意。”
曾天强见谷一改变了态度,心中才打消了就此离去的主意,道:“我和卓姑娘,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金鹫谷一向卓清玉望了一眼,道:“卓姑娘么,我看……”他支支吾吾,不向下讲去,可是卓清玉乃是何等聪明的人,她连忙道:“对了,曾公子一人跟着谷大侠去,就足够了,我么,随便找个地方躲上一个两个月,只怕就没有事了。”
曾天强忙道:“卓姑娘,这是什么话,你自然一起去,仇人那么多,你若是……”
卓清玉摇了摇头,道:“不,你跟着谷大伯去好了,仇人的目标不是我,我也会知机趋避的,倒是你,虽然和谷大伯在一起,还是要格外小心些!”
她讲到最后两句话时,突然向曾天强十分奇怪地眨了眨眼睛。曾天强心中一呆,心知那是卓清玉要他特别注意最后的两句话。可是那是什么意思,曾天强一时之间,却也不能领会。
他还想再问时,卓清玉巳转过身,向侧边一条小路,疾奔了过去。曾天强想去追她,可是他肩头上,一只手掌压了下来,按在他的肩头之上,那正是金鹫谷一,令得他难拔足向前追去。
曾天强望着卓清玉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一股怅惘之感。
卓清玉的去势彳艮快,转眼之间,便已看不见了。
谷一沉声道:“来,你跟我来吧。”
曾天强转过身来,只觉得谷一按在肩头上的手,紧了一紧,整个人便已被他提了起来,耳际“呼”地一声,人便落到了马背之上。
他刚在马背上坐定,谷一也已飞身上马,他肩头一耸,一直停在他肩头上的那只金鹫,刺空而起。马儿也已撒开四蹄,向前奔了出去。
一直到天黑,马儿奔进了一座松林之中,那只金鹫才又飞了下来,仍停在谷一的肩头上。谷一坐在曾天强的身后,曾天强见金鹫又飞了回来,回头看去,忽然看到谷一的手在金鹫的爪上,摸了一下,接过了一件什么东西。
曾天强奇道:“咦,鹫儿抓了什么东西来?”
谷一的神色,微微一变,道:“没有什么,我们该歇一歇了,你下马吧。”
曾天强刚才分明看到谷一自鹫爪上抓下了一件东西来,看来而且像是一个纸卷,但是谷一却说没有,那当然是不想给他知道了。
他心中十分难过,但是托庇于人,本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得默默地下了马,谷一指着前面,道:“我牵马停到前面去,你在这里等我。”
曾天强也不出声,他只是点了点头靠到着一株大树,坐了下来。
谷一牵着马向前走去,曾天强望着他,忽然想起卓清玉在临别之前,对自己所讲的话和她的神情来。
她曾警告自己,即使和谷一在一起,也要小心些,莫非她已看出了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要不然,何以谷一总是有点神思恍惚,而且明明他从鹫爪上取下了东西,却又瞒着自己?
他心中越想越是可疑,正在此际,只见谷一已走了回来,道:“我那马儿,虽然不能与令尊的玉蹄金盏相比,却也非同凡响,它最喜吃嫩叶,是以我才牵它到前面去的。”
曾天强心想,我又没有问你是为了什么,你何必急急自白?他心中对谷一起了疑心,便觉得谷一处处都不顺眼,但是谷一神色庄严,却又绝对不类奸邪之徒,曾天强也无法向之当面责问,只是望着他。
谷一站在曾天强的面前,道:“你父亲生前,和我的交情,你是知道的了?”
曾天强忙道:“自然,这是天下皆知的。”
谷一叹了一口气,道:“他死了,我也十分难过,我看仇人如此厉害,你今后只怕也难以再在武林之中立足的了。”
曾天强一呆,暗忖:这是什么话?
曾天强一时之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谷一又道:“仇人当然仍不肯放过你的,我看你今后不但难以在武林中立足,就是跟我到天山去的话,万里迢迢,也一定会中途出事的。”
曾天强越听谷一的话,越是觉得不对头,道:“那么依你的意思呢?”
谷一仰天一笑,道:“其实,学武之道,绝无止境,一个人一生之力,未必能够窥上乘武功的秘要,我看你还是”曾天强忍无可忍,“霍”地站起来,道:“我还是怎么才好?”
谷一嘿嘿冷笑道:“我看还是我将你的武功废除了,你取些银子,做个小生意,那么仇人不会疑心你,你倒可以终其天年了!”
曾天强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谷一居然如此无耻,会讲出这样的话来,他一声长笑,道:“谷大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谷一面色一沉,道:“我与你父亲是生死之交,我所说也全是为你好,如何你不听,你这样在武林中乱蹿,仇人岂有找不到他之理?”
曾天强冷冷地道:“我不和你在一起,仇人找到了,又不会连累了你,与你什么相干?”
谷一面色一变,厉声道:“这是什么话?我要废你武功,是为想使你们曾家不至于绝后!”
曾天强大声道:“曾家宁愿断子绝孙,也不会有放着深仇不报,废去武功,忘辱偷生的不肖子孙!”
谷一冷笑道:“匹夫之勇,算得什么?”
曾天强此际,心中对谷一已反感到了极点,他不再理踩,转过头便走,可是他这里才踏出了一步,忽然觉得背后一股劲风,袭了过来。
曾天强大吃一惊,连忙转过身来时,已见谷一五指如钩若鹰爪也似,抓向自己的胸口。曾天强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身子一缩,向后退去。但是他一退间,谷一跟着一步跨向前来,手指一紧,曾天强的胸口,已被他紧紧抓住!
谷一一把抓住了曾天强,左手便以扬起来,手起掌落,便向曾天强的顶门击下!
在那一瞬之间,曾天强的心中,实是难过到了极点!
要知道这几天来,他的心中本就极其惨痛,认为世上可以倚靠的人,只有金鹫谷一一个人,然而如今,一手抓住了他的胸口,一掌向他当头拍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认为唯一可倚靠的谷一!
人在有一线希望之际,心中无论如何难过,总也不至于到绝望境地。但谷一是一爪,一掌,却将曾天强最后一线希望也化为乌有了,他突然张口,怪叫起来。
他在突然之间所发出的怪叫声,是如此难听,连曾天强自己也意想不到,谷一那一掌的下击之势,本来极快,但突然间也停了一停。也在此际,突然听得“嗤嗤”暗器嘶空之声大作,五点银星,向谷一疾射而到!
那五点银星,生自头顶自上而下覃了下来,谷一的身子猛地一缩,衣袖抽起,将这五点银星,一齐拂了开去,但也就在此际,一条人影,自树梢之上疾落了下来,着地便滚,又是五点银星,向谷一下盘射到!
那人影之坠地和第二次五点银星的射到,来之快,更是无出其右,谷一的武功虽高,但是变生仓促,他也难免感到狼狈,当下只见他身子猛地又拔起了两三尺高下,那自下面上的射来的五点银星,带着嗤嗤嘶空之声,在他脚下穿过,又被谷一避了开去。而谷一的身子,在半空之中,一声大喝:“什么人暗箭伤人?”
他一面叫,一面双掌翻飞,在刹那之间,连发出了七八掌之多,掌力轰发,将他的身子,一齐护住。以他的功力而论,这七八掌的力道,足可挡得住一流高手的进攻了,但其时天色昏暗,以他掌力疾涌,掌影飞翻开,外间的情形,便看不清楚。
等到他觉出似乎没有人再向自己攻击,收势沉气,身形凝立之际。四周围却已静悄悄,不单那陡然现身偷袭的人,连曾天强也已不见了!
原来,就在他身在半空,发掌不巳之际,曾天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那人已来到了巳的面前,曾天强定眼看时,只见那人不是别人,竟正是卓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