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各执己见,众说纷纭。
“我以为,”东海七雄的老大忽然出声,“明月楼高手如云,只有最强者才能够带领我们取得胜利。咱们江湖中人,何不以武定座?”
“本该如此!”金刀霸王关元铠忽然出声附和,以他和东海七雄的江湖地位,既提出方案,只要不是漏洞百出,便没有不通过之理。
一时间群雄纷纷点头。
南宫和见状,向前一步,拔剑出鞘,声透重云:“我南宫和不才,愿以此剑问天下英雄!”
如此豪迈自信!
<h2>5</h2>
风也静,云也静。
一时无声。
在座无不是武林英豪,然而南宫和开口邀战,竟没有几人敢应下。
河西四鬼声名赫赫,却一招便授首。
华山贺方名震武林,却撑不过几回合。
满座高手如云,却有几个自忖能打下如此战绩?
这可不是切磋过招,南宫和虽然年轻,下手却果决狠辣,有几人敢放手一战?
而地位尊崇如各派掌门,又拉不下脸来主动向一个小辈邀战。
是以南宫和按剑四顾,一时间天下英雄皆不言语。
若顺势如此当上了盟主,也无不可,但阿和岂肯接受这种不够彻底的荣耀?
“冲平道长剑术通神,小子练剑经年,亦早已耳闻。今有此机会,幸何如之?还请道长赐剑!”
在场英雄如云,但论地位、论实力,武当掌教冲平道长都是站在最强者那一栏。
要邀战,便直接对上最强者!
“狂妄!”冲平道长身后一个黑白道服的弟子怒声喝斥,“凭你也想接我师傅的剑?且先问过我!”大步走出,步履平稳,双目如电,显出不凡修为。
“如果是你大师兄来,我还愿意跟他过几招。但你若想上来浪费我的时间,我会杀了你。”南宫和并不动气,声音平淡至极,平淡中又带着难以形容的自信。
他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这名武当弟子,只是依旧看着冲平道长,平静,自如。
那名武当弟子气得脸涨红,正咬牙要上。
“好了,退下吧。”冲平道长叹了口气,在见识了南宫和的剑术之后,实在没办法忍心看着自己的徒弟去送死,“冲平虽是道人,亦是剑客。南宫小友邀战,冲平既为剑客,岂有不接之理?”
说罢起身,走向台上,神态从容,大步如飞,道服鼓胀,其中似有风云激荡。
一代宗师风范,尽显无遗。
南宫和躬身行礼,既是表现对这位武林泰斗的尊崇,也是表达对一个前辈剑客的敬佩。
两人站定,全场肃静。连燕赵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绝对是江湖近十年来最精彩的剑客对决,安能错过一瞬?
冲平道长作为前辈,自然不可能先动手。
风起了。
南宫和的剑也动了。
云随风,自由也不自由。
剑腾云,似缓实急。
这一剑自由飘转,如云游天空,有百般幻化,不可捉摸。
冲平道长目光赞叹,剑抱方圆,以一代宗师之尊,竟未攻先守。
燕赵心中赞许,这才是真正的剑客,从不为剑之外的因素干扰。
南宫和七息之间连攻十八剑,每一剑都勾云带雨,妙至毫巅。
但冲平道长不慌不乱,三尺剑隔出三尺墙,方圆三尺之内,风也进不得,云也进不得。
在外人看来,冲平道长抱剑守圆,南宫和绕圆而走,连轴而转。
剑刃碰撞,锵锵不绝。
南宫飞凰面带笑容,看似平静,但她紧紧抓住老父衣袖的手出卖了她。
常言道,久守必失,但太极剑岂能以常理道之?冲平道长剑守方圆,几乎已是立于不败之地。纵然南宫飞凰对阿和无比信任,却也免不得担心情郎。
有位名宿当场就叹道:“青云剑客果真不凡,但冲平道长还是技高一筹啊。”
台上仍是锵锵之声,不绝于耳。
但过得一阵,大家都发现了不对劲。
已经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剑仍是剑,圆还是圆。
南宫和竟似不知疲倦,每一剑都如最初一剑一般迅疾,每一剑都似全力以赴。剑似乎永无止境!
冲平道长虽然仍守得固若金汤,却也渐渐有些乏力。
按说防御要比攻击省力许多,但从剑上传来的压力,没有一刻停歇,不曾有半分减弱。
不能再守!
冲平道长当机立断,长剑一震,方圆尽碎。
哪个剑客不想求胜?纵然武当剑术以守为主,但也绝不是没有攻击手段!
三尺剑圆方碎,一点寒光已出。
像是困守许久,终于裂笼而出的猛虎,撕风而去!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最擅守的剑客,必然也最懂得攻击!
南宫和忽然笑了,那一抹笑意从嘴角泛起,逐渐绽开,变成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难以忘怀的笑容。
他笑了。
剑绽重光,剑成云海。
云海翻腾,铺天盖地。
冲平道长一点锋芒,固然锐极,又怎么冲得破漫天重云?
云静,剑止。
冲平道长还剑入鞘,也不去抹嘴角的鲜血,只叹了一声:“青云剑客确然不俗,是贫道输了。”
燕赵看得手痒不已,豪气歇也似在鞘中躁动不安。
谁能以始终不变的锋芒久攻不歇?南宫和也绝不可能强至那种地步。所以他也一直在强撑,以绝顶的毅力、绝强的控制力,不露分毫倦意,这才逼得冲平道长撤下剑御,行险一击,以攻对攻。
用耐心而细致的等待,换取最后一剑的锋芒。也许冲平道长只要多撑一刻就能不攻而胜,但剑上无也许,他输得不冤。
南宫和拱手为礼,目送冲平道长下得台去,嘴里也溢出一口血来。
这口血他本可以忍住,但是他没有。
冲平道长的剑术,值得所有剑客尊重。
“那么,”南宫和竟毫不停息,认真对台下行了一礼,“觉明方丈佛法高深,武道入化,南宫和神往已久,还请方丈不吝赐教。”
世人皆知,少林武当,泰山北斗。
而南宫和刚战北斗,以受伤之身,竟又挑泰山!其自信豪越,简直无以复加!
<h2>6</h2>
觉明方丈低宣佛号:“南宫施主侠义无双、剑术超卓,老僧也是极佩服的。盟主之位,施主一力担之,老僧并无异议。”
他一番话说来,气机悠长,神情慈悲,非但不让人觉得他有不敢战的怯懦,反倒叫人佩服他的气量。
燕赵笑了笑,心想,这神神叨叨的老和尚,倒也颇有智慧。现在战南宫和,胜也无光,败了则……不如不战,倒还保持了高僧风度。
大局已定。
南宫和环礼一圈:“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就觍居盟主之位了。”
谁敢有意见?
有意见的贺方颜面扫地,有意见的河西四鬼已经变成死鬼。
谁会有意见?
武当、少林的掌门,一个落败,一个服软。
放眼整个武林,谁还有资格有意见?
随着南宫家的人非常利落地摆好一切誓盟的仪轨,一应布设,无不完备。
大家才意识到,南宫家竟早有准备,所谓诛月联盟,绝不是临时起意。之前大肆宣扬的立宗以立第一个女家主,不过是为了掩盖他们谋求盟主的意图。
而为了今日之会盟,阿和暗中又做了多少准备?
攻伐明月楼,江湖上的呼声非一日两日,但为何只有今日才成行?南宫世家的布局,只怕不是一两年之功。
当日金刀霸王府南宫和只身去救人,赢得了金刀霸王的拜服,今日支持他的人,有一部分都是关元铠的人脉。
南宫和闯下“青云剑客”的名头,类似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就连少林方丈也不得不赞一句“侠义无双”。如今他举旗要做盟主,支持他的人数不胜数。
当然,谋划再深,最后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而南宫和剑术上的天资,是老酒鬼当年都赞叹不已的。今日冲平道长之败,更是一举为他的实力做下了最强的注解。
看着阿和意气风发地端坐主位,燕赵由衷为他高兴。
所谓诛月联盟盟主,究其实际,便说是武林盟主也无不可。攻灭明月楼之后,如何掌控联盟,把它变作名正言顺的武林盟,阿和还会缺乏这样的手段吗?
曾经的兄弟,如今竟可以说是武林第一人了。即便是明月楼主,也没有这样的权势地位。
阿和行事果断,组成联盟之后只怕立刻就与明月楼开战。当初在太白楼,自己还不太相信莫天机的话,明月楼如日中天,怎会撑不过三个月?没想到他的谶语竟落在阿和身上。
想到这里,燕赵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急忙告辞离去。
阿和虽然诧异,但这时正是他忙碌的时候,也没工夫去搭理兄弟的散乱心事。
走出南宫府,燕赵急急忙忙便向城门而去。
他突然想到,明雪似乎现在正身在明月楼里,好像是明月圣女的贴身侍女,阿和攻伐明月楼,万一殃及池鱼怎么办?
奈何或许能够联系到她。
燕赵大步如飞,匆匆转过一处街角,行了几步,忽地又停住,倒转过来,退到一家酒铺前。
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安然而坐,柳叶细眉,小巧琼鼻,红唇皓齿。
她一袭黑衣,越发衬得肌肤胜雪。一双总是淡然冷漠的眼睛此刻竟带了一丝笑意。
“公子行色匆匆,欲往何处?”
燕赵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在女子对面坐了,正容道:“欲寻明雪姑娘而去。”
明雪取了一把玉壶,为燕赵斟了一杯酒:“可是为了诛月联盟之事?”
燕赵心中一惊,阿和此次行事,之前全无动静,就连与会的武林英雄也全都不知情,都以为是参与南宫世家传位大典而已。这也是导致群雄准备不足,以至于阿和顺利夺得盟主之位的重要原因之一。而现在盟约刚成,自己将将出门,明雪竟已知道了此事?
就连一个侍女都知道了此事,尽管是圣女的贴身侍女,但这是不是就说明明月楼早已准备良久?那阿和可就危险了!
见燕赵眼神惊疑,明雪摇摇头,轻声道:“此事并不难猜。南宫和心比天高,绝不是久居人下之辈,肯在南宫家奋斗多年,也无非是因为他老岳父早就暗中许诺的家主之位。而南宫飞凰此人,虽然天赋不错,性子也好,但却是个痴情人。无论南宫和要做什么,她都会毫无保留地支持。”
心比天高。
听到这个词,燕赵便知道明雪对阿和的了解已绝非流于表面。
很多人都认为青云剑客南宫和没有气节,惯于卑躬屈膝,甚至于四处认宗拜父,这种声音一直到近几年才渐渐弱了下去,但仍有许多人在心中鄙夷他,贺方在大典上当面骂他“四姓剑奴”就是例证之一。
可从小一起长大的燕赵清楚,阿和屈膝,是为了永不再屈膝;他低头,是为了永远抬头。他曾跪倒,他曾卑躬,但其实,他的眼睛永远只看得到天空。
“从五个月前开始,南宫家与江湖各大势力的暗中接触越来越频繁,各地的势力都有所收缩,精锐力量暗中不断调入总部。这显然不是家主传位可以解释的,南宫家必然有更大的动作。我一直在想,他想做什么。
“他收拢人心,是为了什么?他交游天下,是为了什么?他处心积虑,到底想做什么?区区一个南宫家的家主,值得青云剑客下这么大的功夫吗?”
燕赵心中震动,浑然不觉为什么明雪这样一个侍女说到武林八大世家之一的南宫家却如此轻描淡写,竟似毫不放在眼里。
“能让青云剑客动心的事情,也不太多,满打满算,武林盟主能算一个。而若想最快当上武林盟主,明月楼岂不是一个最好的借力对象?”
明雪举起酒杯,对着燕赵侧了侧,一饮而尽,说不出意态从容。
燕赵不语,心中却暗生波澜。南宫家的一举一动,都在明月楼的视野中?
仿佛洞彻了燕赵的想法,明雪又道:“别担心,南宫和在我的视线中。但明月楼的视线看不到这样的后起之秀。”
她话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似嘲讽似感叹。
“而且,这也仅仅是我的一些推测,未必就一定是事实。”
一些推测?
整个南宫世家筹谋这么久的一件大事,在她的眼中竟洞若观火!这还仅仅是一些推测?
不过,她的视野和明月楼的视野并不一致……
燕赵忽然醒觉,他看着明雪的眼睛,一眨不眨:“要我帮忙把你带出明月楼吗?”
他认真至极,明雪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点点头,燕赵就会毫不犹豫地与明月楼为敌,尽管这是江湖上最强的势力。
明雪与他对视,虽然时光流转,但这双眼睛还是如当年一样,那其中的坦然如东升旭日,令人心醉,也令人心碎。
明雪本来还有几句话想说,但这一刻竟一句也不想再说。她起身便走,只留下了淡淡一句:“进了明月楼的人,从来只有躺着才能离开。”
<h2>7</h2>
燕赵站起来,一个戴着黑铁面具的剑客拦在身前。人未动,剑却在震颤。
但燕赵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明雪的背影离去。
当明雪的身影融入人群,戴着黑铁面具的剑客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纵然燕赵再木讷,也知道明雪不可能只是明月圣女的贴身侍女。但明月楼自楼主以下,三凶七宿十四煞,并没有一个跟明雪吻合的形象。在明月楼中,明雪到底是什么身份?
燕赵静立着,又饮了一杯。
“再怎么英雄好汉,也避不过儿女情长。”
酒铺里突然响起一声慵懒的叹息,声音柔软,好似在人的耳边缠绕。
燕赵转过头去,一道布帘掀开,从里间走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来,步姿婀娜,云袖招摇,眉如远山,眸似秋波。
她的眼神不见悲喜,但透着股怀念的味道,不知是否是错觉。
“贰号?”燕赵轻轻放下酒杯,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们第一次这么聊天,对吗?”这女人侧身坐下,身段曲折多姿。她轻轻撇了一眼对面的位置,示意燕赵坐下。
燕赵坦然坐了,直视着这女人,目光不曾有片刻偏移。
这样盯着一个美人似乎不太礼貌,但如果这个美人是奈何的贰号,只怕没有哪个人敢放松片刻。
“尽管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你好像救了我一命。”这女人嘴里说着生死,神情中却没有一丝挂怀,这仿佛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话题,好像在说“你请我喝了杯酒”。
燕赵凝眉,扫了一眼明雪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她是来杀你的?”
顿了下,燕赵又问:“她杀得了你?”
这女人笑了,只微微一笑,便勾魂夺魄:“虽然更不想承认这件事,但明月圣女若真要杀我,我反抗的余地也不会太大。”
燕赵皱眉:“我见过明月楼圣女,她不是明雪。”
“原来她叫明雪。”这女人撩了一缕发丝,声音柔软,但又斩钉截铁,“尽管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一定是明月圣女无疑。”
她红唇微吐,补充道:“我是贰号。”
燕赵沉默了,她是奈何的贰号。奈何的贰号,不可能不知道要杀她的人是什么来历。
“明月圣女是个非常珍惜生命的人。这些年来她一直把替身推在前面,自己总躲在最安全的地方。”这女人又柔声道,“只要她珍惜生命,我就不怕她。”
她的话语平淡似水,但其中透出的血腥味道,仅仅冰山一角,便足以让人心颤。
“但加上那一柄修罗剑,就不一样了。”这女人把玩着自己的纤纤玉指,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动人的风情,“曾经的许家大公子都来了,那个叫明雪的姑娘,必然就是明月圣女无疑。”
“八大世家之一的许家?”
“放心,对你朋友的诛月大计没有什么影响。”贰号了然地解释道,“许都虽然出自许家,修罗也是许家传承已久的名剑,但自五年前许都一剑杀了许家七位长老,他就和许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燕赵只觉有些头晕,阿和苦心积虑促成诛月联盟,本来应该是隐秘至极的事情,怎么自己刚出南宫府,就好像整个江湖就已经传遍了?
燕赵缓了缓,问道:“明雪为什么要杀你?”
贰号意味深长地看了燕赵一眼:“奈何没有完成明月楼交托的任务,左大人亲自带人去了一趟,这会儿,奈何镇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她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却自有一种看淡生死的残酷。
燕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明月楼既然对奈何开战,那么明雪和许都来杀贰号,也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哎,等等……”这女人目光探询地看着燕赵,“虽说奈何的主要成员在左大人去之前就撤离了,损失并不大,但是你为什么一点自责自愧的表情都没有啊?”
燕赵坦然道:“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孟婆安排我接那个任务之前也知道我的原则。我按自己的原则做事,为什么要自责自愧?”
贰号叹了口气,目光哀伤,似乎下一刻就要梨花带雨:“可惜没来得及通知拾叁、拾玖,他们还很年轻……”
燕赵侧了侧头:“杀手被人杀,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贰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没心没肺的怪物。她美丽的眼睛里面全是不敢置信的质询。
任何一个人,被这样的美人这样瞧着,至少也会有些许的不自在。但燕赵竟似全无反应,于是贰号知道,他是真的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心中坦然。
于是贰号笑了,看着燕赵腰间的豪气歇:“你真的配得上这柄剑。你跟他一样,心里只有剑,这世上万事万物,都经历,都接触,却都不萦于心。好,真是好剑客。”
贰号笑着笑着,竟笑出几颗泪珠来。
那年初入江湖,被一恶徒看中美色,带人围攻。岌岌可危之际,那磊落剑客踏夕阳余晖而来,一剑十三死。
她从此跟着他不肯稍离,学剑,学杀人,在无数次生死中,以为自己终于能追上他的脚步了,他却一朝沦落。
二十年来朝云暮雨,再见那柄长剑,却没有只言片语。那个男人虽然心怀天下,剑啸八方,心中却没有一寸的位置留给她。说不怨,是假的。可要说忘记,又如何能忘?
燕赵察觉到贰号低落的情绪,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不由得沉默了。
怪不得当时初至奈何镇,这女人便帮了自己一次,原来是看在师傅的情面上。
然而他太了解自己的师傅了,那个男人的心里,除了剑,已经容不下一丁点其他的事物,更遑论一个情深意切的女人。
所以他只能沉默。
<h2>8</h2>
尽管这女人明明知道结果,却不由得仍有一丝期待。她多希望燕赵反驳,多希望燕赵能告诉她,那个男人心中是有她那么一丁点的位置的。
然而燕赵没有说。
她了解这个剑客,没有就是没有。
这女人期待的目光慢慢黯淡,忽地又一笑,魅惑得颠倒众生,她又说了一遍:“真是好剑客。”
好无情的剑客。
不等燕赵说话,贰号慵懒站起:“你跟他很像,但你应该知道,明月圣女和许都联袂而来,绝不仅仅是为了杀我。传闻明月圣女从不改变心意,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燕赵当然知道,既然明月圣女亲自前来杀贰号,没有道理放过壹号。所以明雪带着许都,用意实在再明显不过。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半途又改了主意。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贰号笑笑,转过身,径自离去,只在踏出门槛的时候,向后摆了摆手,好像在跟往事告别。
酒铺旁,忽有歌女清唱:
犹记小儿时,天真陌上行。
摇落梨花似春雨,任由先生说无情。
不懂情的人,最无情。
心中只有剑的剑客,在感情方面,又何尝不是天真的小儿呢?
因为不懂,所以不在意。因为不明白,所以不会爱。
明雪在人流中穿梭,越走越快。许都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有一丝担忧。
行到一个巷口,明雪转进去,猛然停住,深呼吸了一口气。
许都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地守在旁边。
“对,我的心乱了。我本该杀了他,消除变数。”明雪叹了口气,靠在墙上。
“每个人都会变。我以为他也不例外,但是他没有变。”
明雪喃喃地又强调了一遍:“我看得出来,他没有变。”
“所以他不会成为那个变数,相反,他会帮助我,成为我的助力。”明雪边说边点头,仿佛正在说服自己。
许都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明雪摇摇头:“莫天机的想法无从捉摸,我跟左大人都想清除这个最大的变数,但都找不到他。但我相信,无论莫天机怎么布局,燕赵也不会阻碍我,因为他答应过我,很早之前就答应过。”
许都沉默着,看不到黑铁面具下的表情。
在他的认知中,明月圣女从来没有这么信任过一个人。准确地说,明雪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
但明雪从来也不需要与他交流。
奈何镇,处处横尸。
一只雪白的武靴踏出,在尸体与血泊中犹豫了一下,落在一块干净的地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