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正好挠着头,看着彤彤。
夏力一板一眼地说道:“先不管日记本身内容是什么,不管日记的真实性如何,单是从日记门事件的始作俑者选择的手段分析出发,我们就可以探究到,发帖者已经深刻感受到了互联网舆论监督的力量,而选择了通过互联网的形式来公开日记内容。如果没有互联网力量的崛起,或者互联网舆论监督的积极性不够强烈,力量不是足够强大,那么估计即使别人拿到了日记内容,也是无法掀起任何浪花的。”
众人纷纷点点,夏力盯着郑正好,话题一转:“郑总编,你想不想跟彤彤一起调查?”
郑正好沉思着,一丝惊喜浮上面孔:“想,当然想。作为一家新闻单位的编辑,探寻事实的真相,揭开冰山的一角,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是每个码字人的梦想。”
“好,跟踪调查的事情,就交给你和彤彤了!”夏力站起来,在众人的愕然中走到门口,又转回头补充道,“史彤彤的好奇心、探究心强,但毕竟年轻,大的方向,还得郑总编把握。”
彤彤从车库出来,胸前抱着一大摞书信。她一抬头,徐泽如正逐渐隐入电梯,她忙紧跑几步,扬了扬手。
徐泽如伸手按住暂停键,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又大开。史彤彤跑进去,电梯徐徐上升。彤彤举起手里的大摞书信,徐泽如说道:“这么多啊!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你只不过利用一个月的婚假,闭门造了一个月的车,所得的业绩快超过你四年多的职业记者生涯了吧?”
“你可不许因妒忌我而说风凉话,为写好这个,我准备了大半年的资料,除在网上收集大众看法,街头巷尾的故事也没少听。婚期的创作,只不过是我平时准备的一个成果……”彤彤有些兴奋,“不过,今天真的挺开心,我一进办公室,就被同事大呼小叫围住了,都说想不到我还有写小说的天赋……”
正说着,电梯停了下来,鲜红的“17”眼睛般眨呀眨。徐泽如刮了一下彤彤的鼻尖,伸手按住了电梯键:“史大小姐,请出电梯。”
彤彤吐了一下舌头,率先走出了电梯。当初在规划婚房时,两家人还产生了不同意见。彤彤当时看上的是18层,她觉得这数字吉利。可是未来的婆婆余一雁附和着母亲朱韵椰的意见,坚持要买17层,因为七上八下嘛。父亲和这个即将做自己老公的男人,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史彤彤狡黠地一笑,干脆两层一起买了,两人各付一层楼的首付,打通做了复式楼,宽敞舒适,上也在自家,下也在自家,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二人刚进门,余一雁已将丰盛的晚餐摆上了桌。饭毕后,彤彤刚准备帮婆婆收拾碗筷,婆婆忙阻止着,“别油了你的手,工作了一天,快歇歇,这点活我都做不上手,一会儿就做完了,哪用得着你?”
彤彤以为是婆婆客气,正要争取一下劳动的机会时,徐泽如已沏好三杯茶搁在茶几上,然后倒在沙发里,一副极享受的样子,并悄悄对彤彤说:“让我妈做吧,不然她会闲出病,你只要做出享受的样子,我妈就觉得她创造了价值。”他顺手拿起搁在茶几上的大摞书信,“这么多读者来信,不会把你乐晕吧?”
彤彤精神一振:“你知道乐极后面是什么?”
“生悲?”徐泽如摇摇头,“不会,不会,你这么聪明,处事不至于这么糟。”
“少给我戴高帽,将所有困难顶到我肚里,不帮我分担一点。”
“那——将你肚里的苦水尽情向我发泄吧!”
“正经的,现在街头巷尾不是都在议论局长日记吗?报社也接到不少要求调查局长真实情况的电话,我们夏社长将跟踪网络、深入调查的任务交给我了。你看我应该从哪儿着手?”
“局长,什么局长?”余一雁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手里的菜碟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哦,妈,你安心洗你的碗,慌什么!这局长是网上的,谁也不知道具体人是谁!”徐泽如拍拍脑袋,“哎呀,说了你也不懂!”说完,拉着彤彤噔噔跑上楼。
余一雁打扫着摔碎了的菜碟,不安的眼神往楼上窥探。
打开电脑,“局长日记”占满整个屏幕,徐泽如鹰一样的目光在字里行间探究着。
“首先,要找到戴乐乐局长这个中心人物。”徐泽如胸有成竹,“这下你总算知道找警察做老公的好处了吧?帮你提供线索,帮你破案,使你的调查在第一时间抢占先机。”
彤彤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长叹一声:“唉,你等于没说!”白天的一幕,似乎在她瞪得大大的眼睛里继续上演着。夏力走后,郑正好这个制造气氛的能手将众人的谈兴调动得空前的高涨,趁着一股谈兴未尽的激情,他当即回到办公室鼓动大家查阅“戴乐乐”的资料。
出乎意料的是,云海市各行各业、五花八门的局长确实不少,但偏偏没有一个姓戴的。
“先从市烟草局着手吧!”不等彤彤的询问出口,徐泽如就已重整旗鼓地说,“电力、烟草都是肥差,但电力局近年来的发展趋势,比不得烟草的实力。”
接着,徐泽如替彤彤拟好采访计划:“先从烟草局办公室着手,这个办公室是一个局的心脏,是生产基层与领导上层的联系枢纽,上通下达,局里发生的大小事都知道;二是到办公室直接找秘书,文秘写材料的暇时,难免挥毫泼墨,挥毫之人现在谁不上网?如果网上的日记写的正是自己局的局长,敏感的秘书能不对号入座?单纯的文人心里是藏不住秘密的,只要给他机会,他恨不得知一说二……”徐泽如的话直鼓动得彤彤信心十足。
计划总是热情的,失望却是巨大的。彤彤蔫蔫地从烟草局出来,郑正好肥胖的身体紧随其后,一走全身的脂肪跟着颤动,十分吃力的样子。但是,此时郑正好没有考虑到自己的累,而是急切地想安慰彤彤,鼓励起彤彤新的斗志:“第一个回合你就气馁了?”
“人家单位三个月前整顿,整个中上层干部都是新换的,大家都在共谋烟草行业的发展大计,哪有时间管前局长的闲事?前局长因受贿巨大,早监禁等着枪毙呢,能与网上晚上陪情人,春节陪妻游昆江秀恩爱的局长对上号吗?”
郑正好挠挠头:“或者,‘局长日记’原本就是假的?真的是文人间的炒作?”
“虚拟的网络怎么能等于真实生活呢?”
彤彤苦想了一阵,决定征求一下家人的意见。老爸史荆飞有阅历,老公徐泽如有判断力,二者合一应该不会差得太离谱。
“彤彤啊,我近来在文柳,你妈一个人在家挺寂寞的,你代我去看看你妈。”电话声音很嘈杂,史荆飞不等彤彤应答,就匆匆挂了手机。
彤彤纳闷地想:“老爸这是怎么了,真没风度!”事实上,当史彤彤对父亲的敷衍充满抱怨时,史荆飞正在文柳矿区面临一场博弈。
文柳市坐落在云海市东部,曾因“第一热带雨林原始森林”的称号而成为扬名海内外的旅游城市。近来,省矿业安全监察局却屡屡接到当地群众投诉,原因是矿产资源开采破坏环境。
文柳矿产资源丰富,共有矿床14处,矿点17个。为达一日暴富,不少矿商疯狂钻门道,乱开乱采,严重破坏了当地环境,使昔日郁郁葱葱、藤蔓交错、花香四溢的旅游之城变成了“白色沙漠”。
奔驰的轿车刚驶入文柳市,史荆飞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森林覆盖率曾高达90%的文柳,现在一望无际的却是一片连绵起伏的“白色沙漠”。时值中午,雨后的太阳似火,照在热带“沙漠”上,白晃晃的让人不敢睁眼。
史荆飞驱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来到了锆钛矿区面积最大、群众投诉最频繁的文柳海边。环岛矿主章华熙、章子硕父子俩正在自建的“木板房”吃瓜避暑,听到矿工的汇报,两人一同走出来,经过已被掘地数十米的矿区,向史荆飞迎来。
“哎哟,史局长大驾光临啊,怎么不早说,我们好亲自迎接你!”章华熙摘下墨镜,一扫在矿工们面前的威风,“这哪是你待的地方啊,这么大的风沙,快,快去咱的木板房将就将就!”
“是,这么大的风沙,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史荆飞放眼矿区,环岛矿业的招牌之下,机器轰鸣,尘土飞扬,刚上井的一队队矿工们在层层矿灰中,黑得像煤球一样来来往往地滚动着。
“那,去咱们的木板房避避暑!”章子硕到底年轻气盛,财大气粗被人捧惯了,早在风沙中站得不耐烦了。他丢下这句话,一手插在屁股后的口袋里,吹着口哨,不以为意地朝木屋走去。
章华熙有些尴尬、有些紧张地看看史荆飞,他与姓史的交锋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无数次,先是因为女人,后是因为矿业。可惜的是,他章华熙只要想在海南矿业界掘金,就不得不在姓史的面前装孙子。想不到这次,史荆飞倒不像以前那样剑眉一拧,大刀阔斧地一刀切之,义正词严地要求改之,这一次他倒是很随和地跟在章子硕后面。
说是木屋,但里面宽广豪华,空调、冰箱、液晶彩电等装备一应俱全。
“快,快给史局长拿凉茶,快,快给史局长切水果。”章华熙忙不迭声地吩咐着儿子。
章子硕对父亲这副样子很不以为意,什么大人物没见过,反倒让一个破局长搞得慌里慌张?
章子硕不屑地从冰箱里拿出一听罐装啤酒,打开来,一阵凉丝丝的气体雾一样挥发了一阵后,兀自对着自己的嘴喝了起来。
“这……”章华熙有些恼怒地看了看儿子。
“不必客气,自己动手!”史荆飞看着屋角还有成扎的纯净水,拿起一瓶,拧开盖,仰脖灌了一气。
这当儿,厨房里走出一个漂亮的打工妹,手脚麻利地切好了各色水果,摆在桌上。
史荆飞提着矿泉水走出屋,来到500米外的矿工宿舍,预制板的屋顶,低矮的水泥墙,空间狭窄,里面热得像蒸笼。史荆飞刚一进去,汗水就汩汩往外涌。见状,章华熙忙讨好地凑上来:“太热了,气味难闻,哪是人待的地方……”
史荆飞点点头:“对,这不是人待的地方!”退出来,看着尘土飞扬的掘土机前,大片大片的树木倒下,大片大片的绿色消失,“那儿,也不是人待的地方!”
“对,对!还是去我们的木板房将就一下。”章子硕说,“如果是在海口,你即使要天上的星,我也能命人给你摘下来……”
章华熙狠狠地盯了儿子几眼,章子硕“嗤”了一声,不服气地住嘴。
“这儿,这儿原本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人与自然共舞的天堂。”史荆飞收回远眺的目光,变得锋利无比,配合着他狠狠指戳着地方的手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到底是什么让这儿的蓝天碧海变得满目疮痍,变成不是人待的地方?究竟是谁让这个昔日人来人往的旅游之城变得面目全非?”
章氏父子面面相觑,大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你们——你们矿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只不叫的狗!章子硕暗暗骂道,咬人真疼!如果姓史的唆什么滥开采,讲什么法规法纪,他有得一拼,有得一击,可这滴水不漏的寥寥数语让他无懈可击。
姜到底是老的辣。章华熙讪讪笑着:“话不无道理,可为实现经济效益最大化,有时不得不付出环境受损的代价。”
“环境受损?”史荆飞指责道,“将好山好水的旅游胜地变成人不能多待片刻的荒芜之地,只是一句轻飘飘的环境受损?”
章华熙讪讪地笑着,章子硕从屁股后的口袋里夹出一张银联卡:“20万,小意思!密码是六个8。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还有你想不到的好处……”
章华熙压抑着凶狠的眼光,使章子硕猛然意识到自己又办错了事情,他一向办事的惯例似乎对这个局长不管用。
果然,史荆飞勃然大怒:“有这些钱,为什么不投资到环境保护上?有这些钱,为什么不投资到整体规划、安全生产上?有这些钱,为什么不改善矿工生活条件、提高矿工们的工资待遇?尽扯一些没用的事情,尽花一些没用的歪心思。”
“立即停止生产,全体整顿!”史荆飞的话赛过火辣辣的日头,“罚款一百万,作为恢复环境的投资!”
章华熙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还在软硬兼施地拉史荆飞去木屋好说好商量,章子硕则悄悄溜进了矿区。
4
史彤彤对老爸的抱怨还没散去,突然想到自己结婚后,幸福得都没时间去看老妈,真是嫁了老公忘了娘,没良心!彤彤一边想着,一边独自将车驶到水果街,买了一篮水果,捎带上一束鲜花。
“彤彤回来了?”母亲朱韵椰正在电脑桌前,地上地下地寻找着什么,对于女儿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表现出母亲的热心和惊喜,她甚至有些慌乱地关了电脑,才抬眼淡淡地看了看女儿。
彤彤放下礼物,堆满笑脸迎合着母亲:“妈,上网哪。近段时间没来看你,生气了?”
“生什么气!”朱韵椰这才直起腰,“彤彤,你看没看见我的一个草绿色u盘?我记得明明放在电脑桌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我找了好些天了,里里外外全找了,也没看见,真是奇怪!”
彤彤无奈地耸耸肩:“难怪家里这么纤尘不染,你都打扫了一遍啊?妈,不就是一个u盘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重新换一个得了!”
“你呀,许多事情,你往往只是看到了事物外面包装的那层浅色的锡纸,没办法发现中心真正的东西……”韵椰的语气很轻,像一面宁静的湖泊没有任何波动,随着她转身离开的脚步,她说出的话立即被无形的风吹散,不着一丝痕迹。
“妈,你说什么啊?”愈是听不清,愈显得母亲的话波谲云诡。
“啊,丢了就丢了吧,我说改天重新再换一个!”朱韵椰缓和了脸色,“幸好你没来,你来了我们也不在家,你爸年节时陪我去昆江走了一趟,前几天刚回。”
彤彤盯着母亲,眼皮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个王八蛋如果不是借工作之名躲到了文柳市,否则我一定砍死他……”
“我近来在文柳市,你妈一个人在家挺寂寞的,你代我去看看你妈。”
“吃了早餐和妻在小丁的陪同下,一起去昆江。休息一下,下午3点半的飞机……”
“……你来了我们也不在家,年节时你爸陪我去昆江走了一趟……”
“局长日记”与父母的对话在彤彤心里回闪、交织,难道一切都是巧合?彤彤摇了摇头,也许只是巧合罢了吧。
但愿一切都是巧合!
听说要发工资,无论是刚下矿井、依旧呵欠连天的矿工们,还是因上夜班正在闷热棚区内日夜颠倒、疲倦酣睡的工人们,大家都一扫疲倦,精神抖擞地相约着奔赴财务室。
在一群漆黑、健硕的矿工人群里,一张白皙的脸庞显得格外稚嫩,分外引人注目的同时,彰显的是孤独。在矿区,学识、英俊不是资本,有资本令人叫好的,恰恰是那些虎背熊腰、皮肤黝黑得像抹了一层黑漆的矿工,他们干这行时间长,有经验。
“小孟,小孟,你老往前挤干什么?”范声同回过头来吼叫道,“我们是火烧眉毛,一家老小急等钱解决衣食住行。你一个娃娃,又没家拖累,急什么?”
后面的矿工起哄道:“谁领钱不积极啊?谁嫌钱多烫手啊?你要领钱养家,人家小孟还要领钱给女朋友买漂亮衣服哪。”
“是啊,是啊,人家小孟的女朋友还是一个大学生呢,有档次,更是马虎不得啊。”
范声同这才回过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孟荫南,嘀咕着:“孟荫南啊孟荫南,一看就是你爹妈想发财想疯了,又是蒙骗、又是阴招,指望你葫芦天那大,你小子瓜瓢也不结,就想着攀女款啦?”
众人哈哈大笑,孟荫南极不自然地用脚在地上划着圆圈。
范声同说得更来劲了:“你这小子,就苗子长得还行。为啥不在云海市谋个保安之类的差事干干?人家小姑娘、大学生一见那架势,帅哇酷哇,就会黏乎着你不撒手。跑这儿来挖矿,不担心你女朋友被人勾走?”
众人说:“是啊,是啊,小孟,赶快领了工资上云海看你女朋友吧,请她下一次馆子,不然真被款爷勾走,你可就是白闯云海了。”
孟荫南的头更低,嘴倔强地撇向一边。
财务室门口很快排成了长龙。出纳喊一个人的名字,会计就递给对方一个棕色的信封,小队长则在一旁递给对方一扎瓶装啤酒。章子硕背着双手,不时拍拍矿工们的肩:“好好干,跟着我干不会吃亏,有环岛发财的机会,绝对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谢谢啊!”矿工们点头哈腰,一时分辨不清手上微薄的收入到底是矿主的恩典,还是自己的血汗钱,“谢谢啊,出门就为挣俩儿钱,过年过节回家时,让家里娘们儿眼里的盼头不至于落空。”
“是啊,是啊,我们有的是力气,只要能挣来钱,不让一家老小的希望落空,我们啥苦也吃得了。”矿工们纷纷表态,“人只有病死了的,没有累死了的,力气越用越长。”
章子硕满意地点点头:“是啊,是群爷们儿!”然后激情昂扬地说,“你们出门在外图的是什么?除了省吃俭用地吃喝,不就是希望多带一些钱回去吗?我知道钱对你们是太重要了,一大家子过年的新衣,诸亲六戚的新年礼物,大至小孩学费、盖房子,小到一家人过日子的盐罐酱油壶,你们能两手空空地回去,让在家操持了一年、盼了一年的老小失望吗?”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还不适应少矿主如此体贴民情的话语。
“不能,对吧?是爷们儿就要千方百计支撑起家庭的那片天,对吧?我保证,在环岛扎扎实实、诚诚恳恳、忠实耿耿干过三年的人,一定能在自己的家乡竖起一栋漂漂亮亮、威风八面的小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