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尸山

何洛会自己受了重伤，全军又在溃散中彻底陷入包围，眼看明军发起了总攻，他被迫只能选择突围。

郝永忠的秋水雁翎刀斜斜拖在地上，向他步步逼近时发出刺啦啦刺耳的声响，何洛会此生第一次有了心悸的感觉，心脏毫无规则地跳动着，手脚发软，战战兢兢。

脑海里最后的一丝清明在告诉自己，“事不宜迟，要尽快发出命令，让全军从自己这里突围出去，而后是死是活，只能各安天命了。”

他做了，于是清军有了新的动向，在何洛会大声呼喝中，全都一窝蜂向郝永忠这边冲过来，抵挡溃兵时，郝永忠渐渐失去了何洛会这个目标。

到底是沙场老将，何洛会在逃跑前，最后也没忘了要阴郝永忠一把，事情并不太妙。

“列阵！防止敌军突围，”又是郝永忠大喝一声，横在了清军身前不让他们逃，挥刀猛砍。

一面面盾牌重重刺入地面，结成一处处坚固的战阵。

“杀了郝摇旗，冲出重围！”何洛会挥舞大枪对着士兵们嘶吼道。

“已我为中心呈密集队形排列！”郝永忠继续做着应对。

哗啦一声，他身边数百将士全都枪尖向外，最外围全部是盾尖扎入地面的长牌手。

随即郝永忠这边便迎来了一阵洪涛激荡，他的盾阵犹如礁石一般在浪涛中一次次被撞击拍打。

清军从何洛会的身后密密匝匝向郝永忠的方向冲，不管不顾，即便遇到前方的盾阵，想掉头或者转弯都办不到，人实在太多太拥挤了。

在近万人的冲击波下，几百人的盾阵确实就像大海中的一块礁石，大海的波涛避无可避，唯有扛住一浪又一浪汹涌而来的波涛。

“顶住！”郝永忠不断的喊着，竟似喉咙都喊破了，可周围恶战中的人群太吵了，两军都发疯般的尖叫着，厮杀着，盾牌，盔甲，刀枪刺耳的撞击着。

盾阵越来越散，清军仍旧不断涌来，旋涡外围的天浪也主意到了郝永忠这里的险境，发出讯号命全体以郝永忠为中心靠拢过去，压缩着清军的空间，将敌人绞杀在此。

纵使秋冬以来接连恶战，天浪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疯狂的敌人，这样疯狂的战斗，看来满八旗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然而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郝永忠更加顽强，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期间，他和他周围的结阵便挡住了清军十几个波次的突围进攻，郝永忠的盔胄没了，战甲碎裂不成型，披头散发满脸血污，浑身是伤形如厉鬼。

不止是他和他的士兵，清军初来溃散，见退却不成便也豁出去了，所有人都搏上了性命，不管不顾地疯砍眼前的敌人，郝永忠崩断了两把刀，换刀后继续对敌人狂砍。

敌人的势头不减，三个方向的友军也越来越近了，“堵住他们！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也必须要将敌人全歼！绝不能放他们过去！啊！杀呀！”

郝永忠的声线沙哑，身上的伤口很痛，流了很多血，邓凯则比他还惨，他是在敌群中混战，还有顾及吉安之战便已负伤的天浪的安全，时不时为他挡刀，三人在刀光剑影中浴血厮杀，始终没有倒下一个，只是身边的战友都越来越少了。

不过嗜血后的天浪更加亢奋，冷情冷性的邓凯越战越勇，执拗的郝永忠也始终没有将敌人放过去一个。

包围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与天浪和邓凯混战着的和想要从郝永忠这边突围的清军渐渐都被围杀了。

何洛会声嘶力竭地呐喊着，“靠拢，全部向我靠拢！”

邓凯的高喝声也终于可以被郝永忠听见了，此时他与郝永忠不过百米的距离，爆绽的鲜血和刀光中，天浪左旋右突，奔行转折的身形豁然挺拔。

寒光格外刺眼，天浪单臂挥刀，撞向一片血泊，敌人胸甲被他一刀劈开，穿过四散飞裂的残肢，血的颜色里是一个为敌人打开地狱门扉的男人。

不经意间，在帝国的山河倾覆之时，他孤注一掷席卷而来，在面前所有敌人的头顶印了一击血手印，告诉他们说：“你们的命，我拿走啦！”

他临敌时无所不用其极，刀锋与人影交错，他口中不断喊着：“给我死来！”

黑潮便为暗涌，在清军发出最后一波进攻时，何洛会眼中的景物是晃动的，他今日的血，流了太多。

黄昏的苍茫战场，已经褪去了正午的喧嚣，初冬的戚风干涸了大地的血迹，尸体犹如一件件雕塑，和大地背景融为一体。

刀枪，战旗，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的插着，破碎燃烧的战旗一面面无力地垂下头去，蔫蔫摇晃着。

一队队明军的骑兵端着长枪，在战场上来来回回巡视着，骑马在高处，更容易发现尸体的异动，如果有装死的，便会打马过去补上去一枪。

还有一队队步兵排成一道道散兵线，按个把尸体踢翻过来，也有看都不看便补上一刀的，皇上说了，不留活口，是为了祭奠，为了复仇。

清军遇到守城军民激烈的抵抗便要下令屠城，皇上说了，这种规则同样也适用与他们自己，从此明军作战，只要敌人抵抗激烈，一并全都杀掉，一个不留。

一个时辰之前，郝永忠的脚下踩着一座小山，那座山都是清军的尸体堆积起的，想要从郝永忠身上跨过去的，都死在了这里，尸体堆积成山，横亘在后继者的面前。

那座山越堆越高，清军还是没能逃脱出去，别以为这是命运的不济，上帝为你关上了门，却不料最悲催的是，他还把所有窗户也都给钉死了，密闭的空间内，是何洛会的哀声。

依靠着一颗树浑身不能动弹的何洛会终于止住了咳嗽，他身上的伤口很多，最重的一刀是被郝永忠从腋下贯穿至胸腔，为了刺入的更深，郝永忠竟然在他护腋与胸甲之间的缝隙将刀插了进去。

肺部受了重伤，嘴角也咳出了血，何洛会却是在笑，他笑自己的下场，“呵呵，活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