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母子之间,鲜少有这样近乎流露真实情绪的时刻,大多数时候,是隔着礼貌的疏离和商业式的沟通。
贺天然眼神里闪过一丝被戳中要害的震动,不敢去看母亲现在的表情,只是看向见空的杯底,嗓音里略微有些几分松动的颤抖,强自放松:
“哈哈……可惜那时你也不在,现在要有这种事,我自己都能解决了。”
“对啊,你已经长大了……”
白闻玉唏嘘着,她声音罕见地放缓了一丝,终是带着探究地追问了一句:
“你……真的被温凉欺负过?”
“啊……?”
发现自己失态的贺天然放下酒杯,像是一个玩笑开过了头,他摆摆手,否认道:
“那必不可能啊。”
将儿子的反应尽收眼底后,白闻玉轻笑一声:
“呵,看来你还是比你爸要强一点。”
“怎么,我爸年轻的时候被你欺负过?妈,我真没看出来,您还不是个善茬呢~!”
白闻玉忍不住抬手,用食指戳了戳贺天然的额头,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亲昵的嗔怪:
“你呀~”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因这细微的动作和方才那几句超出常规的交谈,难得染上了一丝属于“母亲”这个身份的、真实的情感。
“我是说,你爸喝了酒后是敢作敢当,你喝酒了之后是谎话连篇!”
贺天然被她戳得脑袋微微后仰,额间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点微凉的触感,他呆呆怔了一下,随即,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被戳的地方,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低低的、带着点天真又有些释然的笑。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给这难得的温情时刻一个体面的收梢,端着铺陈黑色天鹅绒托盘的侍者适时出现,托盘上宝格丽的各色精致小礼在灯光下闪烁着矜持而诱人的光芒。
“抱歉打扰两位,这是今天晚宴,宝格丽特别为各位来宾准备的礼物,若尺寸不符,一会可到旁边单独测量。”
贺天然低头看去,琳琅满目的小饰品在绒衬垫上熠熠生辉,男人目光漫无目的地掠过那些精巧的项链、手链、袖扣,最终,停留在了两枚设计简洁利落的b.zero1戒指上。
经典的螺旋造型,黄白金材质冷冽而坚定,两枚戒指中间的主体色是一黑一白,比之外面能买到的普通款,晚宴赠出这款更是镶嵌了零星的碎钻作为点缀。
他伸出手,将白色那枚拾起,指腹摩挲着戒圈光滑而冰冷的曲面,动作间带着一种无意识的专注。
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白闻玉的眼睛,她看着儿子捏着那枚颜色更偏向女戒的款式,提议道:
“看中这个了?b.zero1的设计虽然是中性风格,但拿来当对戒也不无不可,你手上这个颜色挺适合艾青的,是想回头送给她?”
她的推测合情合理。
这枚戒指的设计语言,理性、克制而不失力量感,黑色对上贺天然的隐忍深沉,白色与曹艾青的知性温婉确有几分契合。
可是现在……
贺天然摩挲戒指的动作微微一顿,正思索要如何回应母亲的建议……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突然的声音,骤然打破了这片刻的平静:
“白姨,您还不知道吗?”
余闹秋不知何时已翩然走近,她指尖优雅地捏着香槟杯柄,脸上是佯装的惊讶,眼中却乐于见人窘迫。
她的视线在贺天然身上了一扫,最后落在白闻玉略显疑惑的脸上,用一种清晰得近乎残忍的语调,揭开了那个被刻意隐瞒的事实:
“天然哥他……不是早就和艾青姐分手了吗?”
“……”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白闻玉脸上的从容终于出现了一种情绪上涌时难以自控的波动。
她先是惊讶地看了一眼余闹秋,似乎在判断这个消息的真伪,然后,她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猛地转向贺天然,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闹闹……说的是真的?你跟艾青分手了?”
贺天然感受到了身边两个女人投来的含义各异却同样沉重的视线,捏着那枚戒指的指尖微微用力,戒圈坚硬的触感硌在指腹。
他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在这片由余闹秋一句话制造出的,令人窒息的寂静里,他指间那枚小小的戒指,仿佛成了所有矛盾、所有未解之谜与所有情感漩涡的焦点。
晚宴璀璨的灯火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深深的阴影……
这枚戒指,原本是打算送给谁的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