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往事(一)
郭公公给永昌帝讲他的怀疑:“那项圈倒是梁朝之物,可下面的璎珞,却像是从外域进来的,绿得透亮,就像是春天里的树叶一样的玉石,咱们这边,很少见到。”
“哦?记得前朝有个皇后,特别喜欢绿色的饰品,她专门派人去海外采购,现在宫里还存了一柄如意,一个玉碗,难道是那个?”
“很像。”郭公公点头。
“那,钱文瑾到底是谁?不会是前朝余孽吧?”永昌帝说着,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皇上,前朝的犯官,多流放南疆,听说当时那种绿玉很是盛行,好多富贵人家一掷千金,争相收购,是不是他们中间的?”
永昌帝心情复杂,前朝的犯官之女,现在也没资格入宫啊。
郭公公也想到这个了,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心里打算,若是皇上实在放不下钱文瑾,他豁出命去,也要给这个女孩一个体面的身份。
不说郭公公指挥手下为文瑾的身世如何忙碌,沈明熙风尘仆仆回到京城。他去南疆耗日持久,却未能说服的苗王,见到皇上,十分沮丧。
“为什么?朕给的条件不够好吗?”
仁亲王不能让儿子继续插手此事,派了自己人过去,好在京城到梁中省,也不算太远,一个多月,事情便水落石出。
沈明熙这下没有拖后腿的了,亟不可待地告别皇帝,一头冲上了南下的道路。对这位发小顾头不顾尾、风一阵雨一阵的性子,永昌帝也习惯了,听到消息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便听之任之。
钱隽不能让皇帝知道,自己手里还留下了几十个斥候,消息自然就得让父亲去说。
钱隽好一会儿没说话,停了停,坚决地摇摇头:“不对,我查到的消息并不是这样,当年,有人看到好几辆马车黄昏时匆匆进入山阳县,似乎被人追着似的,
郭公公的人,对朝廷官员的信息最是关心,郭浩的折子没上来,他的小报告却先透给了皇上。
晚上,在京城外沈家的庄子上,钱隽和沈明熙对面而坐,他给舅舅斟上一杯酒:“舅舅——”
皇上自然对奸细的事情特别敏感,立刻下令彻查。
“那时候的确不是苗王,前几年苗疆那边一直很乱,现在刚刚统一,这是新登基的苗王,他们连国号都改了,不叫思昌,而叫新苗。”
“我查了一下,是萧国公见没有消息,派人寻找,后来津河边有船工说起有那么一艘船,沉江了,时间、穿戴和服饰,都能对得上,萧国公还想亲自去看看,先皇没有答应。”
外甥对这个女孩的心思有多深,只有他清楚。
永昌帝隔着窗户,看着发小落寞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叹气,不知道沈明熙,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心结,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园。
永昌帝把郭浩的折子掼在地上,气得连声大叫:“免去郭浩副使职位,让他在家读书去,什么时候读通了,什么时候再上朝!”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永昌帝强把沈明熙摁在锦凳上,然后坐在他对面,皱眉想了半天,“难道,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了么?”
永昌帝眉头紧锁,这是个死结啊。
在军中时间长了,斥候对奸细是最敏感的,他们想不通苗疆派个奸细,深入内地有何用处,随即,他们联想到祝况的儿子,就在南疆某县当知县,便也顾不得继续追查文瑾的事儿,把这消息八百里加急,报给了钱隽。
一年国丧马上就满了,到时候钱文瑾说不定就要订婚了,她现在这钱先诚养女的身份,仁亲王明显不满意,若是萧国公的女儿,沈明熙便有信心去求太后赐婚,不管是萧逸杀人灭口,还是有人栽赃陷害,看在苗王的份上,太后势必要给文瑾一个好的归宿。
一边记录皇帝一天行止的翰林吓坏了,哆哆嗦嗦按皇帝的意思,写了圣旨,永昌帝用了玺,便有小太监赶紧把圣旨送到了值班室。
“我帮你查了钱文瑾,情况很不妙。她当年穿的那件小夹袄,梁朝的一个降臣说很可能是梁朝长公主府的。”
永昌帝叹气:“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事情总会解决的。”
“你别管,我有要紧事。”
沈明熙心急如焚,无奈路途迢迢,他不管怎么赶路,也不能在国丧结束时,赶回京城,他不知道钱隽能不能娶了钱文瑾。
仁亲王拿着口供,哭笑不得。
没想到萧逸为了向朝廷表忠心,竟然杀了前妻,这……,早知道,当年不给萧逸赐婚了,送个美人做妾,不好吗?
他之所以给沈明熙留下礼部的位置,就是因为他太过冲动,又不拘小节,其它的部门,他罩不住。永昌帝现在想来,沈明熙连礼部都罩不住,不如,给他封个爵位,专门帮自己办些不能拿到朝堂上说的事儿吧,皇帝在心里盘算。
“逃跑啊,梁朝余孽,当年有人跑了的。”沈明熙很替外甥难过,钱文瑾若是这样的身份,那些人拼死都会阻拦她嫁入仁亲王府。
郭浩坏了大事,自己还犹自不知错在哪里,他给永昌帝的奏折,弹劾沈明熙乃通敌卖国的大汉奸,丢了巨荣大国的面子,辱没巨荣皇家威严,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
钱隽被舅舅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愣住了:“舅舅,你到底怎么了?”
为了文瑾,苗王也不得不让步,和巨荣携手,对付刘广众。
杨坚偏听偏信,以为沈明熙做事不妥,致使这次出使事有不谐,他让妹夫暂时不要上折子,等自己查清楚原因再说,但郭浩为人刚愎自用,自认才识过人,很少听得进人劝,不然,杨坚在内阁也有四年,不知给郭浩争取过多少机会,他的这个妹夫,好容易跨过五品的坎儿,在四品的位置上,死活再没办法前进一步。
“怎么可能,梁朝公主跑到梁中省做什么?”
“明熙快快请起,这不能怪你!”永昌帝伸手拉沈明熙起来,看到昔日的小伙伴-被南疆的太阳晒得发黑的皮肤,永昌帝心中难过,“明熙,朕本来想让你立下这大功一件,便让你做礼部左侍郎,过两年,郑老头致休,礼部就要靠你为我掌管着了,没想到,让你吃了这么大的苦。”
马车上的人还问了县城的方向,若是梁朝余孽,还不往山里躲避么?还有,谁在追杀他们?我在兵部和刑部都查过,没有任何人汇报说是找到梁朝余孽,并且进行格杀,哪个会放着这么大的功劳不要吗?还有,那一马车的人,并没有出现在山阳县城里,一夜工夫,就那么消失了,同时,出现了钱先聪的前妻,捡到一个小女孩的事情,我想,文瑾就是那辆马车上下来的,其余的人都哪里了,现在谁也不知道,或许,被后面的人追上,杀了。”
永昌帝这才意识到,自己当时走了一昏招。这郭浩循规蹈矩、为人死板,是个道学先生,而沈明熙机警灵活、不拘一格,做事常常出人意料,但总是能准确把握尺度,取得成功。他估计沈明熙是不愿意说郭浩坏话,不然,最初明明写信说已经取得苗王的信任,和那边达成初步的协议,谁知事情竟然在这个时候搁置下来,一拖好几个月毫无进展,这一点也不像沈明熙的作风,他说过能成的话,以前从来没失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