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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正文完 天下姓裴。

他们曾结发为夫妻,到如今只剩青丝两缕。

荷包内侧有她修的字,今生无缘,来生再续。

原来,那么早之前,她就把来生许给了他。

他该高兴的。

可是,原本今生便可一生一世,却走成“无缘”二字。

而那只绣鞋,是她在大悲寺穿过的,上头占着芙蕖的骨灰。

他拣了回来。

他和她曾孕育二子,却无一见天日。

裴朝清将锦盖合上,道,“病好再看,莫再费神!”

李慕默声颔首,他自该好好保养,养着身子,攒着日子,等未来的某一天。

“物归原主!”裴朝清转了个话头,指了指一旁案桌上的虎符和天子剑

李慕看着那两样东西,摇了摇头。

“君主不贤,臣子有德。”李慕缓缓道,“你们拿好。”

“你莫听外头那些话,此番龟兹国主乃是你亲手……”

“外头的话,是朕让云麾使传的!”

话音落下,裴朝清怔了片刻,须臾亦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实在太想她了……我想快些离开这,去找她……”五年来,李慕头一回提起裴朝露。

如何能放心她一个人远走。

他原是派了暗子一路随着,裴朝清亦是谴了家臣暗中相护。

只是为防万一,暗子传讯的频率并不高。

他亦不多问,多来只关注裴朝清的心绪神色。

裴朝清如常,她便是安好的。

时至今日,他所求,只剩了她安好。

她好好的,他便能期待重逢日。

“便是如此,又何必累坏自己为君的名声?”裴朝清蹙眉道,“羡之,你无需这般的!”

李慕摇头,面上浮起一点久违的笑意。

*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李慕修养了数月,春日天气回暖,他终于能下地,康复得七七八八。只是他已经极少露面,便是病愈,亦对外传着缠绵病榻。

而在朝政上,因裴朝清在库车道一举得了龟兹降书,使之称臣,乃大郢数十年来未有之功绩。遂裴氏司徒府遂隐隐有了昔日模样,门客渐多,族人慢慢入仕,大半军政亦落在他手中,由他处理。

而其妻阴庄华,因出身敦煌,对彼地甚熟,遂遥领兼任了敦煌郡守一职,同僧武卒一起分管西北边境线。

如此西北高门开始式微,无论是在京畿还是在边地上,权利都被分割了出去。然如今时下,便是联合一气,便也不是那对夫妻的对手了。

他们手中联合起来,统共不到十万兵甲,而裴朝清去岁仅从战场便带回十万精兵。更不论李慕手中前两年便开始扩招的僧武卒。

朝局逐渐安定下来,然而御座山的男子声名却愈见难听,民心渐渐失去。

原因无他,两处。

一来,他沉迷神佛不理朝政。

二则,他无妻无子,不孝于天下。

*

建武六年五月,毓庆殿中的德太妃到了弥留之际。

李慕日夜相伴,如儿侍母,片刻不离。

“阿……昙……”已经两鬓斑白的妇人,握着养子的手,眼泪滴滴落下,“她好吗?”

“好!”李慕回想近日裴朝清神色,原是郁郁不太好看,却还是点了点头。

如今时局,相比她离开时,已经好许多。他也不用撑着一股心气埋头苦干,怕万一错漏,使之再无见面之可能,遂不敢分心,不敢多思多想多问。

故而前日里,他一时没等到自己的暗子,遂开口问了裴朝清。

裴朝清也未瞒他,只言人在凉州,就是旧疾发作,左右医药人手齐全,也未有大事。

凉州,是他昔年封地。

这些年里,她走的路线,非常明显,一路往西。

在洛阳住过,去过天水城,到达敦煌郡,下榻白马寺,大悲寺,如今是在往回走,停在了凉州。

皆是他曾经到过的地方。

“六年前,她用了您的药,身子调养的比想象地要好。”李慕的目光落在锦被下的那双腿上。

“当年若非您,冒险去南诏寻那珍贵药材,她也好不了这般许多。”

“只是累您伤了腿。”

德太妃摇头,“我欠她们母女太多,总要还上些。”

“当年公主赐我清字为名。公主说洁净无尘为清,刚阿雅正亦为清,这厢去见她,总得干净些!”

她抓着李慕的手,满脸满目的忏悔,“我年少发昏,得您父皇两句甜言蜜语,想着深宫寂寞,总算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心绪激昂,翌日里便还在想入非非。宫宴上便忘了给公主的膳食验毒。只那么一次疏忽,竟害死了她。她死后,我已经了神,一切皆听你父皇的安排,想驸马告知公主乃旧疾发作,暴毙而亡。因我之言,皆之那毒征兆亦想,司徒府便也信了。”

“谁能想,那是整个裴氏阖族悲剧的开始……”

“后来,因着罪孽我想护好阿昙。却为陛下所控,给你传信,言阿昙夫妻情深,一切安好。阿昙在深宫,在他咫尺之间,我便不敢违抗……只是我至今也未明白,为何她要我传那样的信给你。”

“阴长阳错,又是一重罪!”穆清泪如雨下,伸手抚在李慕面庞上,“这一生,我没想过害人,却把最亲的人都害惨了!”

“论心不伦迹,我和阿昙都不怪你了。”李慕低下眉眼,挤出一点笑意,问,“母亲,你可有什么愿望?六郎替你完成。”

“剥了我妃子服制,换暗子营着装,葬在长公主墓旁,不入妃陵。”

李慕应声颔首。

建武六年五月十三,德太妃薨逝。

*

穆清丧事毕,李慕去了一趟上阳宫。

自数年前,李慕来此报丧,苏贵妃薨逝,与肃王同葬后,李济安便陷入了疯癫,时不时发作。

谁承想,李慕再次入此地,亦是给他报丧,同样告诉他,他的妃子不愿入妃陵。

李济安清醒了片刻,只沉沉望着自己的儿子。

李慕迎上他眸光,须臾,转身走了。

“你站住!”李济安喝道,“朕闻你至今一人,膝下无子。你是我李家子孙,担着千秋社稷,不开枝散叶乃大不孝。你无子嗣,朕之一支,便要无后了。不仅如此,整个李氏正支都要断绝了!这可是帝王之血啊!”

“那便断绝吧!”李慕平静道。

“孽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李济安上来扬手扇了一巴掌李慕。

李慕抬手擦去唇边血迹,盯着李济安看了半晌,方才启口道。

“我说,那便让李氏帝王之血就此断绝吧!”

“本来,以血脉传承的帝国掌权人,便是荒唐的。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亦为这天下择了明主!”

“你……你择了何人?”李济安瞪大眼睛,瞳孔皱缩。

李慕却始终不怒不气,只伸手在他掌心写下姓氏。

“你,你……”李济安颤手直指,“你,怎么怎么可以……朕这般栽培你,苦心历练你!你怎么可以,可以……”

“如何不可!”李慕逼视他,话语缓缓而来。

“您是如何栽培我的?将我丢于毓庆殿不闻不问是栽培吗?让我假意将题做错让着李禹是栽培吗?我若未记错,栽培我的,是姑母,是司徒府。”

李慕一步步走近李济安,逼着他一步步后退。

“您又是如何历练我的呢?”

“控制我的养母,制造一封封子虚乌有的信,生生扯断我的牵挂,斩灭我的情丝。真的,许是就是因为流着您尊贵的帝王之血,我的一半心也是黑的。因为你的那些信,我的确恨过。我想不明不白啊,为什么,我才走几个月,她就能那般快成婚嫁人。便是她恨我,赌气嫁了。如何能那般快,便琴瑟和谐,恩恩爱爱。我同她幼年相识,十余年青梅竹马,她怎么会那般快那般深情去爱一人?我恨的,怨的,那一封封信,出自我养母之手,出自她母亲最信任之人的手,让我无法怀疑。”

“那些信,激出我人性的卑劣,因爱成恨,几乎让我堕身为魔。”李慕情绪变得激动,双目赤红中,将李济安推在座塌上,只捂着胸口声色哽咽道,

“兴德二十八年的那个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她在大悲寺门口遇见我。我啊,我竟然还恨着她。我合了门,将她扔下雪地里……”

“这是不是就是你要的结果?要历练我成为一个无情无义、薄情寡性的君主?”

至这一刻,李慕终于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

眼中燃起翻涌的怒火。

“就差一点,你就成功了。就差一点,我就亲手害死了她!那样大的雪啊,那样黑的夜,我把她丢在外面……”

说这话,如同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李慕止不住浑身发颤,只缓了片刻,方提着口气继续道,“就差一点,幸亏我出去了,我才没变成魔鬼!”

话音落下,他将上半身衣衫脱掉,露出满身的伤痕。

“看见了吗,父皇?这胸口两剑两刀伤,曾几何时,我也以为是我为赠和离书赎的罪。后来我想明白了,那儿我不过是为人设计,没有太大的错。我今生之错,这条条疤痕受的因,是那日雪夜犯的罪。”

“索性,裴氏司徒府教我去爱,而不是你这般,绝情寡义。”李慕穿好衣袍,“所以,我择了裴氏为这天下新主!”

“相比已经烂到根里的天家李氏,如今的裴氏更有资格。”

“不可能,你太天真了!”李济安惶恐地摇头,“让这天下换姓,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们天家,不还有你吗?你无子亦无妨,无妨的,宗室里尚有好儿郎!”

“父皇,您当日南下逃亡,连着宫外开府的皇子公主十中七八不曾带走,宗亲你更是随带寥寥,如今剩下几许,您不清楚吗?”

“至于儿臣?”李慕笑了笑,“前两年开始,皇城便传君主不贤,臣子有德……”

“一身伤痕是我雪夜丢下她的罚,毁烂的名声是我当年懦弱宁信书信却不信裴氏的罪!”

“李家王朝最后有我这样一个无子、无德的君主,裴氏便可名正言顺的上位,不必受天下悠悠之口。”

李慕退开身,望着榻上已经气绝的人。

至此,生他养他的人,都不在了。

这世上,就剩一个她。

同自己血脉交融,爱恨纠缠。

建武六年秋,久病床榻的帝王在近半年不曾上朝后,突然降临宣政殿,于群臣面,将传位诏书方放于正大光明匾后面。

传位给何人,大半朝堂的臣子皆已明了。

尤其是西北高门,亦是明白,当年他们阻止帝王迎裴氏女入宫。经年后,帝王将整个天下都换了裴姓。

或许,当年,在政权一分为三,天子权柄下放时他们就该想到的……

而帝王病重,这一日亦不过是回光返照。

是夜,山陵崩,举国同哀。

九日后,群臣哀悼,子民叩首,八十一人抬棺,帝葬于陵寝。

翌日,新君继位,满城缟素换新颜。

与此同时,有人已经千里单骑一路西去,在距离凉州百里外的官道上,正遇一女子亦挥鞭策马而来。

暮色余晖里,她蒙纱遮面,然只需一眼。

一眼,万年。

李慕翻身下马至她处,扬起头凝望她,如同数十年前,在深宫昏暗的角落里,仰望那束光。

“你什么都别说,让我说。”他拦住她,只反复道,“让我先说。”

“今朝,天下姓裴,万千子民都有家。我,能向你要个家吗?”

秋日晚风拂面,携卷潇潇落叶无穷尽,飘落在两人中间。

“上马!”马背上的女子含着满目的泪水接上他眸光,向他伸出手。

从此,泼墨赌茶,赏红尘蒹葭。温纸如画,我以你为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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