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二狗子妈，隔三差五就来送一趟东西。
看不见人，反正早上起来，东西就摆在门口。
他们这里不属于军队，所以家属营就是一个村落，所以也没哨兵啥的，一般人知道这是军营家属村，也不会没事跑过来。
倒是二狗子的妈，经常这样神出鬼没的送东西，成果家的麻辣小菜，根本没法吃完。
成果去公司的时候，特意让出租车司机去了趟二狗子家，让二狗子告诉他妈别再送麻辣小菜了，家里根本吃不完。
“果子姐那你喜欢吃啥？”二狗子笑嘻嘻问。
自从成果给他撑腰后，村子里再没有人欺负他了，二狗子性格也开朗了不少：“我让我妈给你做。”
“啥都不用做，你们自己把日子过好，就最好了。”
成果坐着车离开的时候，躲在角落里的小孩儿，磨磨蹭蹭跑出来：“二狗子，你果子姐又来看你了？”
“当然了，我果子姐可是最厉害的！”二狗子老骄傲的挺起胸膛，有果子姐这个老大，他真的特别骄傲。
“那你干啥不让你果子姐送你去读书？”那小孩儿问：“你舅妈不送你上学，你想上学，就求你果子姐啊。”
‘那不行，男子汉大丈夫得自己养活自己。”二狗子说：“等我今年捡了玻璃渣，再去捡野鸭蛋和摸鱼来卖，我明年肯定能上学。”
二狗子心里有个秘密，就是他的私房钱有七十多块钱呢。
现在读书的学费要7块钱一学期，他有钱，能给自己交学费。平时他也跑去学校里面，偷偷蹭课，那些老师看他聪明，也不会赶他走。
平时他表哥表姐不爱做作业，都是二狗子帮忙做。
二狗子觉得自己以后长大了，也能像书本写的那样，当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成果到了公司，发现大玲子也在。
“果子，刚才郭永胜打电话来找你，说东城羽毛需求量太大了，咱们的羽毛供应不了那么多服装厂，想和你商量商量。”大玲子今天来公司早，接到了电话，心里也挺着急的。
成果倒是很淡定的和郭永胜回了电话，在电话知道羽毛缺口大概有一千斤的时候，她问郭永胜：“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成总，这全国各地的羽毛我们都收，可真的供应不了那么多啊。”郭永胜很恼火，眼睁睁钱从指缝里溜走，真的很心疼。
“其实办法还是有的。”成果的话，让大玲子和郭永胜都仿佛看到了曙光。
“啥办法？”
郭永胜追问，大玲子也很紧张的看着成果。
“去找几个大型的国营养殖场，和他们长期合作。”成果说：“国营养殖场都是大规模养殖鸡鸭鹅，他们的羽毛都是当垃圾倒掉的，你去收购，他们肯定会卖。”
还有这样的办法？
郭永胜一拍脑门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是见识局限了思维，而且大型的国营养殖场也很少，没点关系根本进不去。
成果在羽毛厂刚建立的时候，就思考过东城大量生产羽绒服，万一羽毛供应不上咋办？
一开始成果以为郭永胜会想到这里来，可谁知道他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现在困难被成总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大玲子和电话那头的郭永胜都发自内心的觉得，成果就是个万事都能掌控的活神仙。
对成果的佩服和崇拜，都不带掺假。
成果笑了笑，好点子要在最困难的时候拿出来，才能达到解救困局的危机，还让人产生深刻意识的效果。
在没危机的时候，拿出来没人会珍惜的！
而且如果，成果一开始就把所有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羽毛厂没有任何困难，没有任何波折。
郭永胜这些人难免会产生做生意就是很简单，特别顺利的错觉，继而在做生意上的时候开始大意。
大意，是生意场上最忌讳的事情！
“果子，佳人服饰的冬款，我要不要去东城盯一盯？”大玲子忽然问。
成果有些好奇：“你最近跑东城很勤快啊。”
几乎是每个月都是一两趟，大玲子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就是不放心……”
“你是在东城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吗？”成果问。
大玲子心里咯噔一声，果子真是太敏锐了。
“我能有啥不放心的人？”大玲子尴尬一笑。
她不想成果知道，她喜欢一个臭流氓，那个臭流氓还抛下她跑了的事情，这真的太丢脸了。
虽然成果是好朋友，但大玲子感觉自己还是要点自尊心和面子的。
所以这件事她也拜托了赵卫霞不要说出去，否则她真的不知道把脸往哪儿搁了。
成果看出了大玲子有所隐瞒，但她没继续追问。
虽然是朋友，但是成果也尊重大玲子的想法，人不想说，她继续追问就没意思了。
“我是觉得佳人是咱们自己的主打品牌，一丁点儿意外都不能出。”大玲子去东城是有想找秦凌峰的私心，但是她也拎得清，知道事业和工作不能耽误。
佳人她也占股，不能啥事儿都让果子一个人干啊。
“那你去盯着点也挺好。”成果点头：“让王虎陪你一起去。”
自从大玲子在东城差点被人欺负后，每次大玲子去东城，成果都让王虎跟着大玲子一起。一来是保护大玲子，二来是给王虎和赵卫霞制造多相处的机会。
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成果当然乐意顺水推一把了！
晚上回到家里，成果竟然接到了辛笑男打的电话。
“你这个小同志，最近想和你通电话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啊。”辛笑男在电话那头笑着说：”白天往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
“最近大家都忙。”成果解释：“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可能王嫂带着孩子出去了。”
“辛姨，你是来首都了吗？”成果问，否则辛笑男这个大忙人，咋会想起给自己打电话？
“没来，我在祖国的边陲小镇上，守着咱们的国界线呢。”电话那头传来辛笑男爽朗的声音，让成果听了，都被她声音中的豁达和精神气给感染的笑了起来。
辛笑男的声音很高兴：“去年士兵们穿了你的羽绒服，长冻疮和感冒的人都少了很多，这次打电话是就是要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
“果子，等我来首都，我请你吃饭。”辛笑男笑着说：“感谢你为士兵们的贡献。”
“那就这么说定了。”成果也不扭捏：“等您来了首都，我再带你好好转转。”
挂点话的时候，辛笑男又说：“对了，我的老战友也想订购一批羽绒服，他明天应该会给你打电话。”
“那让他打我办公室电话。”成果把公司电话告诉了辛笑男后，这才挂掉了电话。
宋御擦着头发从厕所里走出来，就见成果心情很好的哼着歌儿，心情美滋滋的模样，也忍不住笑起来：“哟，捡到金元宝了？”
“比捡到金元宝还高兴呢。”成果笑眯眯的说：“刚才辛姨打电话感谢我给部队提供了羽绒服，说大家穿了羽绒服，不长冻疮，连感冒都少了很多。”
成果还挺骄傲的。
给部队做羽绒服她几乎都是成本价了，但是能为国家做贡献，保护咱们的人民子弟兵，她能不高兴吗？
宋御看着成果骄傲自豪的模样翘了翘唇，正想把媳妇儿搂进怀里亲两口的时候，周义军从门口走了进来。
成果赶紧推开宋御，扭头说：“爸，你今天不是休息，咋还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呢？”
“我去看望了一下我以前的老朋友。”周义军口中的老朋友，就是在故宫卖门票的那个售票员。
这算是周义军在首都城里，唯一能找到的和他小时候有关的人和事物了。
所以有空的时候，周义军都会拎着礼物去看望那家人，聊聊天，吃吃饭，一天下来周义军会过的很开心！
“爸，你手上咋还有个杯套？”成果有些奇怪的指着收周义军手上，用黑色毛线织成的杯套问。
“这是二狗子妈给我的。”周义军说：“我骑自行车经过他们村子口的时候，忽然冲出来，把这东西塞给我，不要都不行。”
成果皱眉的时候，周义军已经把东西递给她：“你明天帮我还了，让那边别再送东西了。咱们也没帮啥，老这样也不是回事儿。”
周义军可不是啥事儿都不懂的愣头青，他一个单身大男人能拿一个寡妇的东西？
俗话都说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周义军也不是看不起二狗子妈是个寡妇，只是不想因为一个杯套，让他们两人都被人说闲话。
毕竟八十年代的社会大环境，还是很封建和保守的。
今天他收了二狗子妈亲手织的杯子套，改天还不到那些嘴碎的村民咋个传闲话呢。
成果第二天一大早去还东西的时候，二狗子妈还才刚起来。
当她看见这个用黑色毛线织出来的杯子套时，一句话都没说，而是拿手揪着手里的杯子套问：“你们是不是嫌弃我？”
成果诧异：“你咋这样想？”
“那我送给你们的东西，你们咋都还回来？”二狗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脸上的表情看着很受伤的模样。
有点自哀自怜的说：“你们就是嫌弃我们家穷，才不收这些东西的……”
“嫂子，你讲话要有道理的。”成果说：“你送我们东西，我们感激，但是我们家吃不完，所以想给你们家减轻点负担，我上次就说了，这些大白菜和大头菜也不便宜，你与其给我家送，不如想着给二狗子补补身体。”
她指着在打着光脚板烧火的二狗子说：“他正在长身体，要吃好点。”
这话说的二狗子妈表情更委屈了，成果不耐烦看她这好像被人欺负的可怜样，又说：“至于这水杯套，我爸是真不能收……”
成果说的还挺委婉：“社会风气严谨，我们也是为你着想。”
这话说完，二狗子妈一声不吭了，却拿眼睛瞅了成果一眼，眼神要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成果都被她弄的发火了，二狗子看着她妈这表情，眼神也暗了暗，心想以后不能有啥事儿都去麻烦果子姐了。
她妈这样明显是听了舅妈的挑唆，想嫁给果子姐的爸呢。
成果快步离开的时候，二狗子追了上去：“果子姐。”
成果回头，她不喜欢二狗子妈，却对二狗子这个努力想把日子过好的孩子没啥意见，相反还挺心疼二狗子。
“咋了？”成果脸上浮现和善的笑。
“有句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二狗子抿了抿唇，然后像是豁出去的说：“我偷听到我舅妈暗地里怂恿我妈讹上你爸，说讹上了，我们母子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话二狗子说着挺害臊，他看着瘦瘦小小，却已经十一岁了。
苦难的孩子，都心思早熟。
但是咋能恩将仇报呢？不能干这种没良心的事儿！
二狗子因为舅妈和他妈的打算，心里有气愤又羞臊，还和成果保证：“你放心，我会看着我妈的。”
大不了他不存钱读书，而是存钱找房子，搬出舅舅家。
二狗子也问过了，在他妈干活的澡堂子附近租房子，一间泥巴房，一个月只要3块钱租金，虽然多，但是他只要努力，想办法赚钱，肯定能带着她妈搬走。
这样以后他舅妈再想出馊主意，也离得远了，不那么方便……
成果能不知道二狗子心里在想啥？
她伸手揉了揉二狗子的头，安慰道：“你是个懂事明白的好孩子，你也别难过，大人的想法总是喜欢走捷径，想获得对自己最有利最快的一条路。”
“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成果朝二狗子道谢。
二狗子抿了抿嘴，又问：“那你不会讨厌我吧？”
问的小心翼翼，像是怕被人抛弃的小狗。
成果有些心酸：“不会，我还是你老大。”
二狗子咧嘴笑了起来，打着光脚板往回跑的时候，还回头对成果敬了个军礼，这是在家属营跟丁承刚学的。
丁承刚说了，男子汉就要行军礼。
二狗子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成果笑着对二狗子挥了挥手，心里觉得这个小男孩真是小小年纪，身上就压着这么多事儿，真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