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血水仙开得还是那么灿烂,魔气仍然甚嚣尘上,几乎要将天空都淹没?
只见秘境里那具肉身已经初具雏形,魂魄归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以瀑布为中心,大地上张开一道巨大的横沟,无数魔物和妖邪如井喷一般涌出,场面十分骇人,洊震长老他们已经做好了备战的准备。
“严守防线,不能让魔气继续侵入人域!”
我被人群推搡着连连往后退,宛如水上的无根浮萍,心头也莫名生出一种无助感。
荆年好慢,说好了让我等他,为什么还不来?
我已经没有依靠的人了。
退着退着,我脚跟被门槛绊到,狠狠摔了一跤。
回头就看见了身后蒙着布的木偶,伏魔印手势。
原来我凑巧到了属玉师兄的庭院里。
内室的门被打开了。
奇怪,属玉师兄已故,谁会再来他的屋子里呢?
我正要起身寻找答案,门外就有一只魔兽张着血盆大口向我冲来。
几乎是瞬间,一股纯粹又浑厚的灵流就从身后飞来,将魔兽粉身碎骨。
我也坐在原地无法动弹,因为出招的人修为在化神期,神识被灵压镇住几乎窒息。
只听到洊震长老将信将疑地喊道:“师祖……是师祖吗……您终于来了。”
那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拂尘扫过我的头顶,道:“起来吧。”
我看着那张五官昳丽到有些雌雄莫辨的脸,同样惊疑不定。“薛佳佳?”
他挑挑眉,朗声道,“五蕴宗掌门,薛臻。”
“不,你就是薛佳佳!”我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他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嚷道。
那是一根造型普通的钥匙,甚至还磨损了不少,它打不开世界上任何的机密宝库,只能打开这扇代表着属玉师兄秘密的破旧小房间。
我可是亲眼看着属玉师兄将他作为遗物交给薛佳佳的。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将钥匙放回了衣襟里,抚掌关上房门,淡淡道:“你说是就是吧。”
“你为什么要伪装身份?你到底是谁?给我载入五瘟塔任务、又引我去找柏霜的人是不是你?”
“一名普通玩家罢了。”
“你还想骗我?”他冷漠的神色只让我愈发愤怒,当然不光是我,就连属玉师兄,竟然也到死都被他最亲近的师叔蒙在鼓里。
门虽关上,但风还是猛烈地从窗外灌进来,吹起了蒙在人偶上的布,它神秘的面容终于在我面前解开谜题。
但如今,早就失去了悬念感。
因为,这个耗尽了属玉师兄多年心血的人偶,它的脸和薛臻,或者说薛佳佳,如出一辙,只不过前者的脸被雕刻成了微笑的模样,对应着属玉师兄印象里的薛师叔。
那个救赎了他的薛师叔。
所有人都误会了属玉师兄,原来他雕的这个木偶根本就不是为了给自己继承生命,而仅仅是一个普通少年的心事,是一封怯于展露的情书。
他甚至只敢在即将离世之时,才把钥匙交给对方。
“我没有骗你。”薛臻的语气还是不紧不慢,并没有揭晓真相后的波澜。“你早就知道了,“入梦”是一款最初于21世纪末上线的全息游戏,而我是这个游戏的第一位玩家。”
他顿了顿,又道:“也是入梦的原作者。”
我猛然想起刚认识时薛佳佳告诉我,他穿越进的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他竟是真的没有骗我。
游戏改编自小说不是什么新鲜事,同时,游戏的创作者都会早早地试玩游戏,甚至设计出一个以自己本人形象为蓝本的npc,永远留在游戏里作为彩蛋等待玩家发掘。
但我已经思考不下这些事了,满脑子只有属玉师兄最后对我们道别的场景。
我冷冷看着薛臻的脸,道:“我只想问你一句,在偃城时,你是不是有能力救秦属玉?”
“你分明知道那是属玉的宿命,何必再问我?”
“宿命不宿命是一回事,你根本就没想过救他!”
“他不是玩家,剧情一开始就被设定好了,我无法干涉。”
我将布从木偶身上扯下来,狠狠摔在地上。“可他是你亲手创造出来的对吧?”
就连柏霜这个纯粹的程序都会心软动摇,这个真正的人却如此冷血。
我的诘问让薛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还有,属玉师兄牺牲时,你流的眼泪是真的吗?”
“够了,别问秦属玉了。”他厉声喝道。
“你果然一点都不在乎。”
“你错了,我恰恰是最在乎的,他死后我日夜守在这间屋子里,想着他会不会有一天再次推门进来。”薛臻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但很快隐藏了起来。
他柳眉一竖,冷哼道,“但我不能只在乎他一个人,我在乎的是全部。”
“全部?”
“对,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都是我创造的,我不能让任何人毁掉它。”他目光坚定起来,完全不像我认识里胆小怕事的薛佳佳。“今日这场劫难,我早就通过系统进行了预测。”
我稍加思索,问道:“你预测到了,造成人魔两域边界破裂的导火索是叁?”
“没错,他和荆年的关系我也知晓,所以为了破坏他的计划,我交给了你拯救荆年的任务。”
“但是你失败了,荆年仍旧死了,我便取走了他尸身上的结发锦囊,留给你做指引。”
“你也没让我失望,成功得到监管者的提示,知道了如何让叁心甘情愿地离开。”
“我唯一没料到的,是荆年的数值上涨速度竟如此快,让整个游戏世界都陷入了混乱状态,系统只能应急关闭了出口,因此叁的魂魄还停留在登录锚点无法离开,所以荆年的魂魄能量也未被削减。”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推开门,淡淡道:“知道了,我也终于看明白了,人人都在下棋,人人都是棋子,没有输赢,只有你的棋盘永远不变。”
“棋子确实永远理解不了棋盘,我也不需要你的共识。”
“嗯。”我一脚踏出门槛,“只是替同为棋子的属玉师兄难过而已。”
“你要去哪?”
“去找荆年,他食言了,等不到他,我就去往他身边。”我仰望着瀑布之上,那具肉身的面目已经展露出来,眉眼间都是我熟悉的样子。“至少我还有选择落棋在哪的权利。”
“你会死的,他现在就像一处无底深渊,任何靠近的东西都会被吞噬。”
“我本就对他发过毒誓,若是背叛他,就以死谢罪,履行誓言又有什么问题?”
“是么……”薛臻目光微微闪烁。“既然你不在乎死亡,那么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尽管说便是。”
“79只是众多数字里最普通的一个。”他悠悠道,“就像我们所在的这条世界线,也只是无数次游戏轮回里的其中之一罢了。”
“其中之一……”
“不错,其实挽救如今这般局面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再次重启,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薛臻将手探入怀中,“不过,比起世界线自然消亡后的重启,强制重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接着他取出一样物事,不过拳头大小,玲珑而精致,形状像一颗机械心脏,散发着金色光芒,心房微微鼓动。
“这便是当前世界线的心脏,一直由我看管,只要毁掉它便能完成强制重启。”
“但为了防止有人恶意破坏世界线,这颗心脏无法由来自此世界线的任何东西摧毁。”
也就是说,需要一样不符合游戏世界观的东西,才能毁灭心脏。
我恍然大悟,取出破损的信号接收器。
虽然它已失去了原有功能但内设的自爆装置应该还能用。
只要再次戴上它,便能启动。
竟然真的和我发过的毒誓对应了起来……
我轻声问薛臻,“重启游戏后,荆年还会在吗?如果在的话,他还会记得我吗?”
“他既不算npc,也不算玩家,我不能百分百保证。”薛臻的话语很是中肯,“但总归是有机会的,不重启就没有任何机会,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我知道了。”
我轻车路熟地将颈环佩戴上。
swp-79的电子编码再次亮起。
这一次,它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清除程序代号,而是希望的承载体。
我并非能预测未来之人,也没有戴上属于先知的黑缎,但这次,却清晰地看到了摆在眼前的岔路口。
薛臻摊开手掌,世界线心脏缓缓旋转至上空。
天与地的距离仿佛一下子从眼前被拉远,万物的影子像浮冰融化,消失在它灼热的光芒里,仿佛有千万面棱镜在折射,洪流、水仙、死亡,留下末日前最后的影像。
我一手横在眉间,遮挡刺眼的光,一手向心脏揽去。
作者有话说:
【预警】为了尽量满足大家的愿望,所以从这里开始,根据79是否拿到心脏会分化出两条支线结局,支线1是79和荆年1v1he,支线2是开放结局3p,可以根据章节名选择性阅读,希望大家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