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黛周身的血腥味熏人刺鼻, 言素素能感受到她身上肌肉的颤抖，已经快到了强弩之末，在胳膊和腿上有三道可以见骨的抓痕。

周围的黑影在剧烈的火焰中立刻消弭于无形, 小区中重回了安稳和谐, 若不是刚刚周围居民的尖声厉叫声，无法窥见刚刚的血腥场面。

言素素立刻把注意力放在楚黛身上，这女人身上像被血全部浸透过一遍，只强撑着一口气用两扇巨大的翅膀包裹住她。

言素素道：“你快回去歇着, 我帮你打盆水来, 好好擦擦。”

楚黛的眼底是翡翠绿色, 从人类的瞳孔变成了独属于龙的竖瞳, 眼底是纵横交错的血丝。

楚黛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才轻轻松开翅膀让言素素出来，惬意的望着言素素被她弄脏的衣服，本是洁白的象牙色丝绸睡衣，在她的拥抱下上面沾上了脏污的血迹。

楚黛歉意, 姿态哪还有刚刚的决绝, “抱歉, 我我没有注意……重新帮你买一件。”

言素素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她妈, 你就关心这破事？

楚黛差点走不稳路, 只能用手扶在门框上才能保持站立，但即使这样她依旧换上了拖鞋, 在门口把带血的衣服放入垃圾桶, 才一步步走进去，晕倒在床上。

言素素心里不是滋味，赶紧把门关上, 打上一盆热水，拿出医用纱布和酒精去床上的那人处理伤口。

这一看吓一跳，血淋淋的伤口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白骨，言素素哪里处理过这等事，手足无措只能把粘在皮肤上的脏污给清理掉，而涓涓流血的伤口却怎么也不敢碰。

言素素仓皇无措的问系统，“一根手指长的伤口可以在上面贴创口贴吗？”

言素素想起了网上的一张图，在一块遍布裂痕的钢化玻璃上贴创口贴来弥补，当时她以为是搞笑图片，现在一看……

好家伙，原来是写实。

系统从商城里替言素素兑换了一瓶专门用于龙族的药剂，那是一瓶琥珀色的液体，远远一看像是酒可凑近一闻，却是一种类似于蜂蜜的芬芳馥郁。

瓶子有小臂高，是个雕花精美的玻璃瓶，言素素放在手上把玩，系统解释：

“龙的自愈能力很强，把药剂涂满伤口，四个小时之后，会全部治愈。”

言素素照做，床上的女人黑发披散着，身上的凉薄荷味混合着血腥味多了一份凛冽，她陷入了深眠中，若不看腹部有轻微的起伏，还以为这人直接死在了床上。

皮肤苍白的过分，在脖子下方有一处难以条件的伤疤，言素素用手指轻轻抚摸挂在脖子上的红色鳞片。

生生把逆鳞拔下来，该有多疼……言素素用双唇亲吻伤口覆盖上甜蜜的药剂。

“嘶……”梦中的楚黛，喉咙发出一丝抽气，言素素立刻把棉签移开，确认她睡着后才继续开始上药。

系统：“崽崽别怕，药剂中天然带有麻药成分，不会给龙带来痛苦。”

言素素仍旧不放心，但没有其她办法，把身上所有细碎的伤口全部处理完后，她已经满头大汗手指颤抖着把瓶子合上交给系统。

考虑到楚黛趴着睡的姿势容易着凉，言素素把小鹦鹉专用的白色毛绒绒毯子盖在她后背上。

做好一切后，言素素变成小鹦鹉钻进被窝里，整个身体抖了抖，缩进黑龙小姐的手掌心中。

楚黛喉咙里发出声音言素素立刻睁开眼睛，看出脑袋，把毛茸茸的脑袋蹭在她唇边，用鸟喙啄她的嘴角。

楚黛小声开口，“不要看我的画……我错了，我不该画煌图qaq”

言素素：？

期待楚黛会说出生死决别的痛心之言，结果只等来了老色批的经典发言，系统笑出鸡叫声。

真不愧是她。

楚黛的精神并非完全沉睡着，过了几个小时后，眼睛细微睁开一条缝迷迷茫茫地望着床边正在写日记的小鹦鹉。

言素素拍拍翅膀揪揪了两声，“快睡觉，我来保护你。”

楚黛精神一震，手指弯曲着想要抚摸它，却因为浑身上下都被覆盖了带来麻醉感的药剂而不能动，只能眨眨眼睛，表示听到了。

黑龙小姐在往日无数的岁月当中，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就算受伤了也只能躲在山洞中独自舔食，伤口从来都没有一个生物和她说过“我来保护你”

若放在以前，黑龙小姐必然会觉得可笑又幼稚，几个菜喝成这样，这话若从言素素口中说出，则多了几分真诚，她相信如若受到了生命威胁，那这只小鹦鹉必定会冲在她前面，张开细嫩柔软的翅膀为她抵挡住风霜雨雪。

楚黛眼角湿润，侧过头后脑壳对准言素素，不让她看脆弱的一面。

言素素没在意楚黛的情绪变化，啾啾说道：“你好好睡，睡不着我唱歌给你听。”

言素素学的歌不多，每逢春节过年，超市里必定响起，“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小鹦鹉用简单的语调哼唱出歌曲，楚黛下意识想要摸上去，身体却不能动，只能弯起嘴唇，仔细聆听，逐渐陷入深眠中。

等黑龙小姐再一次醒来后，身边的小鹦鹉已经飞去厨房了，只留下粉红色的日记本在原地。

一觉睡了两天两夜，她从未睡过如此深，大脑意外地清明。

楚黛伸手拿起日记本翻开第1页，是个用黑色记号笔画成的小鹦鹉图案，两个翅膀大大张开，小爪子缩在胸前，是个展翅高飞的动作。

旁边画了一个小爱心，爱心右边是喷火的小黑龙。

这条龙没有楚黛的霸气翅膀扑腾扑腾着有一丝呆萌，大张着长了几颗尖牙的嘴里面喷出突突火焰。

翻开后面一页，标题上写：黑龙小姐离开的第1天。

楚黛心中一沉，日记上的字迹娟秀漂亮，她心中一疼，仔细阅读。

我家黑龙小姐离开的第1天，刚走没几个小时就要给我打电话视频，看她的背景好像是在一处会议室的地方，真讨厌啊，这条龙没有羞耻心吗？小娇妻怎么可以给别人看。

我家黑龙小姐离开的第2天，凌晨大半夜和我视频，居然要我先开睡裙给她看，真是太过分了，我的脸好红，但是在相机视角中看不到，其实我心里有准备，里面放了好几颗珠子，模拟下蛋什么的真的好羞耻，噗叽噗叽qaq

龙性本淫，古人诚不欺我。

我家黑龙小姐离开的第3天，没有和我联系，打不通电话，想她……（为了预备突如其来的视频，我悄悄洗干净了，还买了新鲜的草莓和蓝莓

我家黑龙小姐离开的第4天，打电话给单位的人却只得到了敷衍的回答，我躺在床上从天黑看到天亮，手机放在枕头边，觉得过一个小时肯定会响，但是没有，于是我想下一个小时手机肯定会响，但是依旧没有，我拨打去号码得到的只有无人接听的忙音。

这一刻我感觉我被所有人给抛弃了，就连充满黑龙的房子都在黑暗中变得张牙舞爪，好似等待时机吞噬掉我。

我家黑龙小姐离开的第5天，我开始恍惚觉得，或许黛黛从来都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一切，只是即将冻死的鹦鹉最后的幻觉，或许记忆中的一切美好都是假的……

我家黑龙小姐离开的第6天，我终于决定出门了，想去花店上班，整天待在满是黛黛气息的房子中却看不到她人很崩溃，我是一只误入钢铁丛林的家养宠物，无法在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下来，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我心中抱有最后一丝信念，楚黛一定会回来……

贾霓云和江子昂都在安慰我，但我觉得有些蹊跷，似乎所有人都有事情在瞒着我。

日记到这里已经结束了，有很多内容都用黑色记号笔划掉，纸张上有泪痕和不明污渍的痕迹，可见言素素在写这份日记时有多痛苦。

楚黛拿着粉色日记本的手微微颤抖，这封面是满满少女心的蝴蝶结款式，可里面写的文字却冷到心里去，楚黛没有勇气读第二遍。

正当拿着日记本思维僵硬之时，本子中突然飘出来的一张画，上面的记号笔痕迹很新飘着油墨香味显然是言素素在她睡着时候画的。

里面的画像是一条黑龙翅膀放下团成一个球，翅膀下面藏着一只小鹦鹉，小鹦鹉头顶冒出一个气泡，气泡里是一颗爱心。

如果这是一篇日记，那标题一定是，我家黑龙小姐回来了（比心

一滴透明的液体，滴到纸张上，楚黛下意识用手指碰碰脸颊，这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简单的文字捅到心坎里，她心里一片酸涩，难受的整颗心脏像是被人掐住。

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留下微不可查的粉色痕迹，上面飘着淡淡的甜香味。

言素素端着热粥水打开卧室门，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围裙，两个低低的双马尾被盘成主妇的发型。

“老婆醒啦，快吃些东西。”

热粥里面切着细碎的肉末，从系统商城兑换的滋补良药，不知道是哪来的肉，吃起来有股不加肉的淀粉火腿肠味，言素素加些青菜和皮蛋把口味中和了一下，煮成浓郁的不用咀嚼的粥，坐在床边用勺子喂给黑龙小姐吃。

楚黛脸上全是泪水，胡乱擦几下后，脸红得不敢看言素素。

她对言素素亏欠太多了，以至于所有的抱歉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言素素吹一吹，勺子中滚烫的粥，水用嘴唇碰碰到了适宜温度才递给楚黛。

楚黛深深地望着她，“让你受苦了。”她手中是粉红色的日记本，手指关节泛白，她不敢损伤日记本，努力控制着力道。

言素素笑一笑，让她喝下勺子中的粥。

楚黛食不知味，任由言素素投喂，很快一碗粥水见了底。

楚黛在床上犹豫了良久后，扯住了言素素的衣角，声音嘶哑：“你最近有空吗？”

言素素当然是有空的，用额头蹭蹭楚黛的翅膀，一脸期待地瞧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日记中快要死掉的怀疑人生的小鹦鹉，瞬间变成了人间小太阳。

楚黛：“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言素素：“好嗷！”

楚黛疑惑，“你不先问问去哪里？”

言素素抚摸又粗又长的黑龙尾巴，尾巴尖在她的手腕上打了一个圈，像一只被遗弃终于找到家的小狗狗。

“你总不会把我给卖了吧？”

楚黛忍俊不禁，“这可说不定，小鹦鹉十块钱一斤，买三斤送一斤。”

言素素盘腿坐在她对面，笑容逐渐加深，“比起外出，黑龙小姐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书房密室中的肖像，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言素素似笑非笑地用指甲摩擦尾巴尖，尾巴欲|仙|欲|死，在半空中愉快晃动。

楚黛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鼻血缓缓流出来，不敢去擦。

黑龙小姐扑通跪在床上，面如死灰，不敢看素素，嗫嚅道：“我错了……”

……

楚黛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不宜进行长时间的飞行，二人只能搭载交通工具前往深山。

江子昂担心楚黛的身体执意要前往，强烈表示就算不给一分钱，只要包路费，愿意一路当牛做马，替两位检测身体。

火车站，江子昂身穿挺阔优雅的燕尾服，袖扣由黑曜石制成，一双鳄鱼皮鞋赢得了众多老大爷敬畏的目光，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框换了一种款式，有着长长的链子，半长不长的头发被梳成了一个完美的小啾啾，活像个电视剧里的英伦管家走进了现实中。

这位优雅的绅士苦恼地站在自动售货机前，尴尬地看了一眼言素素。

言素素：？

江子昂：“不知这位女士可否愿意施舍在下两枚硬币，买一瓶矿泉水？”

言素素：果然妖怪都不正常吧。

言素素怀疑江子昂跟着别有所图，但看智商不高的样子，心中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

楚黛在前面办理手续，言素素和江子昂排在后面，她低声问：“此行的目的地是？”

江子昂和言素素在小区内也算并肩坐过站，诞生了深厚的友谊。

江子昂故作神秘说，“你去看了就知道。”

言素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火车站走道上，楚黛看言素素在一处小卖部前来回徘徊，视线流连在混合果汁和柠檬水上，她计上心头。

江子昂原以为受伤的黑龙大人没有精力撒狗粮，他错了。

系统在言素素脑海里转个圈，“我家主系统大人最喜欢喝这牌子的柠檬水，系统们为了跟风硬生生搞出了一条走私贩卖柠檬水的灰色产业，柠檬水yyds”

这牌子的柠檬水在超市和网上很少见的，既然系统喜欢言素素没有理由拒绝，她正准备付钱购买，可没想到江子昂在后面提了重重的两个袋子。

系统眼神一亮，几乎要化作实体，在言素素头顶上转一圈。

手上的两个塑料袋里各有五十瓶饮料，分别是混合果汁和柠檬水，

楚黛露出温柔的笑，在所有乘客堪称诡异的目光下说，“你不用纠结，你想要的我可以全部给你。”

江子昂人都麻了，所以说大人你身体不好就需要我来拎着你的求爱礼物吗。

江子昂心里啐了一口，神她妈求爱礼物，谁求爱用饮料啊。

楚黛此刻像一只求偶的公孔雀，用尾巴尖勾住言素素的手指，关切：“马上要发车了，咱们要快些。”

江子昂像一只企鹅拎着两袋沉重的累赘，加快脚步，跟上这对狗女女的步伐。

医生没有人权的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子昂手上的饮料越来越少越来越轻，一路到了车厢内那两个袋子已经空空如也。

江子昂本就玄幻的世界观再一次发生了裂痕。

他在别人面前打扮得再优雅高贵，但“可恶！在黑龙面前永远支楞不起来！”

系统献宝似的把饮料送去主系统办公室，在办公桌上愉快地转了一个圈，等待主系统大人的褒奖。

……

三个人点了软卧，言素素本想提议开车去，可却没想到楚黛有严重的晕车，习惯展翅高飞的黑龙，被困在狭窄的轿车内，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楚黛靠在墙壁上，尾巴尖始终勾住言素素的手腕，手指巧妙地拨出了一颗完整的葡萄。

“宝贝咬一口。”

江子昂：“啊—”

楚黛一个眼刀撇过去：你想死？

江子昂：……

突然黑龙的宝藏没有了吸引力，江子昂开始后悔跟出门了。

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在言素素嘴边，特意选择了没有葡萄籽的类型，滑溜溜的果肉，一口吸进口腔浓郁的葡萄香味弥漫在唇齿间。

楚黛像个诱惑皇帝的宠妃，靠在皇帝身上剥葡萄，眨着水光流转的眸子，将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皇帝口中。

素素—皇帝：“爱妃真棒。”

江子昂：把我杀了给二位助助兴。

对面的小情侣看到言素素和楚黛浓情蜜意，女的踢了一脚，正在玩游戏的男的，“老公，我也想吃葡萄。”

那男的沉迷在游戏中，随口道：“我看你想吃屁。”

江子昂哑然失笑，引起了对面女人的注意，那姑娘哪里见过如江子昂那般俊美无俦的男子，修长的四肢将笔挺的西装衬托得更加完美，坐在火车卧铺上丝毫没有局促的尴尬，反而是种寻常人难以学到的洒脱。

“你看看人家长得多帅，再看看你，满脸都是痘。”

江子昂：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系统在上帝视角，情不自禁同情这条上了年纪的黑蟒蛇，不要靠近素素，会变得不幸。

下了火车之后需要长途跋涉，一直到无人山区，因为楚黛拒绝坐火车，所有人只能靠两条腿跑，言素素变成一只小鹦鹉，站在楚黛的头顶上。

一直等到没有摄像头的无人区域才展开巨龙的翅膀。

江子昂严肃提醒，“你的伤还未痊愈，不适合飞行。”

言素素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山顶被云雾缭绕，看不到头，几乎直角的石壁靠人力，无法攀岩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