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这些，爱德华本来还想说什么，侧过头来，看到林招云垂着眼颤着眼皮的可怜模样。

立刻闭嘴，没有再说。

接下来他都没说什么，车内除了引擎声，再没其他。

车速开得很快，不到一小时，就开到了城里。

到了城里就慢了，林招云在煎熬的龟速中看到了那座小教堂。

他本以为要很久才能找到线索，结果刚下车没多久，就有一个在路边玩球的小男孩叫出了他的名字。

一问才知道，对方是他的邻居。

“你这么大了还迷路啊！好久没见你回家啦！”

让他帮忙引路，林招云还被对方嘲笑了。

他只能红着脸应下。

被带着路穿过小巷，林招云觉得眼熟，恍然想起着就是他梦中逃跑的那个巷口。

又穿过一个小巷，他们在一处贫民窟里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

脏、乱、气味臭，在一堆小破房子中稍显干净的屋子，就是他居所。

不像是其他房子那样，很明显经过打扫。

“我爸爸一直帮你看着，没有人进过你的房子。”

爱德华很轻易地就将门锁暴力拆下，推门进去，不少的家具已经铺上了一层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住。

进入卧室前，林招云让爱德华在门口等他，自己进到卧室，把门关上。

其实昨天，因为睡得久了，林招云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梦里着急忙慌地，地将一个盒子藏到床底下，箱子上了锁，里面装着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会无端端地做这个梦的。

林招云站在屋内稍微平息了一下呼吸，但心跳依旧非常快。

那个小箱子被藏在一堆杂物箱子后面。

他趴着下去，塌着腰钻进去将那个小盒子拿了出来。

床下有些灰，将他那张雪白的小脸弄得灰扑扑，用袖子擦了擦，更糟糕。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慢慢地去转动锁扣。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林招云正紧张，像是吓了一跳的猫似得，差点跳起来，心脏直接上了一百八。

“爱德华，什么事……”

外面半响没声音，过了一会传来很低沉压着火气的嗓音：“是我。”

奥斯汀。

林招云的心脏重重地大跳了一下。

“开门。”

林招云惶然，声音颤抖：“奥斯汀，那爱德华呢……？”

“死了。”

“你那么关心他？”

林招云小脸一下就白了。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不可能，刚刚没有任何打斗声，而且他们是兄弟。

林招云慌手慌脚地去开箱子，咔擦一声，箱子打开。

与此同时，门被奥斯汀暴力拧断门锁，推门而入。

箱子里躺着一把银色的金属物，被手绢抱着，在林招云细白的指尖揭开下，慢慢地显露出现。

一把银色的枪。

林招云脑子空白一片。

即使隐约觉得自己和奥斯汀中枪有脱不了的关系，也没有去想这个可能。

他抬起头，漂亮的眸子中吸饱了水，眼睫上湿淋淋一片：“奥斯汀，是、是……我？”

那天在马车上，他曾对着爱德华他们说过，被子弹击中的奥斯汀，会有多疼。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林招云眼泪快速积蓄，一下就掉落下来，掉到了自己的脚边，打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因为灰尘很多，没有立刻渗下去，而是一颗颗滚着。

奥斯汀盯着林招云，压制住自己的火气，他完全想到发现真相的林招云会哭，表情愣怔了一瞬：“过来，宝宝。”

林招云抱着自己的腿摇着头。

但很快，林招云被奥斯汀抱回车上，从贫民窟出来时候，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群。

司机是一个不认识的血族。

车子后座与前座有一个遮光窗帘，拉上了就相当于分隔成两个空间。

那把枪被放到了座位的另外一边，奥斯汀将林招云抱着，相对而坐，双臂桎梏着他。

迫着他哭得红红粉粉的脸颊正对着他，掐着他的下巴就贴上去。

“别哭了。”

伴随奥斯汀强势的亲拥，林招云似乎被尖齿戳破哪里，疼得他眼睛一下子张开。

对上了奥斯汀那双血红的眼瞳，他吓得指尖用力抓挠对方肩背，想要往后躲，却多也躲不开。

再放开时，林招云脸颊上、鼻尖、唇都变得湿漉漉。

后来他才知道爱德华没事，但奥斯汀给他下了禁令，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得踏入。

爱德华的势力并不如小觑，林招云也隐隐有担心会不会出问题，被人钻了空子之类的。

但是很快他就连去想这个的能力都没有。

……

回到庄园，林招云感到很累，昏昏欲睡，被抱回房间后，被哺了水后，就钻回被窝，盯着高高的天花板，很快就睡着。

睡着后，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捏着枪，颤抖着想要放下，却被另外一双大手覆盖住掌心，带着他的拇指用力，将那颗银子弹打出去。

嘭的一声，眼前炸开一片血花。

抬起头来。

握着自己手的，是奥斯汀。

林招云从梦中猛然醒来，浑身湿汗完全陷落在柔软被褥中，他失去的记忆一点点渗入脑中，缓缓睁开眼就对上了奥斯汀的猩红的双眼。

林招云不知道，奥斯汀什么时就这样盯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晚都这样看着他。

林招云回忆逐渐清晰，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骤然抖了抖。

但很快他被折了起来。

“宝宝，你想起来什么了。”

他的掌心轻轻地捧起林招云的脸，十分虔诚。

“我……你、你抓着我的手，然后……”林招云说不下去了。

奥斯汀沿着脸部的轮廓不断细细啄着，轻声“嗯”。

“记起来了多少。”他又问。

“很多……”林招云眼睫颤得非常厉害，扫在奥斯汀的脸颊上，痒痒的。

林招云骤然想起他们约定过的事情，也不算约定，只是一种默认。

如果记起来，那么……

之前各种记忆逐渐填充进来，让他的大脑变得格外的混乱，发呆发愣，抖着肩膀。

只是接下来更加混乱。

高热和闷湿蒸熏着，原本存在梦境中的幻象真实发生了，眼前的那个漂亮纹路的巴洛克天花板不断地在颠倒、颤动、渐渐变得模糊。

滚烫的汗水从额头流入眼眶中，想要用手拭去，却半根手指都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