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曹翰正端着养了快二十年的紫砂壶,美滋滋的嘬着极品武夷山大红袍,一口温润馨香的茶水还没咽下去,冷不丁朱斌来这一句登时呛着了,硁硁咔咔的咳嗽着,指着他脸皮憋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利索话。
蒋百里也给惊着了,扬起寿眉盯着朱斌足足半分钟,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脸se顿时yin沉下来,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波澜,语重心长的说:“汉臣,你选择这个时候跟委员长摊牌,是不是太草率了些?难得有北伐以雪国耻的大好机会,不可挑起内斗争端,徒惹他人嗤笑!”
曹翰使劲捋了捋胸口,好歹的一口群顺过来,两只三角眼滴溜溜放着贼光,那分明是惊喜交加的眼神不住的在朱斌身上来回的溜,听到蒋百里的话,竟忍不住露出焦急的神情!
这老蒋,难得朱斌肯开口主动干点正经事,怎么好上来就泼冷水呢?尽管你跟蒋光头同姓不同宗,又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可屁股适当的坐歪点,权变一些,不是不行啊!
蒋百里一辈子浮沉宦海,又是聪明绝顶的当世一流人才,曹翰那点掩饰不住的小心思他一眼就看明白,当即毫不客气的喝道:“小曹!这个时候,你就不要乱出主意!国之大事,生死之地!一旦坏了名声为他人所乘,汉臣即便能夺下大权,也必将声名狼藉!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么?!”
一直以来,蒋百里对这个分明顶着帝王心术传人的家伙就有点不信任,但凡这种传统教育出来的家伙,骨子里的帝王将相牌位是绝不会倒掉的。而曹翰这一脉,只要有机会能捧一个人登上至高无上的权位,成就从龙之功,白衣卿相,他们才不会在乎什么国家大局,天下大任。一将功成万骨枯,在他们眼里都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就跟当年的杨度一样,袁世凯登基称帝,其中必定有他的功劳在,后来辗转各派之间。到死都不肯消停。便是明证。
不能说这些人不好,他们一个个学富五车贯通古今中外,时事通达权变敏捷,都是一等一的辅佐之才。可惜啊,才能都不能用在正道上。问题是,想要成大事,身边还不能缺了这种人,让蒋百里觉得非常苦恼。
但这个时候。他决不允许曹翰横生枝节,添油加醋。
朱斌跟一帮老油条混了七八年,又在这个数千年未有之大时代里浸染翻腾,给层出不穷的绝世人才生生给练了无数回,再不长记xing那也太对不起他那超过常人十倍开发度的大脑了。
关键时刻,还是夫人给力,一脸明媚从容的笑意从外面走进来,保养极好的手轻轻搭在老将的胳膊上,语带嗔怪的韵味款款而言:“达令,你失态了!朱汉臣这小子是故意的呢!”
初夏刚来,老蒋循例到庐山避暑,顺便接待一些各国友人,朱斌冷不丁提出来的公文,让他措手不及。待到了解清楚了内情后,当场气的把茶杯摔的粉粉碎。枯瘦的手指头哆嗦着,指点北方呵斥道:“娘西皮!他朱汉臣当我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还有没有规矩!?”
自从他1932年初彻底端正位置后,对于觐见的程序规定不比皇帝差太多,无论是学生还是国府大员,那必须得事先申请,通过侍从室的许可之后,才能在规定的时间,小心翼翼的来参见,时间还不能长,说话也得小心。面见之后,回去还得摆出一副光宗耀祖的姿态,这要是握过手,起码十天半个月是不能洗的。万一委员长高兴,赐下只言片纸,那都能当传家宝供着。
必须得搞明白这件事,否则蒋百里绝对不放心让这厮杀到庐山去,万一一个不留神把老蒋弄死了,非天下大乱不可。朱斌的破坏力已经突破天际了,他是没法估算的。
“那么,若是委员长不同意呢?你又如何打算?”
曹翰对老蒋研究的太深了,朱斌这个想法,甚至跟直接抢地位没什么区别。
朱斌如此行事分明是故意的,他的公文就是要摆明立场,第一,跟委员长阁下取一个平起平坐的身份,方便接下来的谈判;第二,故意装作不通事务,导致自己气急而失了方寸,必然会作出错误判断……这是兵法行事!
蒋百里则无奈的苦笑,他最不希望内斗过火导致不可收拾,朱斌如此强硬的话,委员长那光棍脾气一旦被激发了,两人说不定会当场打起来。当然,结果不用猜,跟朱斌比起来,委员长那干巴jing瘦的身板就是战斗力不满五的渣渣。
蒋百里却席上眉头,急忙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总算没有看走眼!只不过,你有事令人通传一声便可,何必亲自上庐山?”他已经顾不上追究朱斌贬损的用词。
老蒋顿时jing神抖擞起来!这么些年了,国内还真少有人能在权谋上跟他别别苗头,大部分也不敢,地位不同,了解的也太透。今天朱斌冒出来,却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同样的也刺激了他多年沉寂的斗志,好,这一次,便放开手脚,跟你这后生小辈好好的斗上一场!
老蒋一辈子算计人,各种心术jing通,当即明白过来,一拍额头叫道:“哎呀!夫人一言惊醒梦中人,不错不错,是我想左了!”
“唔!如此说来,还真得好生商谈一下!委员长可不会轻易的交出百万大军的指挥权!那是他的根本所在啊!”
蒋百里有种捂脸的冲动,这算什么回答啊!他心中立刻升起非常不妙的感觉。闹不好,自己这帮高参得准备收拾烂摊子了!
朱斌两手一摊,满不在乎的道:“容易不容易,我不想考虑,局势已经容不得我们思前想后,我更没兴趣空耗时间来等。这件事,没得商量。只不过换别人去说,老蒋一定会扯皮推诿拖延时间,所以干脆点,我亲自去直接敲定。”
骨子里,委员长阁下是个正统的儒家门生,信耶稣那是为了给西方人看的,平ri里早晚的功课都是静坐养气。雷打不动。同样的,对于帝王将相这回事。他看的非常之重,又因为出身不咋地,得来的位置非常之艰难,几十年来一直不停的为此争斗不休,到现在也没有尘埃落定,心中非常提放,更在意上下尊卑的表面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