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角生，踏水而行，听起来的确很有仙气，但白雾知道，这只鹿只是恶堕化了而已，这并不奇怪。

红殷的语气显得颇为自责，

白雾听出了这里头自责的意味，联想到红殷说了一句她做错事情了，而且身上的怨气变得极其稀薄，人也看起来很虚弱，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

“可是石头他……他已经变成了和我一样的怪物……”

“朱家的老爷子转念一想，觉得一切的确是这样的，湖神如同祥瑞一样诞生，任谁见到了那生的鹿角，都会觉得湖神能够给村子带来幸福。”

“不怎么聪明的石头，根本不知道大家已经将它看做了某种灾邪，虽然它是能够感觉到的，大家不喜欢它，因为它生得太吓人……可每当有人家会出现血光之灾时，它还是会执拗的出现。”

“也没有人知道石头有多着急，王家的人最终鼓起勇气，用棍棒将石头赶了出去。这也是石头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

“石头躲在纸人后的事情终于还是被崔正平发现了，崔正平吓得魂飞魄散，恐惧之下的惊叫声，让石头不得不离开这里。”

“哥哥一定很难想象吧，在那个时代，还有那么偏远封闭的村子。崔家的崔正平是手艺人，他有个丑陋的儿子，叫石头。算命的说他五行余水，将来有水劫，于是便有了石头这个名字。”

但石头所经历的，其实更为绝望。它明显是渴望父亲疼爱的。

那只鹿本身也很奇怪。

“石头它……的确也回来了，他变成了另外一个形态，也就是哥哥你看到的，那个浑身如同淤泥一样的怪物。对比那只鹿，一个就成了湖神，一个就成了湖中邪异。”

它才是真正被诅咒的那个，不管它怎么做，似乎都只能跟村民们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在石头沉入湖心时，他听到了石头临死前绝望的叫喊，他在喊，爹，救我。”

虽然普雷尔之眼没有给任何信息，可白雾总感觉……这只鹿，的确不是什么邪物。

所有的故事，随着镜中的画面，以及红殷的声音……开始慢慢浮出水面。

“石头得到了预感危机的能力，它以丑陋的姿态出现在了大家面前，先是给王家人报信，但它……它没办法说话，它只是一只很低级的恶堕，并不具备智慧种的全部能力。甚至它的记忆也不完整……”

“我知道有一天会轮到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看到了那个东西，它全身乌黑，头发很长很长，该死！该死！”

红殷说到这里忽然停下，白雾能够感受到小丫头的情绪有些不对。

“但是取缔的想法，被神婆制止了，因为下一个十五年，便是该朱家贡献祭品。算算时间，正是朱瑾和赵宽结婚后开始，哥哥也许不知道，这个村子的女孩子，十二三岁就要嫁人……她们……她们很惨，很小的时候就要做妈妈了。”

之所以这么早，在陶教授和谢英杰他们还没有发现世界末日降临前就诞生了一只恶堕，让白雾忽然觉得……也许和井有关。

“每次死亡降临的前一天……石头都会出现将死之人的家中，告诉他们灾难将至。可是没有人相信它……因为石头不是白鹿，它只是一个丑陋如水鬼一样的怪物，灾难与死亡降临了一次又一次，整个村子人心惶惶。”

“它生得可怖，以至于大家都被吓坏了，本能的就对它感到畏惧。它在大家面前叽叽喳喳的叫着，告诉大家马上王家和李家会有危险，只是……没有人能够听懂石头在说什么。”

白雾忽然想起来，红殷那个时候，其实也该憎恨那些医生的。

“其实也不是连一个人都不理解石头的，哥哥你扮演的赵家的长子，还有朱瑾……以及白事店的冯叔，他们都察觉到了，石头也许不是什么灾邪之物。”

惨白脸色的红殷坐在白雾的身边，在白雾的身前，出现了一面镜子。

讽刺的是……崔正平在红色枕头写着的也是思念儿子的话语。

“莫非……最早时期的变异，其实有正向变异？”

崔正平成了第一个……见过石头却没有死的人，因为石头来见崔正平，并不是为了告诉崔正平有危险，这个孩子只是太想念父亲了。

但她只是想和医生们一起玩耍，可她当时的样子，实在是过于恐怖。

“恐怕这些人的下场……不太好？”

因为按照神婆的说法，早在湖中大祭前二十年，就已经有不少人见过了。

白雾当然知道，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他所在的世界里，就还有这种完全封闭的村子。村子里的人仿佛还活在上个时代。

“明明就连它的父亲，崔正平也厌恶着他的……”

白雾注意到……红殷总是拿在手里的气球没了，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心里生出了极大的危机感。

这比丹德莱尔，比紫罗兰，比第九精神病院里，白雾知道的任何一个恶堕都要早。

“那个算命的人，其实说的也没有错，石头的确有水劫，湖中大祭所献祭的，就是石头。那一天他们将石头绑在了木架上，周围摆放着牲畜的头颅，神婆念叨着一套祈求湖神保佑的咒词。大家一片欢声笑语，只有崔正平心里在滴血。”

但也许……还存在某种更为高级的形态？

这一切只是白雾的猜测，纯粹源于这只鹿实在太具美感，关于这只鹿的遐思，很快被红殷的话打断。白雾现在能够理解这个村子的人，为何如此坚信湖神存在了。

“他开始不断的做纸人，既是为了抵挡霉运，也是想着如果有一天，石头回来了，能有一群纸人陪他玩。”

以至于白雾在想，鹿为何能生的这么好看？截止目前为止，包括他自己在内，哪个恶堕不是歪瓜裂枣？除了沈殊月这种保持人形的。

“是的……哥哥，我和他们一样，也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我实在是太想念我的外婆了。”

红殷忽然提到了外婆，让白雾有些错愕，这个故事跟红殷的外婆自然没有关系。

但他想起来，红殷好像来到这个村子，就是因为思念外婆。那个在红殷小时候，给她梳头发的人……

只是继续寻思着红殷的这句话，白雾忽然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