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拒绝，张自忠一转念，笑道：“好啊，请大嫂倒几碗给我们。”
回到沙城，张自忠二话不说，脱了自己的中将军服就朝施工场地走去，大小将领见师长这个派头，知道不动手不行了，也纷纷脱了外衣，搬砖、和水泥，干了大半天，张自忠才觉得心中的闷气散了些，接过卫兵递来的热水，喝了几口，看着远处民众搭的窝棚，他想了想，吩咐道：“派人过去瞧瞧，看看他们吃的、用的缺不缺。”
“你胡扯！外蒙早就下雪了，要不换你去他那边试试？”
“拿着，给两个孩子。”
这句话把张自忠和一干将领问住了，众人开始仔细思索着，河堤上那些奔跑着给战士们送热水、送吃的的孩童在眼中可爱起来，明白边上打着下手的民众脸上的笑容为何那样灿烂，张自忠不由得有些嫉妒这里良好的氛围，嫉妒那些战士和民众的说笑声。
“被拉夫去怀来县城，听说是在修补城墙时被大炮炸死的。”
在常风的陪同下，张自忠查看了几个工地，看到三十六师高级军官也是光着脚站在河沟你挥动着锄头，他有些心惊，现在这个季节很冷了，就算口内好些，也不是好受的。
军民大动员，这个冬天不再寒冷，依然还滞留在怀里盆地的三十五军有些所适从，十七军调往山西后，他们重返怀来，在二十五集团军准备将防线推到妫水一线，形成土木堡和鸡鸣山两道防线期间，他们将进行协防。
“长官，真的使不得。”
抬手抚摸着靠在她身边的儿女，妇女说道：“只要他们能够长大成人，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望着不到七岁的两个小孩，张自忠一阵心酸，这什么时候能够不打仗，安安稳稳的生活啊，他伸手掏出身上所有的钱，递了过去：“大嫂，这个你拿着。”
“军长，你别理他们，你一人干得比他们两个人还多！要补也是他们补。”河堤下，任三十八师师长李保国也喊着。
变化来自张自忠去涿鹿观摩，他在重建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既然编三十六师已经动了，就地看看也好学学，他可不希望成为整个集团军的最差的。
“常军长，怎么这士兵很愿意做这种事？他们没怨言？”张自忠抽空问道。
再次闷头干了一个小时，张自忠和几个旅长坐下来歇息，商量着如何加进度，边上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几位长官，喝水吗？”
“军长，你今天偷懒了！”看到常风站在岸上，下边有士兵大喊着。
“那你以后怎么生活？”
“多少所谓，保国，你给老子记住了，咱们八十六军要干就是第一，那木海扎布那边可是进展神速，你可不能拖了后腿，这个冬天，所有的工程必须全部完工！”
妇女沉默了好一会：“这些年死在战火里的人不知有多少？只怪他爹命不好。”
沙城外这些民众是本地人，在战前被疏散到宣化和逐鹿，听说省府要重建沙城和周边村子，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一开始还凑到附近，想帮忙来着，可三十八师将领怕这些人添乱，毫不客气轰了出去。
“大嫂的房子还在吗？”
放下碗，抹了抹嘴，张自忠随意问道：“大嫂是这里人？”
“英子，碗。”妇女急忙让身边的女孩将碗放到几块砖上，手有些颤抖的到了碗，正想拿起送过来，她低头想了想，将碗里的水转倒在其余几个碗中，晃动两下，将水倒掉，这才重将几个碗倒满。
那妇女愣了下，估计是没想到面前这些人会答应，今天在这里的军队突然派人来问他们缺不缺东西，有些让人惊讶，犹豫了很久，她才烧了一罐水送过来，不过这一路还没人喝过她的水，这里是她最后试一试的地方。
妇女眼里一下子涌出泪水，拖着儿女：“英子、虎子，来给长官磕头。”
张自忠慌忙转身去拉，可对方是女子，不太好用强，一犹豫，只得生受了，“大嫂放心，这个冬天你们一家一定能住上房子！”说罢转身来到屋子前，抱起几块砖，大吼了一声：“都愣着干嘛？”
接连几天，张自忠都盯在这里，他要让这一家人有个温暖的家，那妇女也是每天必到，带着两个孩子给他们送水，冰融化了，在野地里的民众再一次送水、帮忙，这回三十八师官兵没有拒绝，笑语声开始在沙城荡漾，脱离二十九军后，孤身来到察哈尔的原三十八师官兵在集团军那里找到位置后，在怀来也找到了归属。
张自忠第一次发现，军队的凝聚力不仅仅来自军令，民众的认可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这年冬天，三十八师不但完成了沙城及周边村庄的重建，还主动参与到恢复耕地的事务中，在全师的要求下，他向赵子赟提出申请，三十八师驻防怀来，全师发誓决不让日本人再踏入妫水以西的任何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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