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沧溟观也算名门正派，为何你的身上会有.”虞婳紧紧盯着他手上的那道魔气，但隐约又感到有些不对劲。

她是见过被魔气附身的李锦年的，但是这两者之间.似乎还略有不同。

“其实，这也不关沧溟观的事。”三十七慢慢的放下了袖子，将手上的气息遮盖起来，将他瞒着所有人的秘密说了出来, “事实上，我应当算是魔修。”

什么？！

这比沧溟观给人注入魔气还让虞婳震惊。

魔修，这个词，已经几百年上千年没有在人世间出现过了，而现在，他告诉她, 坐在自己对面的就是魔修？

见她这么吃惊，三十七也毫不意外，毕竟就连他也是最近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缓缓道：“姑娘应当知道, 世上有一种人是没有仙门指导而靠自己破镜。”

虞婳点了点头。

“我便是这样。”他道，“一开始，我也只是认为这不过是上天给人的一种选择，但从来没想过到底是为什么？既然自己能破镜，为何还有这么多人要执意拜入仙门呢？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人破镜引入体内的那一道气来源于那一瞬的念，而且是极为纯粹的念。仙门所做的，就是保护那一道‘念’。更何况，能激发出破镜的力量，不仅需要机缘，还需要十分强烈的念头，那样的念头，需要在极为极端的环境下才能激发出破镜的力量。”

“所以各人的念有不同，走的路也有不同。”三十七继续说着，“好比有的人，一念破镜是为了守护, 那么他的力量就为了守护而来，而我，在破镜时的那一念，是为了.杀戮。”

“杀戮？”虞婳想起了方才澜枝说的话，难道，他破镜就是在那个时候？

“是的，杀戮。”三十七像是提醒自己一般又说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破镜是在我十岁那年，那年有人看上了我家的粮仓，和官府勾结，给我们家扣了莫须有的罪名，问斩了我们全家，而我逃过一劫，是因为一位表亲顶替了我。那年父亲早知道这件事情他们逃不过，特意把我丢在了城外的山上，只是没想到我自己找了回来，正好撞上了他们的行刑现场，我便是那时破的镜, 促使我破镜的, 是复仇, 是杀戮。”

“我完成了我的复仇, 将那些人全部都杀掉，而不出意外的，我也遭到了问仙门的通缉，于是我开始逃亡，逃亡在外，总是需要资本活下来，所以从第一个人委托我去杀人时，我答应了。自那以后，我的身份一直是杀手，从未变过。”

“不过我的能力也十分有限，当初复仇也是九死一生，我一直想不停的破境获得力量，但很遗憾，我资质平平，一直卡在四镜没有突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也不在意。因为有了妹妹后，我已经对杀戮逐渐感到厌倦了。毕竟我的仇已经报了，我不能一直困在过去，是她给了我往前走的力量。”

说到此处，三十七醒悟过来什么，略带慌张的向虞婳解释，“不过你放心，她的手是干净的，她没杀过人，而且她破镜是由沧溟观指导的，没有问题。”

看他这么着急，虞婳颔首示意他不必慌乱，“你刚才说，你是后来有的妹妹？”

“是的，”三十七回想起来笑了笑，沉重的脸上难得有了轻松的笑容，“她是我在逃亡路上捡到的，那时荒灾，很多难民糊不了口就只能把孩子扔在路边，我是在一处荒郊捡到的她。其实当时我也不想多个麻烦，一开始也没有捡，可不知为何离开过后在前面听到了狼群的动静，便回来把她带上了。”

一说到九琦，他脸上的神色一下都活络了起来，察觉到自己有些偏题，掩饰的咳了两声拉回正题。

“方才说到.我一直想要破境，却又一直卡在四境，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以为自己的极限只能到这里。直到那一次在清云门前输给你。”

“输给我难道和你破境有关？”虞婳说着，暗想那次不是猜字谜吗？都没动手，怎么会有关系呢？

三十七摇了摇头，“与姑娘你无关，当初溟山愿意收我们，就是看中了我是杀手，毕竟杀手也是卖命的路子，很适合为他做事，当然，他也不太在意我们的死活，那次回来后为了惩戒，他把我丢进了山鬼谷。山鬼谷中险象环生，甚少有人能从里面出来，也就是在山鬼谷中我才发现，我的力量并非来自神，而是来自魔。”

现世中一直有传说，当初第一位修仙者的力量，是神族的指点和赐予，所以所有的修仙门派看似各有不同，但实际上同出一道，殊途同归。

“也就是说.”虞婳迟疑着开口：“你本应当是魔修，却一直在用如今的仙法修炼？”

“是的。”三十七点了点头，“之前是因为这股魔气我用得不多，所以一直被压制着，后来它在山鬼谷里被彻底激发了，我已经压不住它了，而它与我所修的功法又有所冲突，所以我想.”三十七垂下了眼眸，淡淡的说出无望的事实，“我时日无多。”

“那为何你不干脆转魔修呢？”虞婳想也没想的就说出了口，说出来的瞬间她自己都愣了下。

要是被别人听到她这样说，回了清云门她的死相大概会很难看。

三十七也愣了一下，他想了想，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做不到。”

“魔的本性是杀戮，而我已经不想再杀戮了。”三十七说着缓缓闭上了眼，“若是十五年前，我知道自己是魔修的话，或许我会义无反顾的走上这条道路，可现在的我，已经杀了太多人，一开始是为了那一点点粮食，后来是为了钱，再后来是为了得到一个新的身份摆脱过去，所以我接了很多委托，该杀的不该杀的我都杀了很多，回想起来，不知不觉间，我竟变成了和当初我最恨的仇人一样的人了。”

“所以我想停下来，我想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良知，作为是‘人’的证据。有这个想法时，正赶上各地都有魔气溢出的事，于是从那个时候我就对自己立誓，绝不和为祸世间的魔道为伍，只是没想到.终究没有逃过命运的捉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