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地狱巨塔

当希尔佩特从普通人成为灯女的那一刻，日夜侍奉在身边的仆从们就低下头，向她祝贺：

“万分欣喜，您再次勘破自我的帷幕。”

为什么是“再次”呢？灯女坐在床沿，幽深而昏沉的心底只泛过一丝涟漪，又重新沉寂下去。

身体的嘴唇似乎说了什么，但已无法理解那些话语。

因为现在的“她”已不复存在，与这些人对话的，并不是那个没有名字的女孩。

而是先祖瓦莱丽雅，或者，伫立在岸边的灯火。

…………

意识沿着灵素连接前进，希尔佩特进入波尔与虚界的连接之处。

无数非人类的哀嚎在空间中糅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团匀质毫无起伏的不明声响。

切断所有的物质感官之后，灯女重新睁开了“眼睛”。

局部灵素爆发，以及物结。

在左臂中，有一小片晶图已经过快蔓生，明显将肌肉组织挤压变形，几乎快要裸露于皮肤之外。

正如它停留在物质界，探照着虚界深渊，安静燃烧。

因为确定自己所见的并非真相之后，她才变得更接近真相。

谎言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成立，稍微超越视角，谎言就不堪一击。

希尔佩特又一次试着感应自己与灯火的连接，但它却显得微弱了。

仿佛忽然拨开云雾，希尔佩特穿透频率界限的能力进一步增强。从物质界照下的灯火重新变得明亮，所以，三十二区的高塔不再是这世界的全部，它的螺旋阶梯在向上下延伸。灯女看见了那些与它毗邻的其他频率中的幻象：从塔顶穿过的冥河，塔底席卷着黑风的山谷，和燃烧的坟墓。

所以某种意义上，一座地狱就是一个巨大的炉床。

在冲刺过程中，柯林已发动金刚术的扳机。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使用物质形式之外的进攻，这样就避免了被揪住灵素连接的危险，即使面对雌月之上的巫师，也仍有一战之力。

可惜因为时机不对，没法乘这空隙了结他的生命。

为什么……是谁捏造了这条道路，以及一系列的信条。

柯林曾在这看见一片旷野中笼子构成的牢城。但灯女所见的，则是一座几乎无限延伸巨塔。

“沸腾冒渎……”波尔再次伸出右手，将仪式收入意识后，他已不需要依赖外部的扳机。

各文明圈观察者视角的有限，导致虚界向世人展现出不同的侧影和角度。

兄弟会的圣所就在这附近。

她们不是成为了灯火，而是把自己当成了灯火。

所谓的毫无偏见，也仍然隐藏着一种偏见：对偏见的偏见。

甚至就连对“客观”的认知都带有立场。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守则，在拿勒的两位灯女才白白地死在波尔手上。所以，如果说禁止进入虚界只是为了保护灯女，那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随着波尔忽然睁开眼睛，缭绕在他身上的魔鬼也重新出现，但柯林的脚步并未因此停下。

柯林的速度再次跃升，他观察过波尔的上次施法，在这种距离下，老人已经没有完成仪式的机会。

灯火的路途，是无法抹除自我诅咒的。

现在，希尔佩特第一次违反这条守则，也因此明白它的存在还有其他意义。

想到那两个因恪守信条白白死在波尔手中的灯女，还有灯火体系下，在这些荒诞信条中度过一生的人，那都是与自己一样的人，痛苦，以及更可悲地忽视痛苦。希尔佩特不自禁地，握紧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