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他将自己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中尉”，这个比重不断地上升，直到一周前停止。因为现在除了一个人独处，“柯林”已经几乎只会在神学院露一下面。

上次以“柯林“的身份在街上闲逛，似乎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但一时之间的寂静，反倒让柯林清晰地回忆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身影感到熟悉。

哪怕那可能只是无关痛痒的零点几秒钟，或者一两天时间。

他隐约记得，这个人和自己在同一站上车，所以他的出现并不是偶然。

没错，自己确实见过他。

比如现在，不知是不是神经质。他隐约觉得座位左侧前方的一个黑色人影，似乎有些眼熟。

结果在不带面具时，他反而会有隐约的不安。柯林总是下意识留意着周围人的面孔，觉得有谁会认出自己。

凭借对那脱落石屑的一瞥，柯林已经对银线的走向有了判断。那道细小的嗡嗡声若有若无，但一直没有中断停止过，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飞蝇在耳畔紧紧地追随。也许它确实近在咫尺，柯林后颈的皮肤仿佛感受到寒意，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为了不暴露身份，没有让歌蒂随时跟着自己，确实是一种失策。

柯林没有放过这一隙喘息的时机，立刻开始调整体内灵素的状态。这时已经顾不上后遗症的问题，让生命丰饶疯狂地向炉床中涌去。炉床回馈的高压灵素，在异常蔓生的晶图中四处冲撞。幸好这痛苦是渐进升级的，让柯林还有机会一步步去适应。否则他可能已经失去了意识。

柯林趁势出了电车，但他知道这样的方法不能拖住对方太久，立刻在垒放好的灰白色的石块间迅速奔走，寻找合适的位置。

这个人确实在看着自己。

以太场中的灵素忽然晃动了一下，就像水珠滴下后泛起的涟漪，但是被柯林捕捉到了。

“栉火”的力量已经恢复大半，但以现在身体内晶图蔓延的情况，已经不再容许承受大规模的灵素溢出。

而自己没有任何察觉。

车厢内光线昏暗，而那个人正好背着窗外的阳光。除了轮廓和一对眼睛之外，在柯林的位置上看不清其他细节。

在解除对方第一次攻击时柯林已经转身，从而看到对手的面容。那是一张毫无特征，又模糊不清的脸。不会引起路人的注视，看了也不会留下印象。也许是某种类似“迷雾”的认知干扰术。

而且，那个人确实在看着自己。

但柯林只瞥了一眼，知道自己背后那一整堆石料已被全部切割开，只是断口过于平整，才使它们没有立刻崩塌。

他感到耳朵一阵剧痛，用手稍微一摸就碰到了粘稠的鲜血。但听觉仍然正常，只是耳廓不小心让那银线挂到一下，却险些被整只削去。

大公？教团？卢卡？波尔的残党？还是那些因自己受损的地下巫师？

树敌太多，光是逐一考虑一遍，都要不少时间。

异样的火焰，一瞬间从柯林的匕首上腾起，就像活物附生于刀刃。焰形扭曲如毒雾，而它色彩则病态得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否则，自己很可能就等不到灵素潮汐的到来了。

小小的采石场很快又恢复了寂静，然后，许久也没有再听到另一道脚步声。

电车走道上因奥里小小的混乱，似乎一眨眼就结束了。气动门在蒸汽喷泻声中关闭，乘客觉得占到了便宜，并不知道自己刚刚与什么擦身而过。车长不耐烦地晃动摇铃，电车重新开始行驶。

短短瞬息之间，灵素增压完成了。但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柯林轻轻叹息，他明白自己又一次透支，而且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你是谁的人？”柯林声音低沉地问。

面目不明的巫师远远地站在石料堆上，沉默着，不见有什么动作。

但飞虫的嗡鸣却再次响起。这次，它们的声势不再细微。甚至让柯林联想起了蜂群的轰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