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仍不妨碍谢宇钲三人来去自由。
入夜的时候,三人换了地方过夜,聚在龙泉河边的一处房屋里,坐在油灯前商议着。
商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列出刺杀名单,作出相应计划。
本来就不喜欢说话的卢清,变得更加沉默,在昏黄摇曳的灯火中像一尊石像。
谢宇钲终于适应了这个时代的惨烈血色,开始为接下来的任务,做了详细的规划。
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分析,两天后的剿匪表彰大会是一定会举行的。
如无意外,几个关键的头面人物,比如县长、骆绍瑜、国府特派员以及地方上的官长缙绅,是一定会出席的。独眼龙老八,应该也会参加。
骆绍瑜和国府特派员是第一目标,必须死!
独眼龙老八也必须死,是第二目标。
对此,李慕英似乎也被事情演变的惨烈震骇到了,他默认了谢宇钲作的目标排序,不再提那个原先一直要求排在最优先的那个叛徒。
李慕英早打听好了,两天后的表彰大会既是公开举行,那么这城中有且只有一个地方适合举办此类大型活动——龙泉阁,所以他认为,这个表彰大会不举行而罢,若要举行,定然是在龙泉阁。
谢宇钲认同他这个判断。
一直商量到下半夜,才草拟出几份刺杀计划和撤离计划。
熟悉龙泉县城周边情况的李慕英,凑在油灯下,仔细地阅读着,细心地对细节提出些补充和优化。
谢宇钲见卢清仍像一尊石像一样,端坐在油盏火光中,一动不动,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这个劲来,便也懒得答理他,起身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自己端着陶杯站在李慕英背后,看着他对计划一一进行润色。
纸上有两种字迹,一种是谢宇钲用毛笔写的,倒是龙飞凤舞,就是有些不堪入目,被李慕英笑着评为草书入门级。另一种字迹是李慕英写的,非常漂亮工整,被不服气的谢宇钲评为呆板没灵气,李慕英谦虚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看了一会儿,谢宇钲端着茶,轻轻开了门,来到后边的院落里。
下半夜了,空气中飘着薄薄的凉意,视野里一片漆黑,天上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上下四方,只剩下沉沉的黑幕。
只有城外的龙泉江,仍日夜不停地呜咽着,好似在诉说着什么。
谢宇钲呼吸了几口冰凉的空气,正准备回屋,却听到隔院里嘎啦嘎啦的一阵响。
他连忙将屋门轻轻掩上,放了手中的陶杯,然后掏出了枪,在黑暗中蹑手蹑脚地摸向院墙。
很快,隔院里就亮起了灯光,一个妇女的声音响起:“娃他爹,哪桶豆子是最先浸的呀?”
隔院屋内传出一阵窸窣声,一个男人回答道:“我也忘了,你捞起看看,不就晓得了?”
就听那妇女哦了一声,马上又是洒水声,木桶落地的声音,井辘轱吱呀吱呀的声音。不一会儿,隔院屋内的那个男人也出来帮忙。
谢宇钲又听了一段对答,才知道隔壁的夫妻俩是开豆腐店的,现在正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呢。
他松了一口气,悄悄地退回屋内。
李慕英仍对着计划推敲着。
卢清终于从石像状态里恢复过来,正坐在火光里擦枪,那支李恩菲尔德小巧纤长,正在他手里不断变换各种角度,熠熠生辉。
等一切忙完,已近凌晨四点钟了。众人胡乱眯了一会儿,天就大亮了。按照计划,三人先是分别对几个关键地方进行踩点,然后再一起过一遍。
谢宇钲分到的是县城西边的城门和那一带的城墙,因为这一带的城外近山,地形复杂,所以成了计划中撤退时优先考虑的地段。
谢宇钲先来到西城门附近,找了家早点铺子,向店家要了一碗米粉,坐下慢慢吃着。
街道上行人车马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进城的。
城门口应该是加强了戒备,只见约莫有一个班的民团在一张小方桌上打叶子戏,一个账房模样的中年人别搬了一张椅子,靠城门洞坐碰上,目光阴鸷地盯着进出的人们。
城门外是一条林木稀疏的大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城外的山林。
谢宇钲看了这架式,觉得要是城内响起枪声,这城门怕会在第一时间关闭。他的目光转向城墙,只见城墙上空无人迹,只见逶迤的远山和广漠的天空。
他决定在城墙上做文章。
吃完米粉,付过账,迈步出门,他没有走向城门方向,而是掉头往城内走了一段路,然后拐进小巷,绕到了西边城墙根儿下边。
这城墙根下边的街道,是一条专卖竹木器材的街,沿街摆着各式各样的竹木制器,水桶、脚盆、桌椅板凳、凉席之类物什,充斥着目光所及之处。
走着走着,谢宇钲看到了一家木器店铺前摆放着长长的木梯子,心里便有了数,再走一阵,走完了这条街,他发现卖梯子的还不止一家,心下不由大喜。然后找了一家茶楼,上了二楼。
时间尚早,茶楼上只有一两个客人。
谢宇钲点了几碟点心,要了一杯浓茶,坐在窗边,一边观赏城外的山景,一边慢慢地品着,一边在心里慢慢细化着撤退的步骤。
市肆渐渐喧嚣起来。
谢宇钲坐不多久,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这时,店小二拎着茶壶止来添茶,被他一摆手止住。
回到住处等了不久,卢清就回来了。
他去的是龙泉阁附近,那里一如既往,并无什么异常。
但李慕英却迟迟没有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