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睁开了眼睛。

她先给于航发了个短信：回融城飞机上，到了再打给你。

他浅浅的呼吸落在她头上和脖子上，她往前面走了走，碰到了洗手台，“这里不太适合哭。”

艾叶知道言言很执拗，一直都知道。

她前脚刚出酒店，于航派来的人就拿着礼服赶来了。

“哎，对了，邹容也在香港，昨晚邹唐把这件事给邹容说了，邹容今天也会赶回来，也许你们能在机场遇到……”

她正要问，他突然说，“抱歉，我失态了。”

“哦。不过我还没订机票，去xs的机票一直很紧张，不知道这个时候能不能订到今天的。不管了，我人先过去再说。”艾叶搁下电话就赶紧穿衣服，洗漱，拉着箱子出来时，对前台交待了一声，打车去了机场。

声音低低的，几乎没有。

那时，艾叶正在机场里无望地走来走去，当天机票没了，她或者考虑中途转机，或者明天再走。两者到达的时间差不多，区别在于，她身在飞机上，或者身在香港。

“不谢。”

“……”

她真的很狼狈。

这就是人的贪念。

艾叶忍着泪点头。

可想而知，是要多少钱，必然是巨额。

没有多久，她就被他带到了飞机上，头等舱。

三个人在一张桌上吃，言言只喝一碗稀粥。

还有一点不同的是，他的睡姿不是以前那样的一成不变。

“哦，的确是。”

她以为只有于航会这样，原来他也会。

“……是的。”邹容迟疑了下点头，“邹唐不可能一直坐着，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你要理解。”

谁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可人总是不满足，一个希望满足后，又有下一个更为奢侈的心愿，没完没了……

艾叶自责着。

语气开始含讥带讽了。

艾叶在喝白开水。

“……”

“他刚醒？身体怎么样？阿回在不在……”她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言言面前，言言最依赖她了，一会儿看不到她就不开心，怎么办怎么办，她怎么样才能立刻回到他面前？

中午宴会开始前几分钟，助手回来亲自禀报，他才得知。

她转身走出去，轻轻把门关上。

他没有动一下。

他的指腹落在她嘴角，用力揉了揉，“我若吻下来，你就别想走出这道门了。”

邹容从背后扶住了她，“不要急在一时，从长计议。”

眼底清明，像是从未睡着。

她什么时候拒绝了他？他又是什么时候对她表白了？

“后来，言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邹唐，是不是？”艾叶这样问。

她起夜，起了很多次。

“是。”艾叶和气的说，“你应该叫他邹大哥，他至少比你大十岁。”

邹容没告诉于星辰？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两人的睡姿，用口型对艾叶说，“请出去。”

两人出来，那六个女人，呃，现在才发现另外几个都是女人，她们纷纷向她和邹容行注目礼，艾叶想，应该是邹容的原因，他长得比较帅，不关她事。

邹容叫的外卖。

“怎么不吃完，不好吃吗？”艾叶担心他的身体。

艾叶看看面前的洗手池和马桶，再看看就在身后的他，洗手间地方不大，在影视上看到的那些片断，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艾叶急着要上楼，“我听着呢，你到底怎么了？我能接受的，真的！”

他笑了，“吓到你了？”

晚上，她没有回去，她睡在邹容的床上，邹容睡沙发。

她吓得一愣，手指在脸上抹了抹，把眼泪擦掉。

“邹容？”

艾叶安抚他，“好了好了，我有急事。言言醒了。”

艾叶想，他应该是不知道邹容来香港。于星辰跟他无话不谈，想必也是不知道的。

他随即问她，“在等车吗？别等了，我派人过去接你。xs机场我有同学在那里工作，我让他开车送你回融城。你等等。”

说完就绕过她走到了客厅。

艾叶苦笑着，头歪着夹着电话，穿衣服的动作有点僵硬了。

“啊？”于航也相当吃惊，没想到会这么快……

侧头看邹容，“不知道我有没有说错话。”

“邹唐说我不能吃太多，我还在恢复中。”

“不好。”

却也没挂。

这些情绪很快从他大脑里一闪而过。

“艾叶，你不要太激动，还有，还有一件事……”

她说，“没关系，我过去找他。”

从房间里出来，艾叶吸口气，对邹容勉强笑了笑，“你别担心，我很开心，真的。看到他恢复得那么好，我真的很开心，失落肯定是有的，但也不及我开心的十分之一，只要他醒来就好。这是我以前最大的希望。”

言言的目光落在门板上，那里面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最多的，是迷惘和不解，她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她怎么哭了？

艾叶差点要抓不住手机，她全身颤抖，嘴唇也抖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可以吗？时间很急。”艾叶脑子转的速度跟不上他的节奏了，她在失去希望的时候他抛来了救命稻草，她说，“那我现在就过去。”

邹容笑着应了声，“你们聊，我去叫邹唐起床。”

她陡然清醒。

艾叶气得一窒，“我大可以对于航实话实说，但我不想破坏你和于星辰的感情。她不会不知道她现在就在香港吧。”

艾叶霍然一醒，“你醒了？”

“嗯。”他很听话地点点头，“邹大哥。”

这是意料中事。

“顾艾叶，你又跟我玩失踪！”于航的声音又着了火。

那样她就能放肆的流泪放肆的哭一哭。

“阿回，谢谢你。”

于航把副卡给她，而不是区区一张银行卡。

沉默里，邹容伸来了一只手，握住了她发凉的双手。

没睡太久，手机响了，那铃声是她专设，海姨的。

艾叶觉得，什么都没变，除了旁边躺的人，以前是她，现在是邹唐。

言言也站起来，粥只吃了半碗。

原来她是为他说谎。

艾叶还是没有足够的耐心，十一点的时候，觉得他们应该睡熟了，她让邹容带她过去了一趟。

真是很巧。

他开口问，“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艾叶，艾叶，你别激动，听我说。言言是凌晨三点醒来的，我给你打了，没人接，后来又打，被按掉了，我想你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所以天一亮就赶紧打来……”海姨掺杂着哭声，比艾叶镇定了那么一点点，“艾叶，你听我说——”

邹容是开车过来国际机场的。

她默默地退到厨房。

艾叶和海姨回到家，冷颜回在收拢她的药箱。

她一手照顾到大的人，不认她。

邹容把车子停在路旁，把艾叶行李拿下来，掏出手机，“我让邹唐带他下来。”

一路上，艾叶都在想着见到言言的各种情景，再怎么陌生，血缘关系是改变不了的，他们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他人生的头几年跟她在一起，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他们生死相依，他们死里逃生，那些日子，一定存在于他深藏的记忆里！

“你觉得我现在能休息好？”

他呼吸急促，过了会儿，大概是冷静了下来。

言言睡过的那张床，空了。

他的面容，还是那样的安详和俊美。

艾叶上车后给于航打了电话过去，“喂？”

她怎么在这儿？

他声音渐暖，“我的行程安排，没有主动告诉过于星辰。而且，我和她的关系没有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亲密无间。”

冷颜回挥挥手离开，“于航的卡在我身上，具体了多少我也不知道，你去问他好了。”

她听到他和邹容说话的声音，说话声音不大，估计怕吵醒邹唐，她还没出来，还在睡吧？

“他们……睡同一张床？”

在香港，她心要忍受时间的煎熬。

这让她很欣慰，“我不小心睡着了，打扰到你了吗，抱歉。”

“还有，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邹唐。”

“说来也巧了。冷医生要用一种特别的药材，我陪她一直到凌晨两点，等药效结束后，看没有什么反应，我们两个才去睡觉。冷医生叮嘱一定要有人在旁陪着，我怕我睡得太死。苗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联系不到她，于航请来的阿姨晚上是不在的，所以我就想到了邹唐，因为白天见过她，她搬到了小区里，说明天要过来看望言言。那我就想，也只有她能照顾一下言言了，就冒昧给她打电话，小丫头一听就赶过来了……”

比她高太多了。

车子驶入小区，艾叶的心情急剧起伏不定，意外的，看到了在小区门口徘徊的海姨。

“不是想哭吗？”他说。

“是啊，我们是在机场遇到的。”

发布会还未结束，于航手机设置为无声，并没听到。

他眼里的滚烫情意，让她看一眼就不敢对视了。

他好高。

被前台告知她已离去，赶紧通知于航。

“……哦。”

她流着泪说，“海姨，言言小的时候就很依赖我，那时候是小，身边没有可依赖的人，只有我这个姐姐……现在，他是刚醒来，脑子里虚空一片，缺乏安全感，他依赖邹唐，我能接受。你别那么担心我，我没事。你也别太伤心了……”

“还是不要了。”艾叶阻止了他，“他刚醒来，不能多走动，让他跟着邹唐吧，别来回跑了，会累坏。”

“对。他下午就能走动了。虽然步子还有些僵硬，不过能走几步。邹唐知道邹容要回来，她是擅自搬过来的，她怕邹容骂她，就回去乖乖的等邹容。可言言要跟在她左右。我的劝他不听。我让他等你，他也不肯。”

艾叶这样想着，再次睡了过去。

艾叶喝了一杯，又续了第二杯。

言言看她面前的食物没有动，张了张嘴，听到了邹唐说话的声音，他脚下一挪，朝卧室走过去。

艾叶望着他的背影，呆呆的坐着，直到，传来敲门声，一声急促过一声。

会是谁？

艾叶放下杯子走过去，脚步虚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