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3章 “神棍”
墨画心头颤动。
由上古异纹构成,得自无尽蛮荒渊薮,经大荒的大巫祝改良,后被申屠皇族封禁的蛮荒古阵图,就刻在一具人面羊角白骨邪神像里……
这是魔宗二长老,也是大荒巫祝,临死之前跟墨画说的。
如今,自己身处荒天血祭大阵深处,血肉迷宫核心,邪神真身降临的祭坛之上。
而这祭坛,乃邪神禁地,禁凡胎涉足。
屠先生他自己,都未必敢踏上这座祭坛,以免亵渎他的神主。
因此,眼前这尊人面羊角白骨邪神像,有很大概率,就是二长老口中的那座,藏有大荒古阵图的邪神像。
时间紧急,来不及犹豫了。
“此时不把这个羊毛薅了,这辈子都未必再有机会了……”
墨画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白骨邪神之上,放开神识,将邪神像内内外外,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窥视着。
邪神像之上,残留着大荒邪神的可怕威压。
但邪神的“太子”,都被墨画抓住,镇压了起来,区区残留的邪神威压,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墨画就这样,将这个沾着血迹,阴森可怖的白骨邪神像,当成“玩具”一样,上上下下琢磨研究了个遍,不知琢磨了多久,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神像的脑袋里,发现了一丝异常的气机。
这缕气机,很淡,很深,微妙不可察。
似乎是有高人,布下了神道的因果,遮瞒了相关的隐秘。
这种近乎“神隐”的手段,极其高明。
若非墨画是“半神”,神念道化,异于常人,且学了天衍诀,又修了天机衍算,神识敏锐,因果直觉强烈,还事先从二长老口中得知了相关的秘辛。
否则他也决计不可能,察觉到这邪神像脑袋里,藏着的古老惊天的秘密。
而如今,这个秘密,即将落在自己手里。
结丹的本命阵图,也在向他招手。
墨画心中兴奋,迫不及待跳上邪神像的脑袋,神识仔细扫过,果然自羊角白骨的后脑勺,发现了几道裂缝,裂缝之中,有黑黢黢的口子,口子直通神像脑颅,颅中因果晦涩,似乎隐藏着什么。
古老的,凶戾的气机在暗暗浮动。
墨画的脸,贴着邪神的头骨,伸出手探进邪神像的后脑勺,从里面摸索着,想看看能掏出什么东西。
恰在此时,大殿之内有了动静。
一坨被妖修和魔修,啃噬得面目全非的血肉,开始颤动,而后缓缓蠕动,吸收着地上的鲜血,重新凝聚,化为了一个高高瘦瘦,死白色宛如妖魔般的人形。
人形凝结后,气息微弱,苍白如纸,透着邪异和死寂,最终面皮扭曲,显现出了一张人脸。
这是屠先生的脸。
他的血醮仪式,被墨画打断。
魂灯被墨画吹灭,神魂受了反噬。
肉身也被墨画利用道心种魔操纵的癫狂魔修,啃噬地血肉模糊。
在各种意义上,遭受了重创。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死。
他是羽化,且早已舍弃了人身,化为了妖魔,将一切都献给了大荒的邪神,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死去。
只是因为肉身和神魂,都遭受了重创,因此才会神识昏沉。
但他的生命力极强,此时经过休养,也终于缓了过来,神识重新回溯,也临时重构了肉身。
屠先生也终于,重新睁开了死灰色,如妖魔一般的双眼。
可下一瞬,他怔住了,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怒。
周遭全是血肉,残肢。
数百魔修,无一幸免,全都死了,模样凄惨且狰狞恐怖,仿佛经历了惨烈的酷刑。
大殿之中,充斥着邪念,恐惧和绝望。
有一瞬间,屠先生几乎以为,自己身处的地方,并非血祭大殿,而是大荒的炼狱。
“在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所有魔修全死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谁下的毒手?”
“又是谁吹了我的魂灯?”
“谁在坏我的大计?”
屠先生的睁大双眼,深褐色的眼珠子外凸,心中满是愤怒和不解。
片刻之后,愤怒稍退,理智渐渐恢复,屠先生这才骤然察觉到,大殿之内,还有人!
“谁?!”
屠先生猛地抬头,目光如剑,看向祭坛上的墨画,然后突然瞳孔一缩,心中充斥着震惊。
墨画?!
这小子没死?!
血祭祀短刀,封着他的肉身。
大荒圣物,镇着他的神魂。
自己还安排了四个金丹魔头,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只要神主一醒,就用铡刀斩了墨画这小子的脑袋,用他的识海和头颅,来嫁接自己全新的妖魔之身。
如此重重封印,严加看守,这个只有筑基修为的小子,怎么会不死?
他怎么可能不死?
不可能!绝不可能!
屠先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以至于几息之后,才渐渐看清墨画的动作,意识到墨画在做什么。
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屠先生两眼瞬间血红,脑壳嗡嗡作响,胸口几乎窒息。
这个千刀万剐的该死的小鬼……
他在做什么?!
他竟然骑在神主的头上,还伸手在抠神主的脑子?!
这尊神主像,是大荒最古老的神像之一。
他自己平日里,恭恭敬敬,跪地朝拜,不敢有一丝亵渎,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可如今,这尊神主像,却被墨画骑在身下,如此这般羞辱。
屠先生气得两眼发昏,一口血堵在胸口,差点就吐了出来。几乎就想冲上去,将墨画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但仅存的理智,克制住了他的冲动。
这是神主的祭坛,是神主诞生的“禁地”,他根本不敢贸然上去,否则也是对神主的冒犯。
屠先生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但声音却忍不住嘶哑和颤抖:
“你……下来……”
墨画眨了眨眼,不仅没下来,反而手臂往里面抠得更深,自邪神像的颅骨内,摸到了一个凉凉的,润润的,阴森森的如同骨片一般的东西,当即心头一跳,用手指抠了出来,默默放到了自己的纳子戒中。
屠先生双目通红,恨不得把墨画给吃了。
“你下来……”他又说了一遍。
墨画趴在邪神像的脑袋上,没有说话,但心思却不停转动。
屠先生是羽化,太强了,他根本打不过。
大殿内的魔头,也全都被他用道心种魔玩死了,没有这些傀儡和“玩具”,他也没办法牵制屠先生。
而自己身处的祭坛,似乎是屠先生的“禁地”,他不敢轻易涉足,所以这个最危险的邪神祭坛,对自己来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否则,一旦离开祭坛,气急败坏的屠先生,怕是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大卸八块。
墨画此时,根本没有从屠先生手中逃生的好办法,因此绝不可能离开祭坛,离开神像。
局面有些僵持。
屠先生也一直用杀气腾腾的目光,看着墨画。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过了片刻,屠先生稍稍冷静了一会,心思一动,当即神情苍白,意识到了更大的问题。
祭坛之上,充斥着浓烈的神主气息。
按理来说,血祭已经成功,神主也已经降临了。
那墨画此子,骑着神主的头,抠神主的脑袋,如此大逆不道,亵渎神主的事,理应受到神主的天罚才是,可为什么神主无动于衷,而墨画这小子,也能安然无恙?
为什么?
神主呢?
神主到底发生了什么?
屠先生当即目光下移,看向了祭坛正中,白骨王座之上,昏迷不醒的瑜儿。
瑜儿的身上,已经有了一缕神主的气息。
虽然很淡,但确实是有。
因为大荒之主的真胎,的确是从瑜儿的神念胚胎之中,孵化而出的。
屠先生皱眉,含着敬畏与疑惑,看了眼昏迷的瑜儿,又看了眼骑在神主头上,仍安然无恙的墨画,一瞬间心中一震,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目光冰冷但含着深深的忌惮,看着墨画道:
“你……不是人,你把神主怎么了?”
墨画目光微缩,于电光火石间,迅速理解了屠先生的脑回路。
他把自己当凶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