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5章 大漠城
“大虎他们……”
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一起逛街,看戏,侃大山;
想到这三兄弟,偷长老的锦鸡,烤了送给自己吃;
想到大虎他们,护着自己跟别人打架。
想到他们这三个孩子,背负生活的重担,第一次去大黑山猎妖,之后血淋淋回家的场面……
墨画心中有点暖,又有点酸。
算起来,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大虎三兄弟了。
船老大见墨画的神情,便问:“你是不是,想着能不能拜入大荒门?”
墨画目光微动,问道:“我可以么?”
船老大摇头,“你这小伙子,虽然‘天生神力’,有一点炼体的天赋在身上,但毕竟过了二十了,就是过了修道的启蒙期了,修龄这块,就不太适合。”
“而且,大荒门是何等宗门?那可是堂堂道廷直隶的四品宗门,是镇压大荒皇族的强四品宗门。”
“没点家世背景,没上等的天赋灵根,没点气运在身,怎么可能拜得进山门?”
“至于你……”船老大端详了墨画一眼,摇头:“哪怕炼体天赋还行,但灵根不行,铁定是进不去的。”
墨画笑了笑,也不生气。
当初他在乾学州界,拜宗门时,吃的闭门羹太多了,心里也知道,单凭自己的家世灵根,一般情况下,根本迈不过这些大宗门的门槛。
这么一想,太虚门对自己的“恩情”,就越发可贵了。
可突然间,墨画目光微变,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没家世背景,没上等灵根……
大虎三人,是怎么会被选上,拜入大荒门的?
大虎三人,跟自己一样,都是散修出身,灵根比自己好一点点,但也没好多少,也都是中品左右,这等资质的弟子,在修界一抓一大把。
大荒门的长老,为什么会收他们做弟子?
墨画心头微凛,觉得这里面有些古怪。
可他对大荒门的形势并不了解,此时也没太多根据去推断。
墨画转头看向船老大,见船老大喝了劣酒,脸颊又黑又红,有一股说不出的洒脱和韧性,心头微动,便问道:
“您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船老大道。
墨画道:“一旦大荒的蛮兵,打到大漠城,这附近瞬间会被战火殃及,死伤无数。”
船老大摆了摆手,“太远了。”
“太远?战火太远了么?”
“不是,”船老大喝了口酒,缓缓道:“我们这些穷苦修士,挨一天算一天,在这沙海里,说不定哪天突然就死了。有时候太累了,往床上一躺,也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
“今天还能喘着气,但明天的太阳,就未必能看到了。”
“因此,蛮兵来不来,都不影响我们去死,所以我才说,考虑这件事太远了。”
“更不必说……”
船老大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欣慰:
“蛮兵若来,那肯定一视同仁,见谁杀谁。我们这些穷苦人也杀,那些富家公子小姐也杀。”
“我们一无所有,被杀了,反倒是解脱。”
“那些泡在蜜里,天天享着富贵的贵人,若是被杀,那才是真的绝望。”
“这么一想,我就不觉得亏了,反而觉得我还赚了。”
船老大的脸上饱经风霜,露出不知是麻木,还是豁达的笑容。
墨画默然不语。
风沙自远处吹来,掺杂着粗厉的砂砾,割在脸上,有种避无可避的无奈痛感。
恰在此时,沙船一声震荡。
船老大当即跳起来,骂道:“遭了,倒了霉了,又不知撞到什么了……”
他转过头,对着墨画摇了摇头,“你看,这日子就是这样,磕磕绊绊,没死在蛮兵手里,先死在沙海里了……”
船老大急匆匆跑到船前,查了一遍,似乎是沙海里的礁石,撞上了船底,这才如释重负,而后忙忙碌碌地,找人检修,一片嘈杂。
墨画则站在甲板上,看着滚滚黄沙,漫天飞舞,以及在这黄沙中求生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之后的一路,倒也顺畅。
唯一遇到的意外,是一大波沙匪,约有二三十人。
此前那些零散的沙匪,只是盯梢踩点的。
到了狭窄的泥沙口,更多的沙匪,自然就包围了过来。
双方谈了几句,但根本不可能谈拢,之后战斗一触即发。
对船老大而言,这是一场极艰难,极危险的战斗。
事关沙船存亡,和他们这一船人的性命,他一点不敢怠慢,手脚都有些颤抖。
墨画则一脸平静。
因为这来劫掠的沙匪,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筑基中期。
若是搁在以前,他一个人就杀光了。
但现在不行,他得修身养性,克制自己。
于是一身古铜色的体修墨画,就像其他炼气境船工一样,抡起棍子,就跟沙匪们近身战到了一起。
拳拳到肉,腿脚生风,手里的棍子,舞得密不透风,将沙匪一个个,揍得鼻青脸肿。
墨画也终于,体验了一下做“体修”的滋味。
这场战斗,虽然比较低端,但墨画打着却很畅快。
当然,墨画也只是“点到为止”,将劲力渗透进沙匪的关节,废掉他们的经脉。
最后,再由船上其他护卫和船工,联手将沙匪斩杀。
经过一番鏖战,沙匪全军覆没。
为首的筑基中期沙匪,也被墨画暗中用水牢术定住,趁乱用金刃术,割裂了小腿,而后被船老大,连同几个筑基护卫,给围杀掉了。
就这样,纷乱平息。
船老大喜不自胜。
遇到沙匪的时候,他已经做好准备,要面临惨烈的局面了。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们竟打赢了,而且几乎是全胜,自己这边人一个没死。
这当真是,老天庇佑了。
船老大命人,将沙匪的储物袋缴了,将沙匪的船全都拆了,便将剩下俘虏的沙匪,全都丢进了沙海。
他们这些渡船的修士,不想见血。但这些沙匪,留着又是祸患,便只能将他们丢到沙海,让沙海取走他们的性命。
之后船老大,就开始庆功了。
当然,排场也没那么大,只是船工们聚在一起,一人分了几枚灵石,分了点肉干,还有一壶辣嗓子的烈酒。
这些都算是战利品。
船工们高兴不已,脸上映照着火光,红扑扑的。
席间,船老大搂着墨画的脖子,对墨画白日的对战沙匪的“神勇”大为夸赞:
“年纪轻轻,敢拼敢闯,没有怯场,没有贪生怕死,很了不得。”
“就是有一点,下手还是不够狠。”
“好几次,你那棍子,都能直接把人给捅死了,结果你没捅。”
“生死关头,这种犹豫是大忌,下次千万记住,不要手软,该杀一定要杀!”
“你就是太年轻,杀得太少了,才会这样……”
“来,喝酒!”
墨画举着酒杯,无奈苦笑。
大战过后,再加上劫后余生的酒宴,氛围十分欢畅,尽管吃的喝的,都很劣质,但众人无不神情满足。
但酒宴也没持续多久。
毕竟这是在沙海上,危机四伏,众人也都是船工,还要渡船。
之后沙船继续前行,开向大漠城的方向。
最大的一波沙匪杀了,沿途的沙妖,小心点便是,想来想去,也没有其他波折了。
尽管黄沙漫天,环境恶劣,但众人的心情,却都渐渐轻松了起来。
远方的风沙中,大漠城恢弘的轮廓,已经若隐若现了。
可恰在此时,沙船却不动了。
船老大去查了一遍,这才惊觉,沙船的底部,不知何时,已经破了一块。
不知是沿途,在哪里触到了礁石,还是被妖兽的尖喙凿破了,亦或是与沙匪一战中,被沙匪弄坏了。
这伤痕细小,因此一直没人察觉。
但长途航行,终究还是坏了,还是坏在了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前夕。
如今,船不走了,而且似乎还在一点点下沉。
周遭也没有其他沙船,能帮他们。
即便有沙船路过,载客量有限,也不可能救下他们一船的修士。
船上的修士,脸色都有些惶恐。
船老大也不免有些焦急,脸上浮出苦笑,“果然,运气但凡好一点,之后就会倒大霉。”
墨画想了想,便道:“老大,要不,我去船底看看吧。”
船老大看了墨画一眼,“你……”
墨画道:“我会一点阵法,说不定能临时修一下。”
船老大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你……会阵法?”
你一个体修,还学阵法了?
体修有那个脑子么?
墨画点头,“我要混口饭吃,因此什么都要学点。”
船老大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