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余雪纷飞
飞扬飞扬飞扬~
一直很爱念到这处宛转的地方,轻盈幽邃,似在满心欢喜地奔赴,还有消溶,娟娟飞舞,然后飘落粘住谁的衣襟,消溶在她柔波似的心胸。这是志摩的诗,书架上放着一本旧的,便是之前提过的那本,业已泛黄。《徐志摩诗歌》,吉林教育出版社,2006年12月修订,封上贴了“一角书屋”的标签,是那时他借了觉得尤爱就买下了,交与我。第一页有许多黄斑,写了三个名字,应该是练练字的,毛笔字的“摩”的背后有一幅黑白竹林的照片,小时候的我用绿色的粉笔给它抹了颜色,这色彩仍在,这一页背后有自己的的篆书刻章。
“目录”二字左,是父亲十多年前与我抄的一首《终南望余雪》,“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很爱这句,也很爱雪,不过常常忘记它的作者是祖咏,也只读过这家伙一首诗。诗集的第二首就是《雪的快乐》,在第四页,自己还夹了一张诗笺。应该是高中时抄的,左下角的图案为恽寿平的一丛叶,不知道是什么草,笔弱,隽逸,右下两个淡淡的印章。后人称其善作“无骨”之技,然木柔软,它的凛然风骨都在意境中了。没有抄全,只到荒街惆怅后的两个“飞扬”为止,“扬”写的繁体。
我以为,生活迷迷茫茫,虽总是不知所措,可我,从来知道自己的方向。这首,好像是在康桥前,也可能在后,总之是同一时段被要求背诵的。旧书有一种化学降解的甜香味,似淡淡的杏仁,以前看过一篇文章提及旧书气味和氢氧化钠和空气反应成酸等。我喜欢幽邃的时光的味道,不爱那些过于刺鼻久远的古书。私以为这首诗的歌曲版属王海玲版本为最好,那样轻快潇洒,胜过许多冠冕正派的版本。她又不及我,她唱的是歌,已有曲调,是歌唱家。我用几分钟玩弄了一首诗,飞扬飞扬,飞远了便再不是跑掉,而是唱诗。消溶、消溶啊,消溶的往事沉沉,消溶的世态和故乡。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昨天半梦半醒间有一幅画面,一个雪夜,我还在上中学。坐在步行街中央的长椅上低头写着字。它下了整整一天,雪没有在头上堆积,时空好像静止了,可是画面没有定格,笔尖与本子摩擦的窸窸窣窣的,落雪的无声之声。前方已堆积成厚厚的坍途,它愈高愈高,可是我的发上仍只是刚坐下时薄薄的一层雪。
摘录我那时的诗,题为“雪的遐想”:
今夜的白雪,在小城的灯光下
闪烁着金色的光
纷纷扬扬,梦似的涌向我心间
是六角冰棱编织好的幻梦
像国王坐拥他许多宝藏
由是另一个冬夜的雪啊
这样纯粹、飘渺,像思念着的江南雨
你给青春带来多少美,我最爱你飘向我的热烈
即使走向一种陨落,不放肆融化在少女的胸怀
在冰雪中我瑟瑟颤抖,心灵却漂浮在天上
提一把伞,盛许多雪
看它静静地积淀,由一个时空蔓向更深更远
我想,今夜,你必将带走许多生命
人世间的惨淡,会成为天国曼妙的舞曲
今天的不幸,必在一片萧瑟中衍生着音乐
亲爱的白雪啊,请你静静地下吧
不要融成水,不要凝成冰
卑微的出现在人们的脚下,担起一声声诅咒
这永恒的痛楚,即使最坚韧的心灵也不能消受
飞吧,让风带着你
去世上最空旷,最寂寞的地方
让一切的恶劣,都为你的洁白而感动
让一切的恶行,为你的洁白而羞愧
去向枝头,压垮一干竹枝
让一切高傲的头颅,俯身亲吻他脚下的土地
洁白的雪啊,堆积在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愿你恒久安宁,恒久美好
即使咽下被践踏的痕迹,也只配担着美的名义
与友友们说起时空的事,我略略改了这个故事。
路人告诉时空旅人,911是五天前的事了,原来历史有这么一段小而遗憾的偏差,很抱歉,这次没能拯救人类,不过最近的周末大家都不那么无聊了,国安局、媒体、受苦难和内心震动的人们都开始忙碌,敌人也是,忙着仇恨和宽恕。我猜啊,路人,许不曾回去的旅客。什么样的原因让他留下,是主动选择,还是被迫与往事一起前进,向既已是定局的未来走去,过这普通的一生。我讲话,似乎也不是不得不发,而是坐下后觉得,聊聊天吧,于是随便聊聊了,随处展开,随处停止。一只小舟从湄草间出发,在一条叫时间的小河上,从流飘荡,任意方向,尽是些无聊的小事,还有那么多虚妄的故事。
可以当作:满纸荒唐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