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剖白

“怪我为了让你死心，大张旗鼓的另娶他人；怪我无视你的真心，自以为为你好的疏远你；怪我什么都不告诉你；怪我不肯和你在一起又放不下你……”

“直到你死在我面前，我才知道我那些自以为是的为你好有多可笑。”

闻不弃不知道藏在哪里，南忘书虽然看不见他，但能感觉到他的声音离自己非常近。

她听着闻不弃自责的剖白，想起三百多年前的种种，沉吟片刻后哽咽着问：“所以你是后悔当初将我拒之千里了吗？”

闻不弃叹了口气：“后悔，也不后悔。你和不和我在一起，结局应该都不会开心。”

南忘书点了点头，她知道闻不弃心里一直过不了他母亲抑郁自尽的那关，所以也不强迫他为三百年前的感情做个交代，只说：“早知如此，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你母亲的事情，这样我就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咱们俩各自心怀鬼胎的继续隔着雷池相处，兴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不可能的。”闻不弃却道：“心怀鬼胎怎能相安无事。这个雷池迟早有一天会破，不是你就是我。我们之间压根是个死局。”

“死局……”南忘书喃喃着这两个字：“既然是死局，那为什么前世我下地府之后你要来追求我？是因为知道你我曾经关系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所以你不用怕那些流言蜚语了？”

闻不弃：“我从来不惧流言蜚语，只怕你会步入我母亲的后尘。就算你在我面前千般保证不会被流言影响，我也不敢对你表现出一点喜欢。可是我错了，我在失去你之后才明白，一味躲避内心深处的害怕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唯有直面它战胜它才是破除死局的唯一的办法。如果时间能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在三百年前你跟我表白心意的那一刻我定会义无反顾的答应你，哪怕流言蜚语在汹涌，只要你我心不变，就一定可以和陆掌门一样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可惜命运让人醒悟的代价永远都是沉重的，世上也没有那么多如果。事已至此，我害你落到这般田地，再为三百年前的自己认错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不奢求你能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继续爱我，只希望你能听完我接下来的话。”

“在心魔困境里的二十多年，八千多天，我每天都是靠看你度过的。我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大，看着你辛苦又艰难的活着，看着你被打，看着你被骂，看着你双手因为干活被刀割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疤，看着你永远只能背着沉重的猪菜、红薯自卑的走过衣着光鲜的同龄人身边。我好痛，我帮不了你，也走不出去，所以只能一刀又一刀的割向自己，妄想通过自残的方式感受你的痛苦。可是我知道完全不能，我这些皮肉之痛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南忘书没有回答，虚空之内一片死寂，唯闻她紊乱急喘的呼吸和闻不弃似有若无的叹息。

说到这里，闻不弃声音里的哽咽再也藏不住了，从昏暗的虚空中现身时，早已泪流满面。

“但是没关系，我已经是地府的主人了，我可以保护你。我做好了打算，从你出生开始就陪在你身边，不让任何人有欺负你的机会，可现实总是与梦想背道而驰。在你出生的那天，我只来得及去医院给你取了个名字，便被成神后的必过大劫‘心魔’给困在了往生殿。”

他垂头看着南忘书，眼里是掩饰不住地悲伤，伸手一扯黑袍的交领，露出白皙胸膛上那密密麻麻的疤痕：“你曾经问我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疤，我当时说是年轻闯荡时留下的。但其实不是，我撒了谎。”

“处理完地府易主的琐事后，我终于可以不用求任何人给你换命了，但可惜命运弄人，就在我满心欢喜的送你去投胎时，曝光系统却出了故障，原本设置好的轮回道不知怎的又变回了你原来的命格。忙活了一百年，你还是走上了老路。”

“我整日整日的在走火入魔的边界挣扎，为了不让地府其他鬼君发现我生心魔的事情，我便让沈淮戴上面具替我伪装了二十多年。在这二十多年间，跟随我来地府的心腹手下一半被派出去寻找你散落的灵体碎片，一半留在地府协助雪无忧和沈淮。人手本就不够的情况下，我再难找出一个信得过的去阳间保护你，于是便只能让你独自承受所有苦难。”

隔了好一会儿，闻不弃才接着刚刚的话道：“直播曝光系统最初是在九十多年前创立的。那时为了给你改上一世的命格也为了有筹码和鬼帝谈判，我和阳间的一位老友整整筹备了五十年。五十年后，当我带着初具雏形的曝光系统再次来到地府时，鬼帝却说，系统他能收，但你的命他坚决不改，没有任何原因。我气不过，便以一人之力将地府杀了个底朝天，血战持续了整整十天，好几次我都险些倒下，可一想到你的来世还等着我去拼，我又有了无穷的力气。最后，我赢了，我亲手取了鬼帝的性命，自己做了地府的主人。或许是你的灵魂暗中保佑我，在大战胜利的那天，我在地府突破了修炼瓶颈，立地升神。”

“你……”南忘书张嘴难言，震惊混合着痉挛的酸涩堵在咽喉，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滞慢困难。她愣愣的看着闻不弃胸膛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泪眼模糊间恍惚看见了往生殿那些不见天日的岁月里在血泊中痛苦自残的鬼帝。

一刀，又一刀，生锈豁口的刀刃沾染着闻不弃的鲜血穿越四十多年的时间于今天捅进了南忘书的身体。

她低下头，透过自己皮相完好的胸口，仿佛看见了那刀在血肉底下游走，先是割断经脉，随后搅碎骨头，最后再将兀自跳动的心脏狠狠捅了个对穿！

疼！撕心裂肺的疼！比她前两世加起来受过的所有伤都疼！

有鲜血顺着她微张的嘴角流了下来，她颤抖的抬手胡乱擦了一把，在闻不弃着急冲过来的身影下微微笑道：“闻不弃，你于往生殿自虐相陪，我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与你感同身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