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7章 旧黄历
身为文庙陪祀圣贤之一的老夫子贺绶,负责看管剑气长城遗址,立即从天幕处落下身形,在半座剑气长城的城头之外御风悬停,老夫子算是依照约定,恪守规矩,双脚并不踏足城头,与那位人间资历最老的剑修作揖行礼,毕恭毕敬道:“晚辈贺绶,拜见老大剑仙。”
老大剑仙这个绰号,最早还是阿良帮忙取的,后来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修就跟着这么喊,加上各洲返乡剑修,一样习惯了如此敬称陈清都,好像就成了一件约定俗成的事情。
陈清都只是望向托月山那边,没有理睬一位文庙圣贤的打招呼。
就这么被晾在一边的贺绶也不以为意,这位老大剑仙要是好说话,就不是陈清都了。
贺绶随即苦笑不已,那尊高位神灵的隐藏、现身和出手,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以至于连累年轻隐官合道的半座城头,在老大剑仙现身之前,陈平安合道所在,其实就受到了一种攻伐神通的隐蔽。
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与文庙的失职,得认。
贺绶暂时只能确定一事,是那尊神灵的那一记暗中出手,好像“吵醒”了眼前这位老大剑仙的一部分元神。
没有朝蛮荒天下递出任何一剑,只是一剑开天,护送举城飞升去往五彩天下。
最终再一剑斩杀越境的龙君。
福禄街和桃叶巷那边,好像问夜饭就很寡淡无味,反而是穷巷子这边更闹腾,就像是一种没钱人的穷讲究,但是热闹,有人气,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年味和人味。
都说人一长大,故乡就小。
光阴元在水,月落不离天。
就是为了让新旧神灵,重返人间之时,都可以尽量脱离礼圣制定出来的那座文字囚牢。
陈清都收起思绪,视线偏移几分,望向曹峻,笑问道:“这位年纪不小的剑仙,姓甚名甚,来自何方?”
魏晋倍感无奈。
浩然天下九洲山下,差不多都有守夜的习惯,这个赊月当然知道,只是问夜饭一事,是她第一回听说。
在大白鹅滚蛋之后。
一只大白鹅,从落魄山赶来铁匠铺子,在空中手脚拨水而来,一个站定,振衣抖袖噼啪响。
在这一刻,一向自认还算能说会道的刘羡阳,是真的一个字都不知道怎么讲。
从天外降临在桐叶洲的那尊神灵,跨海远渡宝瓶洲,登岸之时,被崔瀺和齐静春联手,曾经被命名为“回响者”。
陈清都望向城头之外的几缕粹然剑意,问道:“剑谱都丢给你了,为何还是无法赢得宗垣那条剑道的认可?”
双方的称呼,竟然还都带点颤音。
刘羡阳目视前方,轻声道:“师父,千万别这么说,也别这么想,真的。”
最终剑修被那个先与陈平安闲聊一番的十四境大修士“陆法言”,悄然带走,不然龙君会按照甲子帐律令行事,未能攫取粹然剑意的剑修,就别想活着走下城头了。
“你叫白泽,是因为姓白名泽吗?为什么谁都喜欢喊你一声‘先生’呢,师父说是出生早、年龄大的意思,那么师父呢,又是什么意思,真是传道之人既为父又为师吗?”
打杀了这些高位神灵,于人间利弊皆有,好处是少了个战力惊人的人族死敌,坏处就是会空出神位,周密登天后,自然就可以塑造出一位补缺的崭新神灵。
文海周密,曾以十四境大修士陆法言的皮相姿态,也就是旧王座大妖切韵和斐然的师尊,游历一趟剑气长城,还与陈平安有过一番闲聊。
刘羡阳就递过去一壶酒,
不过城头议事剑仙,城头外边看热闹的剑修,反正一个都没拉住阿良,再等到老大剑仙走出茅屋,点头说了个“好”字,阿良似乎瞬间就醒了,一个蹦跳,在老大剑仙身边落定,大义凛然,补了一句“让我来为老大剑仙揉揉肩,你们真是一群良心被狗吃了的王八蛋啊,都不知道心疼老大剑仙,还要我一个外人来嘘寒问暖?”
其实刘羡阳往往很早就呼呼大睡了,还是陈平安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炉边,坐到天亮。
人间重见宗垣,是不是惊喜。
年轻剑修在城头这边练剑时,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不务正业,更像是个游山玩水的练气士,只是盯着城头之外发呆。
陈清都望向城头之外,突然轻声道:“要走就走吧,这里没什么可眷念的,身为纯粹剑修,生前出剑,必须有个阵营讲究,可既然人都死了,只留下这点剑意,还有个屁的敌我之分。”
一魂所系,些许元神,在这人间,无法久留。
当年裴钱第一次远游归来,身上带着那种名叫五毒饼的外乡糕点,之后在隋右边那边,双方差点没打起来。
重男轻女,舍弃女婴,偷偷溺杀水中。五月初五这天诞生的男婴,是不祥之兆,能够带来灾殃。
刘羡阳这才拎出了两壶酒,师徒两个,一人一壶。
一挥袖子,陈清都在身前摊开一幅外人不可见的光阴长河画卷,托月山百剑仙都曾在隔壁城头练剑。
刘羡阳嗑着瓜子,听着大白鹅的言语,点头道:“好人有晚福,吉人自有天相。按照我们这边的老话说,就是谁家门前都会有一两阵苦风吹过,来得越早越好,然后熬过去,就可以安安心心享福了。不然等到老得跳墙都不高了,再来阵苦风,躲不过,更熬不住。再说了,越是吃过百家饭的,就越知道天底下什么饭都可以吃,唯独不能吃子孙饭,所以我们这边才有那个‘余着’的说法嘛。”
万年之前,经过那场内讧之后的河畔议事,天上天下都已尘埃落定。
刘羡阳一时无言。
赊月问道:“一起守岁,你们两个人能聊啥呢?你不是说那会儿的隐官,是个放屁都不响的闷葫芦吗?不无聊啊?”
崔东山伸长双腿,慵懒靠着椅背,“富贵可不用尽,余点就是积福。贫贱不可自欺,敬己就是敬天。”
还说常去的地方没风景。
崔东山点头道:“就是不知道齐静春,最后跟她说了什么。想不通,猜不到。”
只是希望以后人间千年万年,不要无视那些沉默者的付出。
至于好人不好人的,人心各有一杆秤,很难说谁一定是好人。
赊月问道:“是整个龙州的风俗?”
为何不敢、不愿、不能问剑,因为问剑即输、即伤、即死。
刘羡阳立即屁颠屁颠从拱桥那边小跑而回,可惜可惜,只差一点,两个婆姨就要相互撕扯衣服了。
曹峻来到魏晋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心中犯嘀咕,怎么这话听着有几分耳熟?
蛮荒大祖带着一个孩子在那座天下落脚后,开始登山,正是后世的托月山。
阮邛喝着酒,嗓音沙哑道:“怪我。”
陈清都点点头,脸上有些笑意。
反正万年以来,数座天下,剑道一途,何等天才辈出,何其群星璀璨,始终无一人自称剑道无敌。
“崔老弟!”
差不多还能递出一剑。
心境即镜。
刘羡阳摇摇头,“就只是我们小镇独有的,这些年搬去州城郡城的人越来越多,这个风俗就越来越淡了,估计最多再过个二三十年,就彻底没这讲究了吧。”
阮邛这才遥遥看了几眼小镇,在一处街巷,有俩老娘们在挠脸扯头发。
与谁问剑?
此外,要么远离旧天庭遗址,在天外沦为孤魂野鬼。
宁姚的不苟言笑,万事不上心。
齐廷济的年轻人下辈子注意点,老剑仙用最和善的表情,说着最狠辣的言语。
离真后退几步,一个蹦跳,坐在栏杆上上,双臂环胸,怔怔出神。
魏晋忍住笑。
见老大剑仙不言语,魏晋也就识趣闭嘴。
在这一刻,魏晋剑心愈发澄澈通明,与已故剑修宗垣,遥遥抱拳礼敬。
因为剑修的本命飞剑,其大道根源所在,就曾经是光阴长河中的那些“河床直道”,故而就成了后世术法万千当中的最大宠儿,最为“有序”,继而演化衍生出无数种的飞剑本命神通。
等到刘羡阳落座后,赊月已经回了屋子。
确实不是在赌什么,而是一种对人性的相信。
“刘大哥!”
刘羡阳嗯了一声,知道缘由,却没有多说什么。他主要还是怕吓着那个假装不在意、竖起耳朵认真听的圆脸姑娘。
剑气长城的董三更,萧愻,陈熙,齐廷济等剑仙,还有浩然天下的阿良,左右,裴旻,周神芝等,蛮荒天下的大髯剑客刘叉,以及白玉京被誉为真无敌的余斗,道门剑仙一脉执牛耳者的玄都观孙怀中……
陈清都摆摆手,“忙去,我们没什么可聊的,瞎客套起来,只能说些有的没的,双方都尴尬。”
赊月继承了一部分神位,她不单单是月宫种那么简单,相对是最有希望跻身那个“明月前身”的高位存在。
老大剑仙突然眯起眼,转头望向蛮荒天下腹地一处隔绝天机的古怪战场,“难怪。又是周密作祟。”
金色拱桥那边。
显然是周密的后手之一,是送给浩然天下和剑气长城的一个意外惊喜。
一座心湖平整如镜,水面上一切心相景象,日月星辰,藏书楼,坟头等,诸多种种,皆倒映其中,丝毫不差。
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没来由感慨一句,“都属于劫后余生的好时节了。”
既是黄裳元吉,又是祚灵主以元吉的那个“元吉”。
心中默默祈祷阮师傅你客气点,见外些,可千万别点这个头啊。
方才被陈清都一剑斩碎金身的高位神灵,名为“行刑者”,曾是持剑者麾下,天下妖族,尤其是受罚真龙,吃苦极多。
魏晋神色自若,转过身,面朝城头以南。
阮邛继续不言语了半天,才说道:“还有没有酒?”
离真笑嘻嘻道:“事先声明,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幸灾乐祸了!隐官大人不选赊月那处,临时改变主意,选了居中那轮明月,是不是小有意外?需不需要我帮忙出手阻拦那拨剑修?还是说连这种事情,都在先生的算计之内?”
蛮荒天下攻占桐叶、扶摇和金甲三洲山河,最终被大骊铁骑阻截在宝瓶洲中部,周密率众登天而去。
白泽与绯妃行走在一条曳落河支流的干涸河床之畔。
崔东山吐着瓜子壳,感叹道:“我那大师姐的心境,愁,估计还是得先生出马,才能捋顺了。”
透过皮相看骨相,不断推衍、拼凑心相,无限接近某个真相。
赊月转头看了眼刘羡阳。
魏晋言简意赅说了些大事。
在剑气长城的历史上,其实也有一些剑修,能够与陈清都多说几句。
那会儿刚刚炼形成功的妖族孩子,总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学问最大的白泽。
蛮荒天下精心布局的托月山百剑仙,除了极少数是“身世清白”的纯粹剑修,其余几乎都与神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这个年轻剑修,更是毋庸置疑的神灵转世,继承了一部分某尊高位神灵的本命神通,那把飞剑的神通,接近“观想”。
只是陈清都这么说了,贺绶只得再次作揖拜别老大剑仙。老夫子返回天幕继续盯着远处那些渡口,有些伤感,经此一别,就真的与老大剑仙再无重逢机会了。
神灵会追求金身不朽,以及不可自我毁灭。
陈清都揉了揉下巴,举目远眺蛮荒天下。
阮邛问道:“刘羡阳呢?”
即使短暂拥有,也自知是假象。
是孤单。
退一万步说,就算被陈平安那个疯子,成功开山,恐怕还不如那轮明月被宁姚他们仗剑飞升再斩落,来得影响深远。
陈平安在认识刘羡阳之前和顾璨出生之前,每年的大年三十,就会一个人在泥瓶巷宅子里,独自守夜到天明,注定不会有一个街坊邻居登门,他也不会去走门串户,一来家里就一人,好像是脱不开身,再者他不受欢迎,没谁愿意在这一天见着他,那些个愿意与陈平安亲近的老人,哪怕平日里愿意与陈平安言谈无忌,唯独在这一天,肯定是有些忌讳的,老人们主要还是怕家里的年轻人觉得触霉头,大年三十夜的,到底不会因为一个外人,与自家人闹得不开心。
阮铁匠今天有点古怪啊,咋的,如此想念自己这个小弟子了?以至于来这边就为了喊个名字?
自负如二掌教余斗,早年也不敢擅自与陈清都问剑,止步于倒悬山捉放亭。
以前在小镇上,福禄街和桃叶巷之外的寻常百姓,一般门户里边,钱财往来,是不太用得着金银两物的。除非是那些龙窑的窑头,和一些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他们的薪水工钱,才会用银子计算。
曹峻抱拳说道:“晚辈曹峻,祖籍在宝瓶洲骊珠洞天,与隐官祖宅就在一条巷子,只是晚辈出生在南婆娑洲,老祖曹峻,负责看守那座镇海楼。”
陈平安的心湖中。
看管其中一座飞升台的青童天君,作为最早的人族成神者之一,曾经司职接引男子地仙飞升。
而那个被托月山当做杀手锏之一,专门用来针对阿良和左右的高位神灵,大概是那尊名为“寤寐者”的存在了。
吃苦这种事情,是唯一一个不用别人教的学问。可能唯一比吃苦更苦的事情,就是等不到一个苦尽甘来。
只是想到在这位老大剑仙这边,好像仙人境剑修也没什么值得称道,就将这句话咽回肚子。
本想添上一句,如果不是早年被左右打碎剑心,早就跻身上五境了,说不定还有希望跟风雪庙大剑仙一个境界。
崔东山递过去一捧瓜子,手掌倾斜,倒了一半给刘羡阳,“果然还是刘大哥最洒脱潇洒。”
男人脸上难得有点笑意,摇摇头。
只因为此地城头上,有个名叫陈清都的老人而已。
绯妃察觉到了剑气长城遗址那边的一丝异象,惊心动魄,轻声问道:“白先生,那个老不死其实……没死?”
刘羡阳气笑道:“小米粒的银子你也好意思黑下来?”
最后白泽摸着孩子的脑袋,笑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以后各自修行,有机会再叙旧。”
三人一妖族,或魂魄或气运或皮囊,反正不管是什么,皆被炼为一镜,作为火神升举登天的台阶。
本想说至圣先师与礼圣,打架本事不差的。
这次重返家乡,白泽会叫醒一小撮妖族的长久冬眠者,然后会与它们立下一个约定,跟随在自己身边。
当年老秀才为何会一脚踩塌那座中土山岳?
还不是为了弟子君倩打抱不平,早年君倩带着师弟齐静春一起游山访仙,被那位山君拒之门外不说,还骂得很难听,揭了刘十六的老底,是那妖族异类。好像那位与白玉京极有渊源的大岳山君,还曾试图拘押刘十六和齐静春在山中。
陈平安家里的那点值钱物件,都被他在小时候典当贱卖了。确实会跟刘羡阳说些心里话,
比如先把爹娘坟头修一修,祖上留下来的那几块田地,拢共也没几亩,东一块西一块的,最好也能买回来,价钱高点就高点。如果挣钱再多些,就修祖宅,还有余钱,隔壁家那栋好像打小就没人住的宅子,也要钱买下来。其实陈平安在当窑工学徒那几年的时候,除了在顾璨身上一些个乱七八糟的开销,本来还是能攒下一些银子的,结果都被刘羡阳借走,给祸祸掉了。这些事情,在赊月这边,刘羡阳倒是从来半点都不隐瞒。
“第一次作揖,第一次抱拳,第一次穿靴子、别发簪,第一次自称先生。”
不过她的心情好点了。
崔东山嗑完瓜子,拍拍手,笑容灿烂道:“为了先生,我得与你道声谢,至于情意嘛,都在瓜子里了!”
刘羡阳气笑道:“陈平安平时话是不多,可他又不是个哑巴。”
一场中土文庙议事,对蛮荒天下说打就打了。
碑文只有一句话:禁止溺杀女婴、及五月初五日出生男婴。
“一想到先生做这些,我这个当学生的,就忍不住想笑。”
老人从不觉得一个人的朝气勃勃,只是那种一年到头的言语欢快,行事跳脱。
如今又只是一剑,就彻底斩碎一尊高位神灵的金身神性。
蛰伏于五彩天下的那位,早年在人族登天一役中受了重创,曾是披甲者麾下。
这就是为何剑修在练气士当中最具先天优势,因为剑修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得天独厚,别具一格”。
很像自己。
刘羡阳洋洋得意道:“我这家乡老话多了去。”
原来一直对魏晋不曾亲近的几缕剑意,刹那之间,在空中凝出四条剑光长虹,最终在风雪庙剑仙身边缓缓流转,萦绕不去。
刘羡阳立即心领神会,笑哈哈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崔老弟见谅个。”
赊月默念了一遍“亮堂”这个说法,然后点头道:“是个很好的说法唉。”
这就意味着魏晋从此在剑道一途,就属于宗垣一脉了。
那座托月山,如今就是个只留下元凶支撑的空架子,已经影响不了太多蛮荒天下的天时气运。
刘羡阳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认识我这个朋友之后,陈平安就好多了,我每次吃过年夜饭,就关了自家门,去泥瓶巷那边,陪陈平安,弄个小火炉,拿火钳拨木炭,一起守岁。”
天道崩塌,天各一方,大道循环,两刃相邻。
刘羡阳哈哈笑道:“穷得兜里大哥二哥不碰头,待个什么客。”
贺绶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她突然腼腆一笑,既心疼自己精心饲养的那群鸭子,又难为情,“也不老哈。”
刘羡阳嘿嘿一笑,搓手道:“有没有,我说了又不作数的。”
将那些蛮荒天下的剑仙胚子一一看遍,最终看到了那个好像资质相对最差、迟迟未能获取剑意馈赠的年轻剑修。
所谓的打交道,自然是刀剑互砍。最后那场战役,击败这尊神灵的,是一位与龙君观照辈分相同的剑修,只是后来此人跟随兵家老祖试图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不惜让已经成为练气士之外的人间众生死绝,最终导致了人族内部的一场大决裂,修道之士死伤无数。
新天庭疆域实在太大,能聊天的又实在太少。
曹峻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多说一句,“晚辈其实才一百四十岁。”
刘羡阳疑惑道:“嗯?”
临近山巅,老修士停下脚步,笑道:“白泽,你学问大,不如帮忙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吧,记得讨个好兆头。”
天地视人如蜉蝣,大道视天地如泡影。
————
然后心有灵犀的两人,各自抬起邻近一肘,双方磕碰动作,眼缭乱。
陈平安,刘羡阳,宋搬柴,被丢到这边的赊月,再加上异常丰沛的龙州水运,本来都是被阮秀拿来炼镜开天之物。
在万年之前,这些高位神灵,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只是万年之后,一方面是天道崩塌,就像一位十四境大修士,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攻伐手段,再就是天地间那座无形的文字囚笼,对神灵禁锢极大。
不然余斗只需要从倒悬山一步跨过大门,再一步登上剑气长城的城头即可。
离真立即转移话题,“再早一些,为什么由着其他神灵造就出大地之上的人族?”
宁姚在那座被命名为五彩天下的崭新家乡,接连破境,跻身飞升境,成为天下第一人,期间她还亲手斩杀一尊高位神灵。
白泽就给脚下高山,取了托月山那个名字。
魏晋摇摇头,解释说左先生想法太大,原本有机会跻身十四境,却因为追求一条更广阔的剑道,耽搁了破境。
而且在那之后,狗日的阿良,就一直以老大剑仙的小袄自居。
就连魏晋这个一向持身正派的风雪庙大剑仙,都有了一句“你进不去避暑行宫”。
檐下摆着三张椅子,刚好空着一张用来待客,崔东山一个拧转身形,脚尖一点,身体后仰,倒飞出去,一屁股刚好坐在位置居中的那张竹椅上,连人带椅子挪到刘羡阳身边。
然后刘羡阳好奇问道:“有正事要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