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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7.第1037章 龙门对

第1037章 龙门对

清晨时分,陈平安伸手攥住袖中那块隐官玉牌,缩地山河,一步就来到避暑行宫门外台阶上,跟以往一天到晚大门紧闭的避暑行宫不一样,有点衙署的意思了。

不同于那些藩属城池,此地没有门房修士,有事登门,并无妨碍,只是别闲逛就是了,有事说事,谈完就走,干脆利落。

想要让隐官一脉剑修拿出酒水待客,就别想了。

早年的避暑行宫,除了老大剑仙,便是陈熙和齐廷济,都没办法跨过大门。

宁姚在飞升城落地、由她暂领隐官一职之前,从不曾踏足避暑行宫。

一大早范大澈就在打扫庭院,肩膀被轻轻一拍,有人笑着喊道:“大澈。”

范大澈听到这么嗓音熟悉的一声称呼,差点没当场落泪,转过头去,喊道:“隐官大人。”

陈平安轻轻拍了拍范大澈的胳膊,说道:“我们边走边聊。”

其实如今隐官一脉的大致情况,先前都已听宁姚说过,只是范大澈显然说得更仔细些,陈平安就耐心听着。

就算开口说话,也肯定会结结巴巴,让我咋个说嘛。

顾见龙还在外边游历,作为隐官一脉的护道人,与刑官一脉剑修同行历练,各自带着一拨年轻剑修,在一处立碑的遥远飞地。

“要早早跟他们做出约定,首先,除了保证他们的个人利益,还可以允许他们带人一起离乡赶赴新城,可以是亲人家眷,也可以是嫡传弟子,你们类似给个避暑城的户籍身份,即便未来脱离户籍了,各自重返故地,也可以视为一种特殊关牒,可以‘世袭’三代人,意思就是说他们的子孙后代,将来凭此路引,在差不多百年内可以自由出入避暑城在内的飞升城所有藩属之地。”

如今的这座档案房,对陈平安来说,确实有着一份特殊意义,毕竟当年所有从躲寒行宫搬迁到避暑行宫的秘档、书籍,都是陈平安独自一本一本分门别类出来的,并不是一件多简单的轻松事情。所以在这边,陈平安自然会额外亲近几分。

尤其是那些个年少天才,说不定过个一百年几百年的,就是一位剑仙了。

陈平安手腕拧转,画了一个大圆,再画了一个小圆,“这是避暑行宫隐官一脉剑修。”

“南绶臣,北隐官”,两位敌对剑修,能够获此称号,都绝非浪得虚名。

喝酒一事,既想又不想。

他真的是一位武学大宗师吗?

郑师傅说他曾经悉心指点过隐官大人好些拳法,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吧。

陈平安双手笼袖,笑呵呵道:“你当我是未卜先知的算命先生啊,还是我拿头撞开五彩天下啊,再扯开嗓子给你们打招呼?”

他们三人资质最好,学拳最快,靠着一座崭新天下的天时馈赠,姜匀得过三次武运,许恭和元造化各自得过两次。

打得“险象环生”,自称“侥幸小胜”。

将那仙簪城打断为两截,当然大快人心。但是对剑气长城的剑修而言,刻字一事,自古就是天大地大此事最大。

常太清立即精神一震,说道:“要抢多少?”

陈平安说道:“没有让你们公报私仇。”

王忻水点头道:“要让五彩天下所有人,都觉得获得飞升城给予的户籍和颁发的关牒,是一种殊荣,这本身就可以招徕外乡人来此扎根。”

齐狩说道:“还是一个如果,如果刻字之人,正好是陈平安呢?”

姓马的魁梧男子,小心翼翼问道:“陈宗师返回家乡后,可曾与那曹慈再次问拳?”

王忻水斩钉截铁道:“隐官大人,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一位青葱一般的惨绿少年啊!”

常太清很庆幸自己忍住了,不然估计自己要被罗真意记仇很久吧。

陈平安翻开一页书,用手指抵住夹在书页间一张便签,不同于先前的白纸黑字,这个条目,以朱笔红字书写,显然是比较重要的注解了,转头望向身边站着的少年,笑道:“丛芝,这是你自己的见解?”

之前有个未能成功补缺的年轻剑修,按例去了避暑城任职。

躲寒行宫,历史上的教拳之人,先后是宁府老嬷嬷白炼霜,年轻隐官陈平安,还有个外来户的郑大风。

回到衙署公房的一位少年剑修,因为做事情细致,又出身玉笏街,自幼读书识字,所以少年如今管着档案房,屋内书架贴着三面墙壁,书籍册子层层叠叠堆积到屋顶,数以千计的纸条、便笺,夹在一本本书籍里边,都是同一种字迹。

“那么下次开门,我来带头堵门。”

传闻躲寒行宫,最早就曾是祭官的衙署所在,只是隐官一脉,在萧愻手上太过瞩目,就占据了早已废弃不用的躲寒行宫,反正老大剑仙对此也没说什么,久而久之,躲寒行宫就自然而然被视为隐官一脉的私产,以至于许多不喜欢翻黄历的年轻剑修,根本就不知道家乡历史上,还曾有过什么祭官。

这些年,两位老人一直在为年轻人传授剑术。

陈平安没有坐在主位上,挑了那个曾经属于林君璧的位置落座,

看案几上边的摆设,应该是顾见龙的位置,两部剑谱,数方印章,还有凭借战功,从行宫财库里边换来的一件文房清供。

就算宁姚在场,估计也是如此。

看着那位年轻隐官的和煦神色,打商量的语气,两人便有几分意外,同时还有些轻松。

陈平安从袖中摸出一件咫尺物,丢给王忻水,说道:“里边都是关于桐叶洲旧山河的各种官府史书、地方县志,我来不及全部整理,只是临时写了两本类似书目的册子,以及一本专门记录注意事项的小册子,避暑行宫这边全部保留,但是可以让刑官一脉抄录一份,要是嫌麻烦,就只能多跑路了,以后可以来咱们这边借书看,方便飞升城四大藩属城池,验证外乡修士的身份籍贯和山头谱牒,对了,咫尺物记得还我。”

常太清说道:“以邓首席的人品,就算未来他会脱离飞升城,相信也是主动选择净身出户,除了一小撮嫡传弟子,不会带走更多剑修。”

“日升月落,星斗移转,剑修递剑,大道之行。”

要是在早年的剑气长城,算不得太过天才,但是别忘了,少年是年幼时就跟随飞升城来到了五彩天下,破境如此之快,在陈平安看来堪称神速了。

范大澈笑道:“隐官大人,飞升城没谁好意思跟我们争抢的,再说了,对于那些年纪小的剑修来说,成为我们隐官一脉剑修,当然是毋庸置疑的首选。如果不是咱们这儿门槛太高,今天避暑行宫的剑修,人数至少翻一番!”

最后陈平安画了一个最大的圆圈,“有可能的话,将来考虑问题,还要想一想整座五彩天下。”

陈平安继续道:“争取在三五十年内,从扶摇洲和桐叶洲手中,抢来六十万到一百万的人口,这里边有没有练气士,不重要,至于建造新城池,有先前避暑城的经验在,想必不用外人帮忙,但是牵引人流,南北两股,没有一百位剑修的保驾护航,帮忙开道,很难保证不出现意外。这期间需要动用大量的仙家渡船,以及两条稳固的航线,制定详细精准的堪舆路线图,设置一连串的沿途驻点,肯定要刑官和泉府两脉配合,不过记住一点,他们只是配合我们,以及……”

听到这里,罗真意试探性问道:“若是我们暗中找到那些农家修士的山头势力,打个商量,会不会都不用我们抢人了?说不定很多势力,都愿意上杆子求着要与我们合作,因为按照避暑行宫目前收集而来的各路谍报显示,南北两处的农家修士,或练气士主动,或被人授意,都开始放低门槛,大肆收取弟子,何况成为农家修士的门槛本就不高,以前在蛮荒和浩然天下,只是因为地位低,收益小,才没人愿意成为农家子弟,今时不同往日,地位一高,收益就多,所以隐官大人所谓的三十人,其实不多,说不定我们找到两三个门派,就有了。”

陈平安抱拳告辞,“就不耽误你们教拳了。”

范大澈会心一笑。

隐官大人说了,打人一事要趁早。

陈平安一出现,演武场这边,很快就聚拢起一拨年轻武夫,不多不少,刚好十人。

怀丛芝歪着脑袋,踮起脚尖,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悄悄朝王忻水摊开手。

“很好啊,都能算是一举三得了。”

当然这些曾经的孩子,确实习武勤勉,都吃得住苦,不曾挥霍他们的自身天赋和外在机缘。

如今飞升城的金玉谱牒,除了修士各自的师传,可以分为祖师堂嫡传,刑官在内三脉修士,以及飞升城外的四城八山十二处藩属势力,例如首席供奉邓凉占据紫府山,这位玉璞境剑修,就等于有资格开峰建府了,可以传下自家道脉。当然一位修士可以兼具多重身份。

当然宁姚是例外。

陈平安知道她的心思,大概是觉得一位山巅境武夫,去与一个止境归真的曹慈问拳,有点不自量力了。

王忻水接住那件已经取消山水禁止的咫尺物,稍稍瞥了眼里边的光景,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小书山,不由得震惊道:“这么多本书籍?!”

顷刻间,十人围殴,相互间根本不用打招呼,配合不可谓不精巧,最后全部倒地不起,惨不忍睹。

而最年轻一辈剑修的出现,也越来越无法像之前那样一茬接一茬,多如雨后春笋了。

故而如今的泉府一脉修士,便因为此举,流传着一句脍炙人口的至理名言,确实没理由为了点脸皮,连破烂都不捡钱都不挣了。

更多门道,他们又不是纯粹武夫,也看不出啥。不过当年大街上,喝彩声震天响,尤其是二掌柜被人一拳撂倒,所有观战和押注的,就跟打了鸡血差不多,使劲吹口哨,尤其是那个郭竹酒,还曾在墙头一路敲锣打鼓。

齐狩看着那几道视线,无奈道:“就算是我去问,有用吗?宁姚明摆着不愿意多说什么。”

罗真意默不作声。

谁不知道泉府一脉的账房先生们,在挣钱这件事上,就差没有将年轻隐官尊奉为初代祖师爷了。

常太清没好意思把话说得太过直白,邓凉即便是首席供奉,他敢这么想,敢这么做吗?

说穿了,就算是在常太清内心深处,邓凉还是半个外人,撑死了只能算是半个家乡剑修。

既然注定破境无望,溥瑜就安心当这城主了,这些年还积攒了不少杂书,没事就翻翻,溥瑜甚至想着哪天卸下了城主担子,自己能不能去当个教书先生?

故而邓凉存在本身,就是连接九都山与五彩天下的一座无形桥梁。

在邓凉手上,尤其是下次五彩天下开门,九都山练气士涌入,过不了几年,就能够培养起一大拨阴灵鬼修,说不定在短短三五百年间,浩然九都山,就可以凭此一跃成为同时拥有上宗和下宗的“正宗”。

罗真意几个听得头皮发麻。

水玉幸灾乐祸道:“刑官大人,要是陈平安不走了,你怎么办?”

“大澈,相信我,避暑行宫需要聪明人,但是一样需要沉默者,日久见人心,你要相信他们会看见,更要相信自己能做到。”

暂时无仙人。

等到下次开门,相信自己至少也该恢复巅峰实力了,重返玉璞境,武夫止境归真一层,捉对厮杀,打个白玉京仙人,不在话下。

陈平安突然问道:“嘉春七年议事,被宁姚丢出祖师堂的那个金丹剑修?”

“抢人一事,什么练气士都不用当个宝,顺带有是最好,没有也无所谓,唯独要抢那些农家修士,我知道他们现在金贵得很,各方势力都尊奉为座上宾,未必愿意刚刚落脚,就长途跋涉,背井离乡,所以打闷棍套麻袋都没问题,既然先礼后兵,是做不到了,先兵后礼,就是必须的了,我们隐官一脉,可以专门给这些修士承诺给予供奉、客卿身份,这拨农家练气士的数量,至少得有个二三十人,多多益善。”

玉璞境剑修有三人,齐狩,高野侯,邓凉。

“所以他们如果离开飞升城后,想要回去开山立派,或是在各个新王朝、藩属国谋求个官场身份,我们可以帮衬一把,例如避暑行宫一脉的剑修,甚至可以担任一定年份的供奉、客卿,切记,一定要约定好年限,不然就显得太过不值钱了。如此一来,这拨农家修士就没有了后顾之忧,飞升城甲子之行,可以成为他们的一笔珍贵资历,本是强扭瓜一场的买卖,反而让人越嚼越甜。”

“丛芝,要知道你可是咱们避暑行宫档案房的第一任主官,除了每天的手边事务,不能马虎,还有如何为后人开路,平时也是要多想一想的。”

至于暂领隐官一职的宁姚,当那众望所归的城主大人就是了嘛。

女子忍不住问道:“敢问陈宗师,曹慈如今是什么境界了?”

不然如今的隐官一脉,完全有实力与刑官一脉分庭抗礼。

怀丛芝点头道:“记住了!”

姓邵的老元婴手心摩挲着椅把手,撇嘴道:“读书人就是弯弯肠子,骂人都能骂出朵来。”

随后双指并拢,轻轻一点圆心中央处,“我们自己,个人私心。”

这些剑修的独门剑术,只要避暑行宫那边曾经有过记载的,如今的飞升城年轻剑修,都有希望学成,但是不强求后世剑修一定要“认祖归宗”,只是学成了这一门剑术的剑修,在各自开辟出来的剑术道脉传承过程中,绝对不可故意隐晦此事,必须写明这份传承来历。

如果说避暑行宫大堂那副楹联,写得像是一个微醺酒鬼醉后的字迹,看似古拙,实则锋芒毕露,意气风发,那么这些便笺上边的小楷文字,就写得像是一个从不喝酒的永远清醒之人,一丝不苟,从不出错。

少年使劲点头。

陈平安对此事,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常太清说的,相信邓凉的人品。

飞升境,宁姚。

陈平安只进了那处档案房的屋子,至于其他地方,都是站在门口看几眼。

一城独高,极天地日月乾坤大观,天宽地阔酒味足,吾乡剑修如云,同浩然九洲分出两种剑修。

陈平安点头道:“在这件事上,隐官一脉确实有掐尖的嫌疑。”

另外那条走廊,陈平安逛过了那些衙屋后,再去王忻水的屋子坐了片刻,就与范大澈一起离开。

只不过这两本绝密档案,不会放在避暑行宫这边,而是搁在飞升城祖师堂。

陈平安笑着摆手道:“闲人一个。”

对于那两位教拳师傅而言,等到那位青衫男子一走,当下心情,大概能算是如释重负。

避暑行宫当初编撰出一本内容详细的小册子,大致写明了某一脉剑术的传承要求、修行门槛,

故而想要传承那些剑术,有两点要求,一个是自身本命飞剑与剑术契合,再就是战功足够,然后经由刑官和隐官两脉的确定和认可,年轻剑修才可以去问剑楼翻阅某本剑谱、修行对应的某部秘籍。

陈平安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外边就没有些风言风语?有没有谁对隐官一脉剑修的行事风格,指手画脚?避暑行宫就没有为那些说公道话的家伙,单独开个账簿?”

经由阿良改善过的剑气十八停,如今所有剑修都可以修行,至于最终能够学到几成神意精髓,各凭造化。

其实这跟宁姚的破境也有不小关系,尤其是等她真正坐稳了天下第一人的位置,再加上飞升城获得了某种天地眷顾,就使得躲寒行宫一脉的武夫,

“而且这件事,必须是整个祖师堂议事的重中之重。”

陈平安笑道:“她已经是观海境剑修了。”

陈平安摇头说道:“就算邓凉带走一拨投靠紫府山的本土剑修,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不是计较这个,就算那座宗门剑修多些,占据五彩天下、分走飞升城一部分剑道气运,还是不算什么问题。这些都是邓凉和未来宗门该得的,而且五彩天下如此广袤,就算多出一个剑道宗门,刚好是邓凉和那九都山,对飞升城和邓凉来说,反而都是好事。”

“我只是担心邓凉之后的继任宗主,以及祖师堂成员,与飞升城已经没有什么香火情可言,但是此人却自认飞升城理当给他们宗门让步再让步。”

只不过这件事,双方都有默契,一个无所谓,一个也不提。

躲寒行宫最早十人,都看到那个年轻隐官在离去之前,朝他们竖起大拇指。

其实太象街陈府那边,还有陈缉和他身边的侍女,陈晦。曾经的主仆双方,如今的师徒两人,分别是元婴境和玉璞境。

这会儿一个个拥堵在门口,瞪大眼睛,仔细打量起那个传说中的隐官大人。

等到两位金身境武夫,重新开始教拳,陈平安只是在演武场边缘驻足片刻,很快便默默离去。

类似青冥天下的大玄都观,作为道门剑仙一脉执牛耳者,道观里边的修士,当然都是道士谱牒身份,可其实相当一部分嫡传弟子,其实就是顶着个道士头衔的纯粹剑修,这拨道士的所有修行,研习一切玄都观祖传的道法仙诀,都是为了辅佐剑术。

只是陈平安也没解释什么。

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手指轻轻敲击案几,缓缓道:“有个建议,你们听听看。隐官一脉,可以单独开辟出一座城池,我们自己掏钱就是了,不用跟泉府一脉开口要,当然了,人家愿意主动给,也别客气。

到时候有了一两个远游境武夫,外出游历就很安稳了,都不太用得着剑修的护道。

隐官大人板着脸不说话。

不想的理由很简单,老人抹不开面子。

溥瑜笑着调侃道:“想不明白就对了,所以你进不去避暑行宫。”

老元婴好奇问道:“之前那趟远游蛮荒,宁姚说得含糊其辞,只说是隐官大人起的头,可他们一行人,既然做掉了仙簪城玄圃和托月山元凶这两头位飞升境,难道城头那边,如今新刻了两个字?”

“大澈啊,说话这么耿直,怨不得别人说你是靠走后门进的避暑行宫。”

作为刑官管辖的武夫一脉,如今人数总计将近百人,而且越往后,人数和势力,会越来越可观。

对隐官大人无需苛责半点,可你要是对陈平安这个人感到失望,也实属正常。

老元婴缓缓道:“凭什么?”

按照当年避暑行宫的旧例,飞升城专门编订了正副两份档案,分别记录天下所有门派和上五境、地仙修士。

在剑修身份之外,邓凉还是九都山肃然峰的一峰之主,更是一位身份隐蔽、位列绿籍的闱编郎,身负一部分九都山气运。

在嘉春七年的开春时分,飞升城曾经举办过第二场极为正式的祖师堂议事。

所有的私人恩怨,往往仅限于私底下的唠叨几句,至多就是酒桌上骂几句。

既然对方是一位山巅境武夫,喊一声宗师,甚至是前辈,都不为过。

水玉也倍感奇怪,“既然做成了这么多大事,为何不直接告诉整个飞升城?怎么想都没理由藏藏掖掖啊。”

陈平安眯眼说道:“要明白一个道理,纯粹剑修的爱恨情仇都很纯粹,剑气长城的剑修,没有什么事情,是用问剑无法解决的。所以怕就怕,偏偏有那么一件事情,注定问剑无用,而且辛苦修行一辈子都无用,那么该怎么办?气难消意难平,难道还要去我那铺子喝酒吗?”

在那五位天才剑修之后,避暑行宫又收取了一拨成员,依旧都是些资质不错的少年少女,

王忻水立即说道:“隐官说了算!”

何况避暑行宫早有默契,对事不对人,既然没有谁可以不犯错,那么谁都可以为他人查漏补缺。

双方都很奸诈,鸡贼,阴险。

作为大师傅的郑大风,每天早晚两次来躲寒行宫教拳喂拳,各一个半时辰。

除了四位岁数相差不多的剑修,还有一位老元婴。

据说是当年战事间隙的一次年关时分,愁苗剑仙邀请隐官写一副对联,隐官不肯,说是自己的字写得不行,结果就连郭竹酒领衔的四大护法都一并倒戈了,隐官就只肯口述内容,让愁苗和林君璧代笔,分别写上下联,结果还是不成,最终就有了这幅后来在飞升城老幼皆知的楹联。

反正那边的酒碗也不大。

其实陈平安只是偶尔去指点一番,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师父,但是躲寒行宫的孩子,哪里管这个,有事没事就拿郑师傅跟隐官大人作对比。

玉笏街的孙蕖,她有个妹妹叫孙藻,早年跟随一位名叫宋聘的金甲洲女子剑仙,离开了家乡。

————

现在隐官一脉剑修,主要就是负责三事,监察。搜集谍报,培养死士。全权负责避暑城的大小事务。

水玉抖了抖手中纸张,啧啧笑道:“真是个怪名字。”

以前大不了就是去战场上递剑,看谁战功更大,杀妖更多,谁就嗓门大,更占理。

“如今的五彩天下,鱼龙混杂,再古怪的练气士都会有,只说浩然天下,就有南海独骑郎,过客,瘟神,艳尸,刽者和卖镜人等修士,而那青冥天下,也有米贼,尸解仙,卷帘红酥手,挑夫,抬棺人,巡山使节,梳妆女官,捉刀客,一字师,他了汉。各种匪夷所思的术法神通,手段千奇百怪,防不胜防,比如那种看似毫无征兆爆发的瘟疫,说不定就是某个‘瘟神’,早已潜藏在某个藩属城池当中,尤其是那种专门针对不是练气士的大范围‘天灾人祸’,一定要早做准备,同理,紫府山在内的所有山头府邸,以后肯定要收取不同数量的侍女杂役,八座山头,是不是要提防那些巡山使节的潜入?各地水源,隐官一脉剑修需不需要按时巡视?”

如今飞升城有句口头禅,你连避暑行宫的大门都看不到。

“先前提及邓首席一事,你一开始是不是担心隐官大人会对邓凉过河拆桥,利用完了就舍弃?”

这两人,当年都是阻拦陈平安的守关剑修,不过那会儿负责守第一关的任毅,还是龙门境修为,任毅是在飞升城落地后破境结丹,反观城主溥瑜,因为曾经受伤不轻,一把本命飞剑“雨幕”折损严重,导致溥瑜这辈子极有可能很难打破金丹境瓶颈了,这也是溥瑜担任拖月城一把手的原因之一,不希望大道成就更高的好友任毅,为世俗庶务太过分心。

“有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次铺子喝酒,陈三秋和董画符都在。”

“这件事,除了避暑行宫秘密严查,不可以有丝毫懈怠,落实在具体事务上边,肯定是要刑官联手泉府,一起早做准备了,以防万一。”

只是此事,除了宁姚,暂时无人知晓。

尤其是那昔年四大狗腿之一的王忻水,热泪盈眶,脚步一滑,就坐在了隐官大人身边开始嘘寒问暖,结果被陈平安一巴掌推在额头上,王忻水悻悻然返回自己座位。

陈平安揉了揉眉心,“我们那位首席供奉,将来肯定是要在五彩天下开宗立派的,而且邓凉多半会亲自担任九都山下宗的首任宗主。”

罗真意瞥了眼门口,“都回去做事。”

所以陈平安就很好奇少年为何选择档案房,照理说去那相对门槛最高的监察、斩勘两司,没有任何难度,听到隐官大人的询问后,怀丛芝腼腆一笑,只说自己喜欢看书。

少年使劲点头,默默记住了。

姜匀,许恭,元造化。

如果按照山下王朝的衙门来划分职权,刑官一脉,差不多等于手握吏部和兵部。

“这是整个飞升城。”

两位隶属于刑官一脉的老元婴剑修,分别来自太象街和玉笏街,曾是陈氏和纳兰两个大家族的附庸门户。

开山立派为宗,拳更高者为师。

陈平安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范大澈几个的视线都有些古怪。

陈平安丢过去一个赞许眼神,点头道:“但是不能全盘托出,隐官一脉还是得继续‘掐尖’,审时度势的前提下,保留几个私家地盘,可以数量不多,但是底蕴深、潜力好,此外还要保证所有盟友势力境内的剑修胚子,未来只要想要修习上乘剑术,或是远游历练,第一时间就得想到避暑行宫,而非刑官一脉。”

罗真意点点头,明白了。

看上去,就是高高瘦瘦的,嗯,好像跟学塾里边的教书先生差不多。

甚至还有叛出隐官一脉的两位剑仙,洛衫和竹庵。

走下台阶,陈平安与范大澈、王忻水并肩而行,随便逛一逛避暑行宫诸多司院衙署。

陈平安当那酒铺二掌柜的时候,他们年纪还小,那会儿多是下五境剑修,当然不可能去酒铺喝酒,

原来少年的手心全是汗水。

鼻青脸肿的姜匀坐在地上,高高抬起头,流鼻血了。

陈平安笑着摇头道:“不用。”

躲寒行宫那帮最早的武夫胚子,当年第一拨进入此地习武练拳的孩子,都已经长大。

只是一些个琐碎言语,以及某些眼神和脸色,谁都不傻,都听得见,看得明白。

陈平安挪步,从近到远,将那些年轻武夫一个个拉起身,当然女子除外,隐官只需轻轻跺脚,她们便能够飘然起身。

许多原本都早已断了香火传承的剑术,都有一定机会找到“隔代”弟子。

此外避暑行宫当年收集、整理了大量原本禁制重重的历代剑修遗留道诀、剑经、秘籍,都汇总于那座戒备森严的问剑楼。

大堂那边,陈平安拿袖子擦了擦案几,随口笑道:“城外紫府山在内的那八座山头,刑官五泉府三,就这么瓜分殆尽了。咱们应该占至少两个位置的,哪怕被骂成是蹲着茅坑不拉屎,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若是在五彩天下别处,他们随便拣选一地开山立派,原本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掌,放在案几上边,然后抬升,“那么邓凉的下宗建立,就是在高处。”

离开避暑行宫之后,逐渐发现自己是个普通人。

王忻水故意放慢脚步,突然一巴掌拍在怀丛芝脑袋上,压低嗓音笑骂道:“怂样,好不容易见着了隐官大人,就不知道抓住机会,赶紧多聊几句?”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吧?”

这座城池规模越大越好,可以建造在避暑城东北方八百里外的大、小龙驹坳,避暑行宫里边,除了几个关键位置上的剑修,可能都需要都把手头事情暂且放一放了,当然能够兼顾是最好,去……抢人。”

“那八处山头,不同于避暑、拖月、武魁这样的藩属城池,后者想要运作得当,不出纰漏,就得拿出相当数量的剑修,去分心庶务,但是紫府山这样的风水宝地,除了构建出第二座护城大阵,更像是修道之地,不会分摊掉隐官一脉太多的人力,何况以后避暑行宫剑修多了,就能多出两个道场,将来两位元婴剑修的炼剑修道,就有着落了。”

陈平安也没有刨根问底,从屋内“东”字书架上边的“玉”字一格,抽出一本记载白玉京势力的“乙”本“七”字秘录册子。

千古风流,得山水岳渎造化清气,山高水深剑气长,唯我剑光似虹,蛮荒天下对此俯首一万年。

早年在剑气长城,一场厮杀惨烈的城外战场,他们都曾被一位陌生面孔的“老剑修”救过。

第一拨进入避暑行宫的五位年轻剑修,都是资质极佳的剑仙胚子,哪怕他们如今还不是金丹剑修,可他们在成为隐官一脉剑修之前,就已经在飞升城祖师堂里边,各自拥有一把座椅。没过几年,这拨少年少女,陆陆续续就都正式成为了隐官一脉。

当下留在避暑行宫里边的剑修,几乎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犹然面带几分稚气。

如果是在浩然天下,哪个门派,能够拥有将近十人,如此密集地先后获得过武运,不是自家开武运铺子的是什么?

陈平安站在原地,微笑道:“要是那种点到即止的切磋,联手打个远游境,问题不大。”

罗真意想了想,承诺道:“我在一天之内就可以拿出个草稿方案。”

那个名叫孙蕖的少女,一记膝撞,结果被陈平安一腿重重扫中她腰肢,孙蕖当场横飞出去,与另外一位女子武夫撞了个满怀,一起摔出去。

依旧很剑气长城。

当年簸箕斋三位师兄弟,确实是想要进入避暑行宫的,可惜宁姚没答应。

与此同时,两位老人还管着一座问剑楼的钥匙。

书生气,文人清高,总觉得做得了天下事,其实甚至做不了几件手边事。

不出意料的话,邓凉与飞升城的“六部衙门”,都会是相当不错的关系。

就像那个练武资质最好的姜匀,很快就会是一位金身境武夫了,已经是躲寒行宫未来板上钉钉的中流砥柱,他若是出门在外,路上遇到了同龄人的剑修,心中岂会没有半点遗憾?

虽说姜匀到了外边,还是一年到头咋咋呼呼的,可其实一个人说话嗓门越大,实则内心越是心虚。

原本属于隐官一脉私产的躲寒行宫,如今像是成了专属于刑官一脉纯粹武夫的地盘。

老元婴立即说道:“那就给啊。”

现在就是个傻子,也知道飞升城在这座五彩天下,到底意味着什么,不然也不会有人挖空心思在那边瞎猜,到底是成为浩然天下的中土文庙,还是青冥天下的白玉京。

“只说齐狩的刑官一脉,我就是想要故意挑他的刺,都很难。”

王忻水笑问道:“想说啥?”

此地管事人,是个名叫怀丛芝的少年,才十四岁,就已经是一位观海境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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