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9章 吾为东道主(五)
中土穗山。
山巅一尊双手拄剑的金甲神人,缓缓睁开眼睛。
这尊山君神灵,真名周游,神号大醮。
浩然天下九洲山河,天下山神第一尊。
周游打量起那个站在万里之外的青衫剑客。
不远不近,此人恰好在北岳地界的边境线上,身边还跟随一位扈从。
周游微微皱眉,心念一起,梦境粉碎,天地间出现一阵细微的瓷器裂缝声响。
周游眺望那位远处的青衫客,问道:“你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毕竟强行拖拽一位中土大岳山君进入某种梦境,飞升境巅峰修士都做不到。
何况谁吃饱了撑着做这种勾当,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玩的趣事。
市井言语,有句“某某是我罩着的”,其实这个“罩”字,学问不小。
相貌清雅的儒衫老者,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某人言语,只需要左耳进右耳出即可。
但凡中土五岳山头,除了穗山周游之外,只要还有任何一位山君,愿意答应此事,比如是这居胥山怀涟点头了,那么陈平安都会重新跑一遍桂山、烟支山和九嶷山。如果是第二个拜访的朱玉仙点头答应,那么怀涟在内的三位山君,可能就无法那么轻松就把陈平安给“打发”了。光给一笔功德还不够,那么名与利呢?要知道五岳地界,从神君府,到山中诸多道观祠庙蔓延开来的香火脉络,陈平安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了,只说朱玉仙与之结缘的女子剑修朱枚,后者还是少女时,朱枚就曾跟随林君璧一同去过剑气长城。居胥山武运是多,但是山君怀涟会嫌多吗?比如陈平安答应以后自己破境,或是落魄山有谁能以最强破境,愿意选择在居胥山?而那桂山地界多剑修,山君跟自己文圣一脉不对付?以后那些背后悬有一盏山君府秘制灯笼的剑仙胚子,就得出门历练悠着点了,最好为人作风正派一点,行事别太骄横了,否则问剑接剑一事,飞剑是不长眼睛的。再者比如那封君道场所在的鸟举山,可是居胥山的两座储君之山之一。
陈平安笑着帮忙“解释”一句,“就是不急于一时?”
至于双方,孰是孰非,到底谁是万物归一,谁是一生万物,暂时看来,未有答案。
其实青同没有往陈平安伤口上撒盐,因为这种冒失登门,肯定会白白惹人厌烦,又不比山下市井,闹得不愉快了,大不了就老死不相往来,这在山巅,却是很犯忌讳的事情,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以后陈平安如果再游历桂山、居胥山地界,哪怕两尊五岳山君,根本不知道陈平安的行踪,依旧会凭空多出一份虚无缥缈的大道压胜。
青同不敢置信道:“当真逛过此地的山神庙,就算收尾,可以返回桐叶宗了?”
那就是不谈曹陈两人最终武道高度的高低,只说习武练拳一事的过程。
冤有头债有主,穗山被剑开禁制,周游对那草鞋少年,没有任何成见,要算账也要算在牵线搭桥的老秀才头上。
要说浩然本土剑修,谁敢如此僭越行事,想去功德林吃牢饭读圣贤书吗?
此外犹有一次,只是双方并未碰头,因为是陈平安被强拉来此,与至圣先师见面。
韦蔚悻悻然,连忙双手合十,说道:“心诚则灵,心诚则灵哈。”
“再说了,地陷东南,已是定局。但是兴许别人不清楚内里玄机,你岂会不知,随后整座浩然天下的气数流转,就会自然而然从八洲别处,尤其是从西北方,往桐叶洲那边倾斜,这是大道所在,如水流自高往下,本是大势所趋,这也是那个青同袖手旁观依旧底气十足的根源所在,因为青同大可以坐享其成,我就想不明白了,要说你被蒙在鼓里,也就罢了,可既然心里有数,你急个什么?”
可以学陈平安,但是不用学曹慈。
陈平安笑着答应下来,浩然天下自古就有“天下梅两朵半,一朵就在九嶷山”的说法。
拿起手中行山杖,陈平安指了指山腰,再抬高几分,指向穗山之巅,缓缓道:“走得快,然后就只能在那边打转儿,可要是走得慢些,却能一直走到山顶那边才停步。”
不过他与陈平安闲聊起一事,说是那位酡颜夫人哪天得空,欢迎她来九嶷山这边做客。
许甲说道:“那家伙也就是运道好。”
在山神祠庙辖境地界内,那些灯笼,既有郡望高门,也有仍属寒微的士族门第,更有半数灯笼,在那市井陋巷,乡野村落。
身材魁梧的金甲神人深呼吸一口气,呵呵一笑,抬起一只手掌,以掌心轻拍剑柄。
周游点点头,若是没有这份胸襟气度,还求个什么十四境的纯粹剑修,说道:“不比其余八洲,尤其那宝瓶洲和北俱芦洲,一个毕竟是你的家乡,一个是隐官身份最为管用,都与你天然亲近。但是这中土神洲,向来最重礼数,一个人年轻气盛与无视规矩,是两回事,其余山君府,我先帮你打声招呼,就说你接下来会神游五岳,如何?”
那尊神人,金身无漏,以青同的望气术看来,就是一种“山高几近与天齐”的雄伟气象。
大道之上,乱象四起。
不到三十年,足足四次了!
嘿。
而那位居胥山神,倒是在山门口那边亲自露面了,却是对陈平安满脸冷笑,撂下一句极为“言重”的话语,“这还不是飞升境剑修,等到以后是了,浩然天下任何山头,岂不是都是自家门户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韦蔚眼睛一亮,“庙会?”
青同先前跟着陈平安游历过的宝瓶洲五岳,只说山水蕴含的天地道气,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地仙之流的中五境练气士,遇到了一位飞升境。
陈平安站起身,在犹豫一事,比预期多出一笔功德,用在何处?
只是韦蔚想起一事,小心翼翼问道:“我这山神庙,毕竟占了老寺庙遗址的位置,会不会犯忌讳?算不算那……鸠占鹊巢?”
而陈平安的学生当中,又有个读书种子的曹晴朗,所幸此人,好像与师祖与他先生,都是不太一样的读书人。
桐叶洲,镇妖楼那处廊道内,吕喦笑问道:“是什么答案,能够让至圣先师如此满意?”
顾清崧疑惑道:“是那亚圣开口,让你给陈平安下个绊子?”
周游提醒道:“既然只是半生不熟的关系,那就别打那些碑刻文字的主意了。”
只说长辈缘一事,崔瀺这位昔年文圣首徒,才气太高,故而哪怕绣虎明明温文尔雅,神色和煦,待人有礼,却依旧会给人一种气势凌人的错觉,而弟子齐静春是因为深居简出,极少外出游历,刘十六因为出身的缘故,有几人能与他比道龄,故而浩然天下有几个“长辈”敢以长辈自居?至于那个公认是“文圣一脉惹祸精”、脾气最差的左右,练剑之前,就是一副天生的冷面孔,练剑之后,更是连累老秀才四处赔笑脸与人登门道歉。
韦蔚不得不承认,全是拜眼前此人所赐,之前陈剑仙传授给自家祠庙的那些个路数,当真管用得很。
据说浩然天下的所有穗山碑拓,只要是出自山上谱牒修士的手笔,都是要按期与山君府分账的。
顾清崧揉了揉下巴,“那就很古怪了,小夫子一向明人不做暗事的,可又不是亚圣的授意,难道是至圣先师与我一样,到了天筋道友这边,有事相求?”
言下之意,山君怀涟对那位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显然是颇为欣赏的。
虽然没有获得赐进士及第的一甲三名,却也得了个二甲头名,得以金殿传胪唱名,之后甚至破格得以入翰林院,无需考核,直接授检讨一职,官从七品,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分发六部担任主事,如果再外放出京,在官场上那可就是一县县令起步。而且据说在京城会试中,那位执掌一国文衡二十余载的主考官,以及那些阅卷官,都对此人的考卷赞不绝口,只是之后的殿试,稍微发挥失常,才未跻身被皇帝陛下以朱笔圈画出头三个名字之列。
毕竟第一次“做客穗山”,陈平安还是个懵懵懂懂的草鞋少年,就曾持剑劈开穗山的山水禁制,犯下大不敬之举。
中土穗山,巍峨无双,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之前让祠庙担任从神的侍女,依照陈平安所说的法子,学那书上的神女入梦,与那进京赶考的举子同游山川,飘飘乎欲仙,携手浏览山河,被那相貌比较磕碜却颇有学识的读书人,梦醒之后,视为一种吉兆,故而信心满满,在京城科场上,当真是才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
说实话,今儿陈平安最终没能登山,老道士其实挺遗憾的,来时路上,就想着到了酒铺,见了不近人情的山君怀涟,定要为年轻隐官抱不平几句才行。
周游点头道:“没有问题。”
一个骑青牛的老道士,斜挎行囊,缀着一排翠绿竹管,相互磕碰,清脆悦耳。
阳谋阴谋,纷至沓来。
陈平安道心之中,心湖涟漪阵阵,响起青同的嗓音,“既然明知事不可为,何必自讨苦吃。”
顾清崧与那山君抱怨道:“你咋回事,怎么半点不听好劝的,当了山神就听不懂人话是吧?”
封君神色惋惜道:“可惜在船上,消息不够灵通,不然贫道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凑出一笔谷雨钱,押注陈道友赢曹慈。”
当下酒铺里边除了老掌柜,和一个名为许甲的店伙计,就只有一个酒客,山君怀涟。
只不过随后陈平安带着青同继续远游,却是接连无功而返,都是陈平安预料之中的事情,公私分明,如果不是看在自己先生的面子上,再加上穗山周游事先打过招呼,估计少不了要在文庙那边打几场官司。
神号“大醮”的周游,地位崇高,神通之广大,传言比其余四位中土山君要高出一大截。
“道无偏私,法如雨落。”
陈平安笑着摇头道:“不用多想,你要心里边真过意不去,就每逢初一十五举办庙会,争取为寺庙添些百姓香火。”
乖乖站在原地等消息的青同,心湖中蓦然间响起了一道来自穗山的法旨,竟然是准许她登山游览此山,入山吃一碗素面。
“陈平安,你如何看待那场三四之争?”
居胥山中,这些年新开了一间酒铺,只是名声不显,门槛又高,所以一直客人寥寥。
那个读书人觉得是做梦,美梦成真,对韦蔚和两位侍从神女来说,何尝不是呢。
先前带着裴钱和曹晴朗远游,期间曾经路过一座寺庙,在那座大庙里边,确实就有此说。
老掌柜趴在柜台那边,笑道:“当年眼拙,竟然没能看出那位隐官的武运深浅。”
青同重新头戴幂篱,隐藏在凡俗夫子队伍中,走在那条熙熙攘攘的山道中,青同沾沾自喜,神色颇为自得。
看看,穗山大神都要给一份面子的。
曹慈会是陈平安一辈子的武学苦手,若是运气好,可以得个“天下第二”的称号。
老山君恼火道:“慎言!”
这就像那已算水运浓郁的黄庭国,封正五岳和寒食江在内的江水正神,就已经略显吃力,这才导致紫阳府家门口的那条铁券河,就一直未能抬升为江水正神,不是黄庭国皇帝不想跟紫阳府攀附关系,实在是一国气运有限,有心无力。
老山君说道:“先前我得了一道文庙旨令,只是听命行事。”
文圣一脉几位嫡传当中,肯定只有这个年纪最小的家伙,说得出这种话。
青同算是跟着沾光了,喝到了一杯久负盛名的日铸茶。
是不是青冥天下那位真无敌,离开了白玉京,仗剑远游穗山?或是剑气长城的那几位刻字老剑仙,与穗山翻旧账?
十四境修士已算凤毛麟角,跻身十四境的剑修,更是杀力惊人,那么拥有纯粹二字的十四境剑修?
周游与陈平安说道:“你我在山门相见。”
陈平安带着青同离开中土神洲,重返宝瓶洲,走到一条名为分水岭的山脊道路上。
陈平安笑问道:“前辈能不能让青同道友破例跨入地界,做客山中,这家伙对咱们穗山的素斋,神往已久。”
陈平安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烟支山的女子山君,名叫朱玉仙,有个颇为古怪的神号,苦菜。
陈平安坦诚道:“是被九真仙馆的云杪误导了。”
陈平安说道:“前辈既然与先生熟悉,是莫逆之交,晚辈与穗山怎么都能算个‘半熟’。”
原来当年陈平安还没有喝过酒,只听文圣老爷说穗山的果酿,是什么世间一绝,少年哪里会当回事,加上脸皮又薄,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一剑砍了人家山门的山水阵法,还有脸去讨要酒水喝?可要说老秀才那会儿改口说一句,穗山大神最是大方,是个豪气干云极有江湖气的,山中遍地是神仙钱,运气再一般的人,都可以捡着一些,你不捡那山神还不高兴……你看陈平安会不会屁颠屁颠来穗山,寻道入山访仙?一天不过十二十个时辰,说不定十一个时辰,都能瞧见少年低头走路的身影。
按照老观主的说法,这周游只要在穗山地界,可以视为大半个十四境修士,仅次于那置身于功德林的经生熹平。
陈平安问道:“那炷山香?”
陈平安嗯了一声。
一个故意扯到陈平安,一个顺势接话,归根结底,还是好奇自己为何会拒绝陈平安登山。
关于此事,老秀才和周游早年有一场复盘,老秀才悔青了肠子,揪心不已,只说失策了失策了,怨我。
而居胥山的山君怀涟,是从来不掺和这类与人情世故沾边的俗事。
老山君大怒道:“顾清崧,休要口无遮拦!再敢胡说八道半个字,立即下山去。”
顾清崧呸了一声,“老子要不是有事相求,稀罕与你说这些道理。”
陈平安当然不会拒绝,致谢一声。
在这梦境之内,如果青同有意隐匿行踪,那么青同与陈平安的关系,就像一条夜航船之于浩然天下。
浩然天下许多山巅修士,他们那些脍炙人口的“绰号”,至少半数出自顾清崧之口。
只是老秀才当年厚着脸皮,还从穗山拐走了一枚名为“小酆都”的上古剑丸。
攒够了酒水钱,今儿又来喝酒了。
只说那些再无约束的十四境修士,想来都会一一现身,而且都会各有出手。
还真就身形一闪而逝,去了山外。
就在这一刻,有一个熟悉嗓音,在心湖中响起,询问一事。
怀涟说道:“你们俩想问就问,不用拐弯抹角。”
周游问道:“这青同为何会觉得你是郑居中?”
封君更是摇头晃脑,一手托碗,再抬起一手,反驳道:“此言差矣,太过小觑陈道友了。一个人饿极了,一口气能吃九个大肉包子,凡夫俗子吃包子,总会越吃越难吃。如果吃第一个包子,跟第九个包子的滋味,是一样的,这就是修道之人。贫道这辈子走南闯北,云游天下,阅人无数,像陈道友这样的,屈指可数。”
柜台上有只鸟笼,里边有只黄雀,见着了登门落座的老道士,就开口道:“废物,废物。”
等到将来这场缝补地缺的事迹,真相大白于天下,呵呵,以老秀才的一贯作风,别说文庙那帮陪祀圣贤要被烦得不行,恐怕就算到了礼圣那边,老秀才都要撂几句
但是老秀才也有可能会难得沉默。
此物根脚,有点类似紫阳府吴懿赠送的那枚“泥丸”剑胚,都是治所位于中土五岳的驻地真人所炼至宝,别有神通,如同兵符,而且等于与一山结下善缘之人,手持信物入山,就可以开启真人洞府遗址大门,至于之后能够得到多少福缘,练气士是入宝山而空回,还是满载而归,都说不准。
陈平安笑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中土文庙颁发的通关文牒呢,不然你去与礼圣讨要一道口头旨意?
周游现身山门口,旁边立有一道巨大石碑,刻有“惟天在上”四字。
是要比老秀才厚道一点。
就凭你桐叶洲青同,也想踏足我穗山神道?
老道士也半点不恼,抚须笑道:“贫道一个修仙的,又不是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纯粹武夫,能有几斤几两的武运。”
“你知不知道,未来功德一物,会变得很金贵,金贵至极,再不是什么鸡肋,尤其是那些立有战功的飞升境修士,都会将此物视为作为破境的大道契机之一,只要有功德庇护,就像置身于一处天时地利兼备的极佳道场,此后修行一途,就可以事半功倍,即便最终闭关失败了,破境不成,也无太多的后遗症,对龙虎山赵天籁、刘聚宝之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有希望水到渠成,对皑皑洲韦赦之类,更是久旱逢甘霖,柳暗明又一村。”
苦中作乐,只是处世法,苦不自知,才是立身道。
“陈平安,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出来,好让我笑上一笑。”
桂山那尊神号“天筋”的山君,直接就没见陈平安,只让一位庙祝来到山脚,捎话一句“恕不待客,隐官可以打道回府了”。
陈平安洒然笑道:“就当是命里八尺莫求一丈了。”
崔瀺,郑居中,吴霜降……确实都很难学。
之前韦蔚跟郡县城隍庙,欠了一屁股债,照理说,即便如今得了一份文运,偿还债务过后,山神庙肯定打造不出这么多数量的香火灯笼。
周游没有与年轻人客气。
可惜陈平安在之后的修行路上,不得其法,机缘未到,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只是将其勉强炼为本命物,却依旧未能成为货真价实的剑修。而且出身骊珠洞天的陋巷少年,那会儿心思单纯,未能听出老秀才的某种暗示,故而一直未能携带此物赶往穗山游历。要是在第二次游历剑气长城之前,陈平安就可以先走一趟中土神洲和穗山,在此修仙法得道缘,最终炼剑成功,少年再去剑气长城,就要少掉许多坎坷了。
韦蔚还不清楚,陈平安其实是第五次来这边了。
之前韦蔚在山上寻了一处地方,修建了一座小寺庙,有个本地的大香客,先后捐了两笔数目可观的香油钱,此人乐善好施,但是不求名声,在修桥铺路一事上,最为大方。
结果周游不说话还好,一听这个,老秀才就像终于找到理由开始跳脚骂人了,“混账话!个儿高,站得还高,年纪大本事更大,就喜欢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吃苦?你还要那孩子如何吃苦?!”
封君抿了一口酒水,抚须而叹道:“之前在夜航船,贫道与陈道友可谓一见投缘,犹有一番论道,各有妙法相互砥砺,陈道友其中有句‘天下道法无缺漏,只是街上道士担漏卮’,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了,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做出接连壮举。”
双方一起拾阶而上,沿途多胜景,诸多远古石碑的龙章凤篆和天书符箓,加上被光阴长河漫灭剥蚀,后世人皆不识其中真意。
陈平安手中多出一根行山杖,点点头,一步走到穗山的山门,显然是得了周游默认,准许陈平安以一条光阴溪涧作为长桥,跨越万里山水。
如今祠庙辖境地界上,亮着十数盏山神庙秘制的红灯笼。
陈平安突然问道:“那个捐钱筹建寺庙的香客,叫什么名字?”
韦蔚瞪大眼睛说道:“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