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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5.第1095章 不陌生

第1095章 不陌生

大雪满山,地白风寒,密雪峰中,时闻树枝折断如碎玉声。

在这仙都山,除了宗主崔东山,能够自由出入小洞天道场的,只有上宗落魄山的右护法大人,周米粒了!

就连首席供奉米裕和掌律崔嵬,而且他们还是两个剑仙胚子的师父,想要进入道场,一样需要报备录档。

今天大清早的,白玄就捧着紫砂壶,依旧是给自己泡了一壶枸杞茶,虽说是被景清兄坑了一把,但是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这会儿白玄仰头灌了一大口枸杞茶,然后对着坐在桌对面的小米粒说道:“右护法,大爷我心里苦啊。”

要说聊喝茶,我可是经验老道的行家里手,小米粒立即说道:“那就喝老厨子亲手炒制出来的野山茶,先苦后甜,这就叫有回甘嘞!”

白玄老气横秋叹了口气,“哪跟哪啊,根本不是一回事,右护法你悟性还是差了点,回头我让贾老哥教教你,如何说话。”

柴芜这个丫头片子,都是玉璞境了,最近把白大爷给愁坏了,愁得白玄喝茶都喝出了酒水滋味。柴芜这娃儿,修行得是多用功多勤勉,才能蹦出个上五境啊。辛苦辛苦,资质一般,就只能勤能补拙了。

小米粒挠挠脸,站起身,从桌上拿起金扁担和行山杖,说找柴芜顽去了。

如今柴芜比较得闲,大白鹅让她的修行缓一缓。

白玄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去吧,记得帮我带句话给柴芜,她如今是玉璞境了,好事,既然大家都是朋友,贺礼就免了,矫情,回头我会帮她想几个仙气、霸气、牛气各具风采的道号,以后她下山历练,随便挑一个用。”

朱敛笑道:“其实还有一座莲藕福地,加上那边,人就多了。”

朱敛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孩子咧咧嘴,“我跟陈平安关系又不熟,这么些年,就没见几次面,拢共没聊几句天,什么祖师徒孙的,反正我跟他,谁都不当真。”

陈平安说道:“桐叶洲这边,我管不着。”

崔东山伸出手,手心抵住桌上的雪钱,笑眯眯道:“柴芜,以后修行路上,不要因小失大。”

小陌坐在一旁的竹椅上,长呼出一口气。

喝茶有这讲究?真是这样么?周米粒看了眼好人山主,陈平安点点头,黑衣小姑娘立即笑容绽放,与张先生道谢,“受教!”

周米粒摇摇头,笑道:“来者是客,无甚忌讳。”

小米粒给柴芜的通风报信,绘声绘色,有模有样。

吴瘦颤声道:“恕罪,隐官恕罪,无心之语,多有冒犯,是我鬼迷心窍了,脑子犯浑。”

莫名其妙就当上了金丹地仙哩,阔以阔以,柴芜好厉害的算术!

不当个账房先生,真是屈才了。

谢狗皱着脸,惨啊,造孽啊,小陌这种说辞,跟书上那种背弃前月下山盟海誓的负心汉,有啥两样嘛。

吴瘦低下头,擦了擦额头汗水。

亏得是坑骗小米粒的雪钱,不然米裕早就当场跟崔东山翻脸了,打架就算了,但是米裕少不了要跟隐官大人告一记刁状。

身边这个吴瘦,是昔年宝瓶一洲包袱斋的话事人,其实与落魄山还有点渊源,因为牛角渡最早的那个包袱斋,就是吴瘦当初亲自与大骊宋氏打下了基础,只是吴瘦胆子太小,气魄不够,或者说是光盯着可见的财路,结果没做几年生意,便早早撤掉了人手,关门大吉,只留下了个空壳子,算是便宜了后边与北岳魏檗一同接手牛角山的落魄山,山头都归人家了,自然就顺便将那些仙家建筑一并收入囊中。但是这么多年,落魄山一直没把那边的渡口生意真正做起来,一开始还是门派的底子薄,手里边没货,后来开辟出了一条北俱芦洲东南航线,生意刚刚有点起色,就开始打仗了,整座牛角渡被大骊军方征用,商贸运转一事就彻底搁浅了,这些年形势有所好转,但是还缺个会打算盘的主心骨,幽居修道,与跟人做生意,隔行如隔山。

米裕欲言又止。

小陌面无表情。

周米粒,“哈哈哈!”

剑修的恶劣脾气,这回算是真正领教了!

崔东山哀叹一声,“张直啊张直,你真是带个活祖宗在身边。原本好端端的,柳暗明又一村的机会,结果给这么闹的,雪上加霜了不是,一下子就少掉两洲生意,搁我是你,这会儿已经先摔自己两大嘴巴,再摔吴老祖几个耳光。”

谢狗毫不掩饰自己的嗤之以鼻,夹了一大筷子菜放入嘴中,含糊不清道:“那也能算人?加在一块儿,能顶个玉璞境使唤吗?”

这个对他纠缠不休的白景,大概能算是小陌的唯一苦手了。

米裕笑了笑,“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吴瘦刚要有所动作,就发现肩膀上的那只手,往下一按,整个人身小天地的灵气运转随之凝滞,如河水结冰一般。

崔东山郑重其事提醒道:“这种话,以后喝酒再多,你可不能跟我先生说漏嘴。”

落魄山,一张饭桌上,坐着朱敛,陈暖树,化名谢狗的貂帽少女。

崔东山再递过去。

谢狗摇摇头,“都不是我认识的你了。”

“就算大骊朝廷点头,哪怕是皇帝宋和答应,一样作不得准,我说不行,就不行。”

至于是不是做样子给人看,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

一寸光阴一寸金,多读一本书,哪怕是多翻几页书,都是增长一份学问呐。

不过这件事,小米粒只悄悄与柴芜说了,柴芜说会帮忙保密的。

周俊臣觉得怪渗人的,咋个跟登徒子走街上瞧见美人似的。

谢狗点点头,“有志气。”

米裕轻轻推开崔东山的手。

小姑娘挠挠脸,又开始与好人山主窃窃私语,说自己与裴钱,也会在背地里说岑姐姐是憨憨嘞。

方才大白鹅见先生起身,就开始拿袖子擦拭身边长凳,白忙活了。

米裕笑容尴尬。

攒点小钱钱,可难可难。

这要是被那个神出鬼没的王尤物找着了,小陌又不在山上的话,还不得落个嘎嘣脆的下场?

仙尉笑道:“谢姑娘,认个错有多难,千万别觉得丢面儿,不至于。”

小米粒挪了挪小板凳,靠近好人山主,伸手挡在嘴边,压低嗓音说道:“不是那个张先生,对吧?”

但是今天周米粒离开洞天道场后,一路巡山到屋外这边,将金扁担和绿竹杖都搁放在桌上,不劳烦裘嬷嬷,自个儿烧了一壶开水,煮了三碗茶水,先端给老嬷嬷和醋醋姐姐各一碗,小米粒再拿着自己那份离开屋子,独自坐在桌边长凳上,两腿悬空,轻轻摇晃,好茶好茶,老厨子亲手炒制的茶叶好,煮茶的手艺更是炉火纯青哩,相得益彰!

周米粒嚼着一片茶叶,揉了揉眼睛,真有客人来访?只见远处来了两人,一个年轻人,背着个竹箱,一个胖乎乎的,随从模样,斜挎包裹,风尘仆仆的,就像两个风餐露宿的行脚商。

米裕略显尴尬,收起笑意,无奈道:“相较于隐官大人跟崔宗主,我当然是个傻子。”

张直微微皱眉。

米裕疑惑道:“这是为何?”

谢狗走出宅子后,扯了扯嘴角,可惜了,朱老先生学问再大,到底是读书人,规矩多了点。

谢狗走出柜台,扶了扶貂帽,从门口那边探出头,望向那个走出骑龙巷的家伙,黄帽青鞋绿竹杖,嘿,俊俏!

小陌没有停步,眯眼以心声道:“白景,你来浩然天下这边做什么。”

张直笑容如常,喝了一口茶水。

谢狗撇撇嘴,说道:“陈平安又不在这边,能误啥事。”

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米裕,其实在我看来,真正最适合担任第二任宗主的人选,不是曹晴朗,而是你。”

就像她经常一个人在落魄山崖畔看风景,不开心的事儿,就随云飘走吧,开心的,如鸟雀停枝头,留下做客吧。

在剑气长城,地仙两境的米拦腰,玉璞境的米绣,其实是两个人。

在那酒泉宗,除了几种招牌酒水,还将那蛮荒三十余种最出名的仙家酒酿,喝了个饱,喝得很痛快。

记得第一次小米粒与柴芜聊得开心,转过头,皱着眉头,掐指一算,满脸苦兮兮,从布挎包里边三颗雪钱,抽着鼻子,轻轻放在桌上。

两人一起拾级而上,小陌说道:“与你无关。”

这样的学生,真得管管。

落魄山耳报神,果然绝非浪得虚名。

在蛮荒天下那边,作为一个开山老祖的亲传、嫡系徒孙,在自家或是外边,不弄点幺蛾子,都没脸在山上混。

又有一位剑修化虹而至,落在桌旁,崔东山看热闹不嫌大,抽了抽鼻子,眼神幽怨道:“米首席,这位吴老祖,方才破口骂我们小米粒脑袋不灵光呢。”

米裕哈哈笑道:“治学一道,只是与隐官大人学了点皮毛,这不最近刚好在编撰一本集句联书籍,现学现用。”

如今白玄他们几个剑修,不经常聚在一起,各自闭关的光阴明显久了。

米裕跟着揉了揉下巴,“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只是叙旧而已,何必心虚呢。”

小米粒应承下来,一路飞奔,到了柴芜那边的屋子。

逃?

逃不掉的。

崔东山突然压低嗓音说道:“米首席,商量个事,小事,真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对米首席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不卖关子了,就是想知道米首席,啥时候主动跟那些浩然各洲的仙子姐姐们,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呗?”

————

吴瘦满脸苦涩。

当时小米粒毫不犹豫说道,有啊,当然有的!比如白玄最早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呆住了,一直在那边自言自语,说怎么可能有比自己更天才的人物,最后他终于想明白了,以拳击掌,仰天大笑,对啊,柴芜不是剑修,修行快一点,实属正常。孙春王修行就更勤快了,程朝露练拳更用心了,何辜和于斜回都开始相互骂废物啦,白玄让他们俩下次再与你这个上五境神仙喝酒,得跪在地上喝嘞……哈,柴芜,白玄说玩笑话,当不得真哩,何辜当时不服气,满脸涨红,白玄一个斜眼,喏,我学给你看啊,就是这样的,然后白玄说我这个天才带头跪地上,你们俩庸才有啥不服气的,于斜回便冷哼一声,何辜就给气笑了……

柴芜喜欢看酒,闻酒香,晃酒碗,眯眼而笑,然后一个抬手提碗,仰头喝完半碗,擦擦嘴,点点头,一气呵成。

崔东山听到这句话,真忍不了了,跳起来就是对米裕一顿劈头盖脸的拳脚,米裕护住脸,稍稍移步。

朱敛笑着提醒道:“谢姑娘,以后就不要随便试探人心了。”

当年在故乡哑巴湖那边,周米粒见过很多。周米粒一下子就生出了亲近之心,小脸蛋,两条疏淡微黄眉毛,就像挂满了喜悦。

仙尉点点头,人人各有烦心事,很正常,仙尉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开解什么,双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拍打,沉默许久,哼起一支老家那边的乡谣。

小陌冷笑道:“白景,我们本就不熟。”

“是有很多人相信好人有好报。”

周米粒皱着眉头,我一头大水怪,怕冷?天大笑话么。只是灵光乍现,晓得了,好人山主要跟人聊正事,大买卖!

莫不是个傻子吧。

崔东山低下头,将那三颗雪钱叠在一起,趴在桌上,笑嘻嘻道:“每次开启道场大门,灵气损耗确实得算神仙钱,不过不是雪钱,是谷雨钱。”

傻了吧唧跟白泽老爷抖机灵,找死不是。亏得如今蛮荒天下缺少顶尖战力,不然就要嗝屁喽。

当时周米粒走后没多久,崔宗主和米裕就都就现身柴芜桌边。

官乙,也是差不多,如果早点跟随蛮荒甲子帐,赶赴浩然天下战场,每一处厮杀惨烈的战场,由她来收拾残局,再一路吃过去,可能要比那个“白莹”更有用处。

谢狗怒道:“那你知不知道,如果陈平安城头刻字,如果不是那个‘萍’字,而是换成‘平’或者‘清’,你的下场是什么?”

其实话一说出口,小米粒就后悔了,怪自己业务不精啊,只是来这边巡山,渡口忌讳规矩啥的,得问过裘嬷嬷和醋醋姐姐才行,完蛋了,完蛋了,如何补救,如何是好……黑衣小姑娘皱着疏淡的两条小眉毛,愁啊,等会儿与两位外乡人寒暄过后,就赶紧找裘嬷嬷搬救兵去。

正是一路慢悠悠返回仙都山的陈平安和崔东山。

归根结底,这个只是来找小陌的白景,还是不觉得这座落魄山当真吓人,所以除了小陌,没有什么是值得白景真正上心的。

在浩然天下,青萍剑宗的米首席,与被青萍峰祖师堂剔除名字的米剑仙,又会是两个人。

崔东山停下手,他娘的,真欠揍,还是小陌好,小陌好啊。

今天仙尉刚要收起竹椅,就看到那个头戴貂帽的少女走下山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极美艳,充满野性。

不懂装懂不可怕,就怕懂了却假装自己是在不懂装懂。

吴瘦笑着点头,以眼角余光瞥了眼密雪峰,心声说道:“主人,庞超就在山上瞧着这边,不过看样子,庞超不会主动下山来见主人。”

谢狗直愣愣看着这个身穿布道袍的“假道士”。

她赶紧放下茶碗,再将桌上的金扁担和绿竹杖取下,斜靠着长凳,周米粒快步向前,只是没有跑出屋子太远,站定后,一只手轻轻拽住布挎包的绳子,稚声稚气道:“两位贵客,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咱们这儿叫青衫渡,属于青萍剑宗地界,与客人们道个歉,如今渡口建立没多久,尚无供人远游的渡船。”

陈平安就要忍不住站起身,这下子反而轮到米裕慌了,咳嗽一声,“隐官大人,实在不行,还是我出手吧。”

是落魄山右护法的老规矩了,柴芜习以为常,趁着小米粒低头肩扛金扁担的间隙,柴芜便手腕一拧,袖子一抖,桌上雪钱入袖,换了另外一颗雪钱,再捏碎那颗属于自己的雪钱,小米粒抬起头看到这一幕后,咧嘴笑了笑,点点头,走了走了,巡山去喽。

再看看好人山主,正跟人谈笑风生呢,估摸着这桩送上门来的生意,是十拿九稳了!

崔东山晃着白碗,“消息这么灵通,是玉圭宗那边,还是大泉王朝户部,走漏了风声?”

那人继续笑道:“我问你话呢。”

谢狗翻了个白眼。

小米粒和胡楚菱一起端来三碗茶水。

看看,自家先生平时脾气多好,更是一贯礼敬前辈的,这都给你们整生气了,活该活该,千不该万不该,说咱们小米粒的坏话。

这厮除了头顶那支木簪,真是怎么看都不是那个道士啊。

“按照这边的书上说法,这就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果然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那剑气长城,还敢抛头露面,赚点战功,挣点名声,说到底,还是放心背后城头上边,有陈清都坐镇呗,笃定会护他性命?你瞧瞧,到了这边,就露馅了,还不是怕我杀他,担心你保不住他?”

陈暖树闻言,只是默默低头嚼着米饭。

“巡山去!柴芜,我下次再来找你啊。”

米裕再推开。

小陌对此视而不见,径直转身走向草头铺子。

“我这会儿哪敢说啊,挨骂都是轻的了,讨顿打都不意外。”

这天暮色里,仙尉打算按时收工了。

带着米裕离开道场,崔东山站在洞天门口那边,微笑道:“米首席,瞧着小米粒自掏腰包,你心疼归心疼,但是除了不要拦着小米粒,更不要想着找个蹩脚由头,帮小米粒把这些雪钱找补回来。”

陈平安斜眼望向那位包袱斋老祖师,直接打断张直的言语,“这里是青萍剑宗,你帮不了他。”

小姑娘光顾着开心了。

如今的青衫渡,只是有了个仙家渡口的雏形,除了渡船停靠处,就只建造出一座负责登记乘客关牒、发放登船玉牌的屋子,在这边临时当差的,是老妪裘渎和少女胡楚菱,这个昵称醋醋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一宗之主崔东山的嫡传弟子,在山上,确实也算得了一步登天的造化了。

小陌想了想,说道:“得去见个人,不太想见,又躲不开,就有些犯愁。”

崔东山关上门后,远远看着那个大摇大摆走下密雪峰台阶的黑衣小姑娘,“小米粒,这么多年来,一直偷偷愧疚,总觉得自己没能给别人帮上忙,做点什么。”

柴芜私底下与小米粒说悄悄话,问自己突然就是玉璞境了,别人会不会有想法。

压岁铺子多出个店伙计,代掌柜石柔当然不会有意见,就是添一副碗筷的小事。

张直微笑道:“这种个人恩怨,别扯上我的包袱斋。”

这般生意经,听得石柔目瞪口呆,周俊臣倒是眼睛一亮,要不是石柔拦着,小哑巴已经去后院找木板和准备笔墨了。

仙尉一般都是去山上老厨子那边蹭吃蹭喝,但是偶尔会给自己开小灶,亲自下厨,这就叫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陈平安喝完茶水,笑道:“如今管事的,是崔东山,你们聊你们的。”

仙尉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怎敢让小陌先生看大门,成何体统,小陌先生的好意心领了,我保证看门看书两不误的。”

米裕无奈道:“如此里俏,反而是累赘,骗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骗不得有眼界的真正佳人。”

之后谢狗就开始闲逛落魄山诸峰,比如会去竹楼那边,趁着粉裙女童打扫一楼屋子的时候,她就若无其事,径直跨过门槛,走进去看几眼。当时正在忙碌的暖树,只是停下手上的活计,等到那位谢姑娘离开屋子,暖树最后也没说什么。谢狗又去了后山那边,坐在屋顶上,看着俩年轻男女在那边练拳,等到两人察觉到屋顶上的不速之客,立即停下走桩,满脸疑惑望向那个貂帽少女,谢狗只是伸出手,示意继续练你们的拳,当自己不存在就是了。

“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太平世道吗?”

至于那张桌子聊了啥,她听不清楚,也不会偷听,多半是大白鹅又抖搂了一手术法神通,瞧瞧,大白鹅朝自己挤眉弄眼呢,唉,如今都是当宗主的人了,也没个正行。

剑修几十上百个,练气士来个数百号人物,纯粹武夫几千人,再加上些外门弟子、杂役奴婢啥的,年轻隐官一声令下,指哪打哪,有事没事就去大骊京城耀武扬威,逛荡一圈。

米裕只得以诚相待,“都记得她们,岂能忘,怎敢不去长相思。”

张直喝了一口茶,笑道:“落魄山果然不一样。”

其实崔宗主不用提醒这种事,自己也不是没心没肺的傻子,周米粒那么好,以后她柴芜就只会对周米粒更好。

吴瘦瞥了眼桌上的茶碗,茶叶与煮茶之水,都不讲究,确实粗茶,便摇头笑道:“不用了。”

思悠悠,恨悠悠,江水流,河水流。梦难成,意难平,东山青,西山青。

崔东山啧啧道:“看把你能耐的。”

谢狗沿着山路往小镇走去。

陈平安笑眯起眼,轻轻点头,明白。

练气士饮酒,可以与常人无异,想要喝个痛快,自有手段,至于大醉过后,想要睡多久,没个准,就看练气士的个人喜好了,反正能够早早敲定醒来的时辰,大修士还能够凭此养神,醉个几年几十年,不算什么稀罕事。

谢狗直截了当说道:“陈平安故意撇下你单独见我,这种人,这种脾气,我不喜欢。你跟着他混,我不放心。”

柴芜重新端起酒碗,轻轻摇晃,酒碗水纹,真是漂亮,都要舍不得喝掉最后半碗了。

谢狗一跺脚,撒泼一般,双手乱晃,“不就是没喊一声陈公子嘛,你为了个外人,就跟我起杀心?”

仙尉赔着笑,心中忍不住腹诽一句,怎么瞅着这个小姑娘,不像是个实诚人呐,懂个锤子。

对待挣钱一事,竟是比周俊臣更上心,谢狗先与石柔借阅了历年积攒下来的账簿,算出一个每日入账的银两数目,然后她开门见山,说以后铺子这边得跟她明算账,超出这笔钱的五成收入归她,石柔无所谓,周俊臣觉得这笔买卖怎么都不亏,就算通过了这项决议。然后那谢狗就堵门去了,但凡是去隔壁草头铺子的客人,都要被她软磨硬缠拉到压岁铺子里边瞧瞧,而且周俊臣看她的架势,恨不得要去槐黄县城满大街墙壁上边张贴告示,谢狗还与两人合计,聊了一些自己的感想,说牛角渡那边,可以立起一块招牌,就当是给压岁铺子的糕点招徕点客人,反正牛角渡都是你们落魄山自家山头,木牌上边,除了写明压岁铺子在小镇的具体地址,有哪几种糕点,被某某剑仙、某某宗主、某国皇帝陛下尝过了,赞不绝口……比如龙泉剑宗的阮邛,现任宗主刘羡阳,神诰宗祁真,大骊藩王宋集薪,上任铁符江水神杨,凑他娘的十个有名气的,总之宝瓶洲谁名气大谁就荣幸登榜……管他们有没有吃过呢,大不了被谁骂上门来,就与他道个歉,咱们再换一块牌子呗,其实都不用换,抹掉个名字就行……

小米粒得知自己跻身玉璞境后,除了第一次的登门道贺,之后为何要经常来这边串门?可不就是担心白玄他们有想法吗,担心自己跟孙春王他们的朋友关系疏远了。

崔东山嗯了一声,到底是个极有慧根的孩子,肯定上辈子没少读书了,对话不费劲。

“我要请米裕做好某天被青萍剑宗除名的出剑准备。”

主人极少这么与人言语的,何况先前还专门告诫自己,不许提及牛角渡一事。

崔东山嘿嘿笑道:“这只是以防万一,不太可能真有这么一天的。”

两人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陈平安拍了拍吴瘦的肩膀,坐在余下的一条长凳上。

混熟了,谢狗今天陪着孩子一起翻书看,周俊臣喜欢看那些志怪小说,谢狗不一样,最喜欢卿卿我我的才子佳人了,谢狗一边翻书,一边问小哑巴,“周俊臣,你既然是陈山主如今唯一一个徒孙辈的,结果一年到头,只能苦哈哈在这边挣点碎银子,混得也太惨了点,不觉得委屈啊?”

“谢姑娘是新来驾到,所以我得把这个理儿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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