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5章 隔岸观大火燎原
今天鸦山,有客到访。
一男一女,女子是最新登榜武夫十人的宗师,幽州琵琶峰古艳歌。
林江仙的四位亲传弟子, 两止境两山巅。
大弟子,赵鹤冲。如今鸦山真正管事的,就是这位成名已久的止境武夫。
二徒弟,戚间,被山上尊称一声戚夫人,是一位体态丰腴、极有韵味的女子,她也是止境。
汝州朱某人和至交好友陆掌教, 就分别称赞戚夫人是“腴媚”与“冷艳”。
此外还有宗学佺, 与小弟子宋钺,如今都是很年轻的山巅境武夫。
外界传闻,大弟子赵鹤冲之所以没有登榜武评,是因为林师曾经事先提醒兵解山一句,若是自己的大徒弟登榜,兵解山武夫以后就都不用登榜了。当然这种说法,未经证实,也无从考证。
关键林江仙就只收了这么四个徒弟,结果人人成材,而且都成为了武学巨擘。
在那文庙功德林,两个同龄人,有过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青白之争”。
浩然天下中土神洲,被誉为“女子武神”的裴杯,四个弟子,马癯仙,窦粉霞,廖青霭,再加上曹慈。
林江仙默不作声。
片刻之后,鸦山重归天清地静的气象。
朱某人佩服不已,“你倒是看得开。换成我就肯定做不到这个份上。”
不用有半点怀疑,最早肯定是从孙道长那边传出来的消息。
林江仙听到这里,笑道:“陆沉曾言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那就再等等,你是修道之人,相信总有柳暗明的一天。”
在她们默契同时换一口纯粹真气的间隙。
朱某人叹了口气,就是还没想好了。
林江仙淡然道:“退一步说,全是白玉京安插在我身边的谍子,又能如何。”
宋钺疑惑道:“大师兄,这是为何?”
两位女子武学宗师,一场关起门来的问拳切磋。
林江仙点头道:“说过简单的事,请继续说难事。”
古艳歌出拳轻灵,宋钺拳意厚重,朱某人看得目不转睛,她们在演武场上的每一次腰肢拧转,每一次身形辗转腾挪,都是美景。
然后没了匾额的道观山脚那边,就出现了某位文庙陪祀圣贤,而且最为惊人的,这位在人间久未露面的文庙圣贤,不但是至圣先师的嫡传弟子,并且是最为器重的弟子之一。
师父发话了,宋钺不敢有人任何保留,将鸦山秘传拳法,还有自身所悟拳招,一一施展出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平安跟曹慈问拳,一场比一场输得好看。
戚间嫣然笑道:“前辈就别卖关子了。”
宗学佺转头望向师父。
在幽州占据一座琵琶峰却不开山立派的古艳歌,天下武道第八人,比兵解山的于勍高一个名次,真实年龄未知。
只是以这一脉祖师爷余斗的脾气,道士敢做这种事,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经常有人调侃戚鼓,你是不是那位戚夫人的远房亲戚。戚鼓也就跟着附和一句,我倒是想抱她的大腿啊。
戚夫人微笑道:“好说。师弟的喜酒,总归是要喝的。”
比如朱某人其中有个道号叫“绿萍”,初听不觉如何雅致,结果有了那句“自觉此心无一事,小鱼跳出绿萍中”,便一下子觉得意思大不相同了。
林江仙笑问道:“怎么说?”
一场胜负无悬念的问拳。
但是那个接连输拳给曹慈好几场的陈平安,她总能试一试?
戚夫人的嗓音天然妩媚,有一种独有的软糯,柔声说道:“毕竟曹慈更好看。”
孙道长点评此事,可谓一语中的,“天底下就没有一场婚宴解决不了的宗门世仇。”
最终结果,就是赵鹤冲被古艳歌和戚间联手打倒在地,输是输了,却也没什么狼狈,赵鹤冲气息依旧沉稳,伸手轻拍地面,飘然起身站定。
所以古艳歌微微皱眉。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这场切磋,就真的只是切磋。
站在演武场中央,英姿勃发的古艳歌深呼吸一口气,伸手将身后麻辫绕在身前。
前两次亲眼目睹双方的,隔着将近三十年,由此可见,双方耐心都相当不错。
林江仙青衫身形飘落在演武场边缘,古艳歌和宋钺几乎同时停拳。
古艳歌点头。
但是几乎所有浩然天君、道门高门,在这件事上,都会极其小心谨慎,不敢泄露太多秘密。
朱某人好奇问道:“未来青冥天下十四州,有没有一种可能,最终会同时出现十四位十四境?”
关于那个曹慈的传闻,她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悄然跟随赵鹤冲离开鸦山和赤金王朝的次数,说不定早就过了一手之数。
宗学佺咽了口唾沫,抱拳领命。
与此同时,原本相互衔接的青泥洞天和天壤福地也被一并殃及,被余斗一剑斩开联系,再敕令洞天福地就此封山。
林江仙面无表情,懒得揭穿好友的牛皮。
林江仙说道:“没有问题。”
林江仙虽然不看好陈平安跟曹慈的那场青白之争,但是对于陈隐官的剑术成就,还是愿意拭目以待的。
一旁的大弟子赵客疑惑道:“前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林江仙微笑道:“接下来这场问拳,换个方法。古艳歌跟戚间联手,赵鹤冲和宗学佺联手,倒下一个就算输。”
好像当时白玉京道官身边,还带着一个与赵鹤冲同龄且同乡的道士,但是这位紫气楼年轻道官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朱某人点评道:“宗老弟可以啊,看着就像是一打三,一位山巅境,竟能单挑三位止境,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那倒不至于。宗学佺和宋钺,身世简单,与白玉京并无瓜葛。”
所以暂时来说,还是得活得久一点,毕竟需要至少再高一境。
朱某人攥住那枚磨方钱,岁月悠悠,放浪形骸,纵情酒色,文章行人皆耳闻。那么只需要赢一次,自己就可以万古不朽了。
数州之地,大火燎原。
朱某人说道:“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商量。”
近些年在汝州境内,也有人坐庄,开设赌局。
有一双孪生姐妹的女修,此次联袂跻身天下十人候补之列,姐姐徐,是青泥洞天主人,梳妆女官一脉的祖师爷,妹妹许婴咛,天壤福地之主,则是卷帘红酥手一脉的开山祖师。而徐续缘就是她们的亲弟弟,除此之外,相传徐续缘还是山阴羽客“太夷”王姓的不记名弟子,更与两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分别是衡阳王朝开国皇帝“火官”罗移,沛州右山国“遮荫侯”武玺。
可惜与古艳歌还是有很明显的差距,技不如人的宋钺,最终被古艳歌一拳砸在心口,身形倒滑出去数丈,生性要强的宋钺强提起一口纯粹真气,一脚踩地,摇摇欲坠,宋钺想要抱拳还礼,霎时间七窍流血,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想要抬臂都难。
好友林师在不在鸦山,对朱某人来说是半点不重要的,只要戚夫人和宋姑娘在,就足够了,有一个就不白来,两个都在就是赚。
那股宛如浩荡天劫笼罩鸦山的气象愈发厚重。
宗学佺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嘿嘿笑道:“那马癯仙是咋个跌境的?总不会是走路崴脚吧?”
赵鹤冲和戚夫人就要起身给师父让出位置,林江仙摆摆手,只是随意坐在朱某人身边。
早年的天下十人,白玉京三位掌教,就已经占掉了三个名额,而青冥天下却有十四州,就只能争夺剩余的七个名额,好巧不巧,平摊下来,刚好就是两州分一人。
与朝歌结为道侣的鬼物徐隽,当然是毋庸置疑的榜首,大潮宗和两京山如今已经着手筹建下宗,届时徐隽就会是四宗之主。
宗学佺言语无忌,大大咧咧道:“都生了那么两个出息女儿了,为何再生一个修道将近千年才是玉璞的儿子?重男轻女么?”
赵鹤冲觉得朱前辈之所以会来鸦山做客,就是帮着古艳歌牵线搭桥,来与师父请教拳法,顺便也能瞧见二师妹和小师妹。
好友林江仙,对待拳法一事,素来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只是一向懒得教拳而已,在外边遇到好苗子,林江仙还是很乐意指点迷津,甚至是传授几手拳招的。
他见林江仙始终不开口,便自顾自摇头笑道:“落在旁观者眼中,觉得又可气,又好笑,还有点可怜。”
赵鹤冲当然可以赌,赌古艳歌或是戚间打趴下宗学佺之前,他更早更快打倒一位,但问题是她们都是止境武夫,且心有灵犀,双方配合无比默契,尤其是身为捉刀客的戚师妹,体魄坚韧,异于常人,就算是赵鹤冲都不敢说自己的体魄就一定比戚间更稳固。
朱某人抚掌笑道:“对头。”
再者朱某人每次去玄都观做客,都是不得不去,每当孙观主觉得自家酒水喝得腻歪了,就会喊汝州朱道友过去一起喝酒。
剑气长城设置三官,祭官先行,刑官随后,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一场东风了,只等隐官现身。
在青冥天下,有个无据可查的古老说法,“白玉京之外,一州一十四”。
朱某人在山上仙府,山下江湖,红颜知己都很多。
他终于舍得转头与戚夫人说道:“我这趟出远门,路过青神王朝,雅相不在那边,白藕对林师,还是很仰慕的。”
朱某人拧动手中折扇,“宋姑娘,此外还要留心林师所谓的‘混沌一团’,这可是一个大学问,大境界,至于具体学问所在,朱某人毕竟不是纯粹武夫,说不上来,只知道林师指点拳法,从来都是有的放矢。”
原来遗留在宋钺体内的武夫真气,在几条关键经络内骤然冲撞起来,使得宋钺当场晕厥过去。
朱某人好奇问道:“林师,你觉得呢?未来百年,谁高谁低?”
这可不是他相貌不好、功力不够,只因为古艳歌好像就不喜欢男人,他有什么法子,变成女子吗?
他这位汝州道官执牛耳者,曾是那个汝州嘉乾王朝的状元郎,才情自然是极好的,然后被“榜下捉婿”成了驸马爷。
也就亏得这位大修士好说话,脾气好,道号茫茫多,本命飞剑名为“斗彩”,是一位剑修却几乎从无递剑事迹的山巅修士,属于散仙之流的野逸高士,徒弟也收,却并无开山立派。
宗学佺咧嘴一笑,白牙森森。
她一手虚握拳头,轻轻拧转五指关节。
宗学佺小声道:“只听他们父亲是一位短暂跻身过十四境的大修士,被白玉京某位掌教教训了一顿,跌了境,才隐姓埋名,不许露面?”
其中一位道号“太夷”的王姓,与真身为虺的女子湖主雷雨,划定界限,各占一半水域。
按照朱某人的说法,林师最讲究礼数和公道,你不辞辛苦跨越数州之地,赶来鸦山给宋钺教拳一场,他这个当师父的,就肯定会还礼。
其实朱某人的小事和难事,在林江仙和鸦山这边,刚好颠倒一下。
朱某人当然次次都会否认,不,我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
宋钺白了大师兄一眼。
朱某人笑道:“林师难得不在鸦山待着。”
林江仙说道:“下山之前,我曾让你分别留心三种人,不曾学拳的凡俗夫子,刚刚学拳的炼体境外门弟子,拳法小成的炼气境武夫,有无心得?”
万一倒灶,也没什么,开设赌局的是汝州的某个票庄,跟我朱某人有什么关系。
不得不承认一点,白玉京既管得严、又管得宽,尤其是还有那个道老二的存在,使得青冥天下的太平岁月,尤其是山下诸国的稳定,别说蛮荒天下,就连浩然天下和西方佛国,都无法跟青冥天下相提并论。
事实上,在林江仙看来,若是只以纯粹武夫看待问拳,恐怕陈平安这辈子都无法超越曹慈,无论是武学高度,还是拳法强弱,陈平安都会始终落后曹慈半个身位。
林江仙摇头道:“绝无可能。”
朱某人以心声笑道:“有无跌境,我不清楚,但是我只知道这位前辈,对白玉京那位掌教是很尊崇的,始终觉得另外两位掌教治理天下的方法,太过手段软绵、言语絮叨了,就因为两位掌教太好说话,才导致青冥天下这么不消停。”
演武场,四位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武学宗师。
朱某人如释重负,不负佳人所托,鸦山之行,功德圆满。
“下一场青白之争,白藕在内,你们好像都看好曹慈,我就不一样。”
青冥天下的修士,想要获悉别座天下的人事,一般来说就只有三种途径,一种是通过白玉京颁发的山水邸报,偶尔会提及别座天下的一些大事。五城十二楼,各有各的风格特色,相较而言,南华城、神霄城比较偏重浩然天下那边的消息,隶属于余斗一脉的城、楼,更侧重蛮荒。
除了与白也性情相投,其实也是相信道号“空山”的师姐王孙,一定可以跻身十四境,孙怀中故意离开玄都观和蕲州地界,属于提前让道了。朱某人这拨山巅修士,心知肚明,那次孙道长出门远游,极有可能就是王孙的那次闭关,到了某种关键期间。只可惜最终事实证明,当初王孙未能合道成功。
朱某人微笑道:“那徐续缘,得授《素问》的秘本丙篇,故而擅长祝由科,当得起‘精绝’二字。”
朱某人神色微变,我把你当自家好兄弟,你把兄弟当成投名状?!
这就是古艳歌的拳法独到之处了,她祖上世代是仵作胥吏出身,她继承家学之外,只要哪里有战场,她就往哪里跑。古艳歌还擅长内观法,年纪不大,就将人体筋骨经络细分出山脉、水系,气府作湖泊,分别命名,自成体系。所以在朱某人看来,这才是真正走出自家路数的武学宗师,至于同在榜上的兵解山宗师齐观、于勍,更多是靠师承和天赋,与琵琶峰古艳歌的差距,不在那一两个名次,而在“武学道路”的高远,更在对武学的研究深度。
雷雨的道场位于梅峰,在龙山开辟避暑府邸。
对方废话再多一点,她就要使出杀手锏了,只需喊这位道士的真名即可。
四人当中,只有宗学佺是山巅境武夫。
还能够打造出一条风廊水榭,道士幽居其中,最终炼化出一把万丈红尘的法剑。
由此可见,朱某人对鸦山是如何上心了。
朱某人叹了口气,“宗老弟啊宗老弟,你算是摊上大-麻烦了,这场无妄之灾,亏得有林师坐镇鸦山。”
剑修徐续缘。
朱某人点评道:“很有趣的一个人。当时锁岛酒宴,除了湖主雷雨,还有守山阁的杨倾,徐续缘这家伙明摆着想要通吃,也不藏掖心意,这都没被杨倾打死,算他福大命大。”
就像纯阳吕喦,就曾与陈平安直言一句,林师拳法很高,剑术更高。
接下来他们这场比较罕见的问拳,其实就是赵鹤冲护着宗学佺,古艳歌与戚夫人,既是同境宗师,又是多年好友,配合无间。
朱某人与林江仙不是一个路数的美男子,这位打架从来没赢过一场、以“全输”战绩著称于世的飞升境大修士,相貌偏阴柔,俊美无双,一双丹凤眸子,好似天生眉目含情。
只不过关于巨湖名称,一直没有定论,王姓将一分为二的水域分别命名为乾湖和坤湖。
朱某人说道:“如果当真天下大乱了,青冥数州陷入战火,我会争取保证汝州的太平,这就需要林师和鸦山的帮助了。”
她自认与曹慈问拳,必输无疑。
浩然天下那边有个关于曹慈的“不输局”。
她看了眼赵鹤冲,不愧是林师首徒。
若论洪福齐天的幸运儿,青冥天下公认有四个。
王姓与雷雨,这两位道龄极长的得道之士,都是最新的天下十人候补之一。
但是朱某人,这么多年一直在跟白玉京陆掌教竭力撇清关系,几乎逢人就说,我跟陆掌教真心不熟,认识而已,朋友一说都做不得准,就更别提什么挚友了……结果适得其反,他越解释越是一笔糊涂账,朱某人就差没有被逼得去通过山水邸报昭告天下,自己根本不认识陆沉了。
故而此人在青冥天下,有两个脍炙人口的说法,一个是孙观主给的,一个是孙观主说是陆掌教说的。
她实在无法想象,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两位武夫,境界能够如此之高,拳法如此气象浩大!
反而是宗学佺只觉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百年一评的天下十人,由永州仙杖派,住持这份榜单的评选事宜,也有跟风的,但是都无法服众。至于甲子一次的武评,则由仙杖派的近邻兵解山负责。其中百年一评的天下十人,前五都好说,之后几个,以入选修士的道心,也无所谓名次高低,甚至即便是落榜了,历史上从无任何风波,可往往就在第十人的评选上边,最容易引起外界争论,所以仙杖派就用了个取巧的办法,经常在第十的尾巴上边,评选出几个候补人选,人数不等,多则五人,少则两三个,一般来说,只要这个第十一,有足够的说服力,山上的口水架就打得小。
朱某人外出走这一趟,一半原因,就是为了这件事。反正闲来无事,挣点小钱。
她与林江仙的二弟子戚间,缘于一场江湖偶遇,她们是多年的闺中好友了,戚夫人每次出门远游,都会专程去一趟琵琶峰。
最后一种,相对隐蔽,而且限制极多,就是白玉京掌教三脉道统,建造在浩然天下的“下宗”,那位见一面各脉掌教比登天还难的道门天君们,各自通过祖师堂敬香,至多“顺带”提及几句不犯禁、不逾越规矩的浩然事。
不求与天地同寿的长生之实,但求与日月齐辉的不朽之名。
不过这种肯定属于无据可查、也无法验证真假的密事,就只能是当个酒桌上的下酒菜了。
赵鹤冲微笑道:“输给曹慈,输就是输,注定学不到什么,就学不到好了,输给他也不丢脸。但是跟陈平安真正切磋一场,不管输赢,都会很亏。至于为何亏本,别人不懂,宋师妹你会不懂?”
四人各自返回座位,古艳歌伸手轻轻握住垂挂身前的麻辫,调整呼吸。
赵鹤冲笑道:“曹慈拳意,中正平和,无懈可击。就像白帝城郑居中跟人下棋,从来没什么神仙手。武夫与之当面为敌,想来是很绝望的,尤其是年纪更大的同境武夫,下来下去都是让子棋,实在是既绝望又无聊,而且注定学不到曹慈的拳法神意。”
若论天心,若论无私,余斗自称第二,青冥天下没人敢称第一。
赵鹤冲神色如常,先与师父抱拳致敬,然后缓步走向演武场。
林江仙说道:“毕竟都没见过他们,不好评价什么。”
赵鹤冲几个还好说,都习惯了。
朱某人压低嗓音说道:“你们就不好奇他们仨的爹娘是谁?”
但是曾经编撰几本极有“不务正业”嫌疑的专著,专门阐述渡船与御剑的学术门道,书里边都是些让术家之外练气士满头雾水的生僻术语,比如什么小半径转弯,大小迎角,中轴线,云层气流分布流速……
带着古艳歌来这边做客的一位山上前辈,此刻盘腿坐在蒲团上,青年容貌,极为俊美, 手捻一把折扇, 点头赞叹道:“女子宗师,打起架来,就是好看,确实赏心悦目。”
宋钺置若罔闻。
林江仙点点头。
刹那之间,宋钺瘫软在地。
赵鹤冲说道:“还有半拳。”
宗学佺呲牙咧嘴,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估计接下来一整年都要被宋师妹调侃解闷。
道士修行靠己,靠心神开悟,一窍开来百窍开,靠悟。
历史上,不是没有那种道教宗门,因此在浩然天下悄然沉寂下去,这还是文庙故意给白玉京留点面子了。
反正不用太过勾心斗角,在诗词曲赋琴棋书画边耗费光阴,静极思动了,大可以云游天下,在山下留下一连串的志怪传奇和仙迹美谈。
朱某人曾经先后三次见到赵鹤冲假借师门公务,与专门负责定时巡视天下诸州的那种白玉京道官悄悄接头。
毕竟天下美景再多,也无非是分成两派,动若流水静若山,戚夫人只是坐在那里,曲线玲珑,峰峦起伏,美不胜收。
演武场上,可怜宗学佺叫苦不迭,根本记不清楚挨了戚师姐几记手刀,那种滋味,就跟被人用刀子慢慢搅动筋肉一般。
“没事,就是想要与孙道长道声谢,只是孙道长前些年好像都不在道观,一直无缘得见,估计孙道长如今都不记得我了,冒冒然去蕲州登门拜访,就怕到了玄都观还是会吃闭门羹。”
宋钺更是直接觉得呼吸凝滞几分。
历史上也有一些杀红了眼的大王朝,不管不顾,无一例外,都会有来自白玉京的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要说玄都观的上任观主元禾,道号“清源”,此人收徒一事的“资质”,确实让人羡慕不来,
朱某人语重心长劝说道:“宗老弟,你这个笑声渗人的坏习惯,能改就改了,一般只有书上的反派人物,才会这么笑。”
青冥天下早就习惯了,那些有趣的人、好玩的事,只要孙道长不开口说上一两句公道话,任凭旁人说一千道一万,总觉得味道不正。
最后一次,就在前年,听口气,是赵鹤冲第一次主动要求对方走一趟汝州,那位紫气楼道官没有露面,当时在闭关。
戚间神色微变,狠狠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师弟。
当然此人以合道地利之路跻身十四境,手笔之大,叹为观止,“丹帐覆州”!
约莫千年之前,大限将至的翥州道士,苦心经营千余载,闭关合道只在一瞬间。
宗学佺双手十指交错,转动脖子,笑眯眯道:“戚师姐,机会难得,事先说好了,拳打脚踢,打哪里都成,就是别打子孙根!”
她先将倒地不起的师妹宋钺“喊醒”,其实就是一拳震散古艳歌的拳意余韵,再双指并拢,在宋钺身上各处敲打一番,将那些如琴弦散落师妹身体各处的细密拳意驱逐到某些不重要的“山脉水流”,接下来如何处置这些作乱的“乱臣贼子”,就得靠宋钺自己去调理气息了。
第一次看到他们鬼鬼祟祟会晤,还在商议着如何让赵鹤冲坐稳首徒位置,又该如何处置鸦山大小事务,跟赤金王朝皇帝陛下和那帮将相公卿如何打好交道,好赢得林师的青睐和器重,既要从林师那边学得真正的拳法,同时也要手握实权,尤其要小心那个朱某人……一个耳提面命,一个虚心聆听。
记得当时憋屈不已的赵鹤冲,喝完了闷酒,一摔酒壶,就直接与那位声名不显却修为不弱的白玉京道官,骂了一句娘,说老子再这么待下去,难不成还要混成鸦山第二代掌门?
林江仙终于开口言语,“不光是赵首徒鹤冲,二弟子戚间,她与我正式拜师的那一天,就表明自己的身份了,她是得了灵宝城某位天仙的授意,才来的汝州鸦山,她最早习武演练的两部拳谱,也是灵宝城道官赠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进入鸦山,跟我学拳。”
林江仙点头道:“可以了。”
他们几个,或与林师、或向鸦山偷拳,还是其次的事。
古艳歌位列武评天下十人之一,不压境,打个还是山巅境的宋钺,若是还有悬念就怪了。
戚间伸手整理鬓角发丝和衣衫,方才赵师兄有几拳,当真有点不念同门之谊了。
朱某人丢了个眼神给宗学佺,咱哥俩口味是一样的。
只是这种话,不能乱说,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他给自己取的道号极多,不下二十个,当然白玉京那边不认就是了。闲云野鹤一般的道士,生平喜欢游历各州,而且不是那种长久不挪窝的常驻,会在一州版图,待上短则一甲子、多则百年光阴,在当地收取数量不等的嫡传弟子,先看自己的眼缘,才来看对方的资质。而且他每次都会隐姓埋名,更换道号,每一个崭新道号,都极为仙气缥缈。
戚夫人笑道:“难怪给俩女儿那么取名,原来是这位前辈窝火憋着气呢。”
“按照双方约定,三十年内,她从我这边偷来的拳法,将来都要归还白玉京灵宝城。在那之后,戚间就与白玉京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