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散入

和一年前相比，再次启程的大远征队没有在避难所附近逗留，而是直接前往《工厂》进行补给。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断派出探荒队员确定着行动路线和人工智能那边的战力布置。

整个金城市大致以城市环线为标志，被分成了内外六层。

每道城市环线的街道上，都充斥着被炸塌的立交桥和充满放射性的废弃物。

为了穿越人工智能的封锁带，就必须清理掩埋在废墟中的核废料。

而这一过程很难通过纯粹的机械来完成。

因为相比人类，电子信号和信息元件，更容易受到核辐射的影响。

于是在远征队离开避难所的时候，同时带出来了一些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老人——

嘉图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老送葬人就在这只白发苍苍的队伍中。

而嘉图他们每天的任务之一，就是将这些老人送到连无人机械都不敢轻易靠近的封锁带附近，看着他们穿上纯机械驱动的辅助外骨骼，一点一点地挖掘封锁带，清理核废料。

根据伍宁的说法，这样的任务已经持续了上百年之久，没有这些老人们的付出，探荒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只靠自己和辎重卡车，穿越封锁带的——

至于天网在发现封锁带破损后，为何不使用猎杀机修补封锁带，那就是嘉图他们所不知道的了——

或许那就是碳基生命的肉身和人工智能的机械身躯，在以百年为单位的赛跑中，慢慢取得的优势。

至少在天网的计算中，为了清缴探荒队这么一只不过150人左右的人类小队，就付出上千名巡回猎杀机出动甚至损毁为代价是绝对不值当的——

嘉图他们或许打不过上千台巡回猎杀机，但在上前台猎杀机的扫描下，潜伏起来躲过它们的搜查，却并不是难事。

而一只150人左右的人类探荒者小队，至少能快速清缴掉一支由三十台巡回猎杀者组成的机械中队，因此巡回猎杀机每只搜索队的最低数量不能少于12台——

不然很可能在其他猎杀机小队前来支援前，就被探荒者的队伍彻底歼灭掉。

而这就是探荒者的战术——

以千年为单位的持续不断的消耗战。

而现在不过是这千年战争即将开结果的时候。

“呼……接下来就靠你们的了……”

在连续工作五分钟的工作之后，负责清理核废料的白发清扫者就必须从辐射地带退出来。

然后探荒队就会利用魔晄技术对他们进行简单的治疗。

封锁带的位置远离避难所，所以所有人员都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其中就包括了嘉图认识的那位老送葬人。

“你还记着我吗？”

在给老人送水的时候，嘉图曾经下意识地询问过他一句。

结果老人只是斜瞥着瞄了他一眼——

“你也从那个废坑中爬出来了啊……”

说完，他便闭着眼睛，继续抓紧时间休息和呼吸。

清扫队的工作非常紧张。

而里面的成员大多都是“自愿者”。

避难所里上了年龄的人不多，但从五十岁开始，就会陆陆续续地有人加入探荒队，成为“清扫者”。

老人因为职务的原因，时至今日才放下身上的重担。

但是嘉图看得出来，他没有迷茫。

似乎与其死在避难所的坑道中，像是一名战士一样，倒在坍塌的封锁带废墟前，才是他梦想中的归宿。

随着清扫带的进行，最后的核废料也暴露了出来。

为了防止被人清理，它的包装袋完全被射穿了。

半固态的核废料像是沙子一样流了一地。

而老送葬人招呼了下身边的白发同伴，就带头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嘉图远远地看着他们举起铁铲，一铁锹一铁锹地把核废料铲进立交桥旁边的断裂带里。

有人走着走着就倒了下去。

然后从前方返回的人接过他们手中的铁铲，便继续向前走去。

嘉图没有看到老送葬人的最后一幕。

因为没有人能长久地直视这壮烈的寂静。

只是当直径一米多，高约两米的圆柱形核废料还剩下三分之一左右的时候，白发清理队的清扫者们，也都已经全部消耗殆尽。

而面对最后三分之一的核废料，伍宁他们这些年长一些的探荒队队员站了出来。

“剩下的交给我吧。”

伍宁拦住了想要跟她一起起身的前作训生们。

她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溃疡，笑眯眯地说道：

“未来是属于你们的，而我们会帮你们负重前行。”

说着，她就和身边的小队成员，一起跳下了防辐射掩体。

嘉图本能地想要阻止她，但是身边的小队成员却并没有一个人起身——

因为他们很清楚，只要天网还存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他们就早晚会有一天，要面对同样的事情——

现在只是还没有轮到他们。

将最后三分之一的核废料扫进断裂带，小型的工程机械就可以进场了——

虽然他们很快就遭到了来自天网和巡回猎杀者的袭扰，但远征队在封锁带附近的设置发挥了作用。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嘉图他们铲开了封锁带最后的巨石。

掩护着辎重卡车的探荒队从封锁带缺口处迅速通过，将避难所和清理队成员们的遗体，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嘉图不知道这是否能被称为“尸骨还乡”。

但希望终有一天，这片城市能够重新称为人类所掌握着的土地。

。

在接替清理队铲除了最后核废料之后，伍宁她们就发起了高烧。

孙思邈没有让嘉图和伍宁她们继续接触，只是将接触了核废料的探荒者们集中转移到了另一台医疗巴士上。

理论上身为探荒者的他们对核辐射有更高的抗性——

但是谁知道呢，如果魔晄的治疗效果真的那么好用，为什么不是探荒者前去清理废料呢。

嘉图他们默默地位伍宁她们祈祷着，接过了第三一中队第三小队的小队工作。

在进入探荒队的第三年，就成为小队骨干——

虽然在探荒队的历史上，并非没有，但也非常罕见。

还不等嘉图他们从忐忑中回过神来，就遭遇了猎杀机集群的大规模袭扰。

“看来对方是没想到我们会从封锁区离开……但是这也是最后的难关了，冲过去，我们就能抵达跨海大桥的边上。”

面对雷达上密密麻麻，超过上万台的无人机集群，孙思邈显得非常平静。

因为这本来就是远征队的最后一搏——

无论是一百五十人也好，一百人也罢，甚至五十人……十人……

他们都要像流水一样散进城市的废墟里，从天网的包围中渗透出去——

然后最终能有几人，最终抵达实现约定的目的地，则就要各凭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