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恩教授,紧急协商,明天上午的第二课能不能更换场地?”
“对位的思考偏横向,但不总是横向,当考虑两条旋律的音高和节奏如何互补搭救时,它又带上了纵向的意味”
“在我们的常规语汇中,和弦构造呈三度叠置,最低的音是‘根音’,往上则称‘三音’、‘五音’.不管和弦中的音符上下关系如何改变,这些名称都固定不变。”
“我们不只发明了一种乐器,同样的音高和节奏,不同的音色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我们必须考虑赋予它们什么样的性格,所以有了《配器法》。”
一切感性上的认知,全部得到了理性的印证,这些平日苦苦思索之人大呼舒爽,而且在拔云见日之时,他们还发现了自己往日极大的误区。
而范宁的展示让他们发现,和声写作的第一个问题,并不是发散灵感,去寻找色彩丰富的和弦,而是先做到让已有的和弦,在四部和声中的排列进行方式严谨而准确!
每一个声部的连接、音程的冲突与解决方向、和弦该用原位还是转位、哪些音可以省略、哪些可以重复强调.一首严肃音乐之所以浑然天成,音符多一显得冗赘,少一结构不存,正是因为创作者将最简单的音乐素材千锤百炼,而非通篇滥用色彩、堆砌双音、加厚八度、或塞入大量的琶音经过句以故作声势。
“我们的分析和学习方法有问题!”范宁坦言道,“而且现在浪漫主义音乐语汇越来越复杂,《作曲学》那样粗放的理论体系,已经不能适应艺术时期的需要了!用灵感单打独斗,危险且不具备普适性,我们迫切需要理性的助战,迫切需要理论的革新!!”
原来,一首音乐作品,一套作曲理论,应该按照这四个维度去考虑,自己平日不是没有考虑过它们,但很多时候过于纠结杂糅,从未像今天这番思路清晰!
只要遵循范宁提出的这些原则,领会了这些技巧,哪怕仅简简单单地用i、iv、v级和弦,就能写出几小节非常纯正动听的古典四部和声!
他从基本原则出发,教大家低音的写作方式,讲解六和弦与三和弦的连接技巧,终止/经过/辅助四六和弦,以及属七和弦的各情景应用。
“问题肯定不在于大师,对吧?问题出在我们自己身上,绝大多数普通人的灵感没有那么强,虽然愿意用勤勉去弥补差距,但艺术似乎并不买我们的账”
“现在,回到最初的问题,当我们在讨论作曲时,我们在讨论什么?”
“这是对位。”
于是范宁持笔抬头:“许茨院长,请进。”
没办法啊,只能照着从大师作品提取出来的案例,去感受、模仿、去尝试反复修改,学不会那就是灵感不够。
“和声的思考偏纵向,但不总是纵向,当和声顺着音乐变化进行时,它又带上了横向的意味”
“当我们在作曲中留意偏‘横向’的关系时,我们实际上在构思旋律。现在没有人会写无聊的单声部音乐,在复调片段中我们会琢磨如何让两条以上旋律和谐共存,哪怕是主调片段,我们也会考虑旋律的运动该如何与低音及其他伴奏声部的运动相得益彰,所以有了《对位法》。”
就如范宁所说,和声学是一门“经验学科”,参照标准是好听,只是不同时期人们对“好听音乐”的接受度不一
但是,他简直吃透了“如何让音乐变得好听”的经验,并变成了可以切切实实操作的理论章程!
“‘面’是作品的宏观结构,我们需要想清楚笔下的音乐将包含哪几个‘面’,是重复还是变化,先是什么再是什么,所以有了《曲式分析》。”
“常用和弦分三种:三个音的组合称为三和弦、四个音的组合称为七和弦、五个音的组合称为九和弦。”
“这是和声。”
原来这位天才作曲家,面对大师的感受,和我们的视角是一样的啊。
“而最后.”
“接下来开始讲授四部和声写作的基本原则。”
“当我们在讨论作曲时,我们在讨论什么?”
此轮课程的计划是3个上午、9个小时,第一天结束后的晚上,范宁在音院行政楼的办公室继续打磨后续的教案,他忽然心有所感,门外之人的形象在脑海中勾勒而出。
“我们中绝大多数人无法成就音乐大师,但将理性与灵感结合,普通人更容易尽可能地接近他们的伟大思想,原本庸碌的匠人,或许能成为青年艺术家;原本的青年艺术家,或许能成为著名艺术家;而那些已升至较高处,仅差最后一层屏障的求索者,或许就是缺少一次理性与灵感的融会贯通.”
范宁转过身去,“唰唰”两下,在一块黑板的总谱上圈出了两个椭圆形,它们狭长、竖置、一左一右。
“总而言之,我们的艺术创作多以灵感驱动,理论教材的作用在于将大师们的灵感精华积沙成塔,供我们大量参考和模仿。”
不过所有人都觉得,范宁教授的梳理归纳极为系统全面、极为清晰有序,单凭这一部分,在“教案质量”上就胜过了通行的《作曲学》。
“音乐的时间,在乐谱上是从左到右流动的,当我们在作曲时留意偏‘纵向’的关系时,脑子里会倾向于思考‘多个音符同时发声’是什么听感,所以有了《和声学》。”
第三次,范宁在总谱上划出了几个虚线的大框框。
虽然很累很麻烦,但真的有用,再也不用在写作时苦苦搜寻灵感、胡乱修改尝试了!
“这是曲式。”
“纵向的和声进行、横向的旋律对位、横纵交织按面组合的曲式、以及不同音色和性格的乐器选择这就是粗放的《作曲学》应该细化的方向,也是我在秋季学期四个月要导论的《和声学》《对位法》《曲式分析》《配器法》。”
“梆梆”的敲门声反而晚了一拍才传来,拧开门的许茨教授匆匆摘下礼帽:“
范宁先是梳理了最简单的和声定义,从构成与转位,讲到正三和弦的tsdt(主-下属-属-主)功能体系。
几位故交都已去世,已是音院院长的许茨算是目前学校里和范宁最熟络的了,他是今天的听课者之一,此时也没有客套。
“发生什么了?”范宁疑惑问道,“这选课名额不是确定的400吗?而且空地的走道上可以加一百多个小凳子啊?
“你不知道反响有多猛烈。”许茨院长苦笑道,“本来以你的知名度,课前就已经火爆到加座了,这课后的反响再一传开,从中午开始,音院又收到了大量新增的旁听需求,其中有本来今天就没有抢到旁听加座的同学,有音院和其他院的教职工,还有外校的音乐界人士”
“现在想旁听的人数,已经超过了选课人数!很多人找关系要一个名额,都层层找到我这里来了,甚至有在其他城市无法及时赶到的人,致电询问范宁教授的《和声学导论》下一次的讲授安排是几月几号,我只能答复暂无,让他关注你十月底的《对位法导论》.”
“学校对伱的火爆程度已经作了充足预料,但实在没想到,一门内部选修课程竟然冲到外面的圈子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