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山蹇，凤鸣岐山（2）

霭霭秋霜，蒙蒙天光。

萋萋松柏，岐道狭长。

山鸟南祀，渭鱼北仰。

凤鸣赫赫，千里惊商。

岐山深处的隐秘山坳，拢着一座幽僻的草庐，简素又透了纯净，围栏上挂了许多晒干的药草，散着阵阵药香。

庐内草榻上躺着一昏睡的男童，忽然睁开眼，望着庐顶，眼神有些茫然。

十岁上下清秀的模样，眉斜浓林，眸孕繁星，黑发凤尾结在脑后。一身及膝的丝帛长纨，叠放的封腰和塌旁的软皮履，虽多处破损，却与小庐的陋简格格不入。

他身旁还横着一柄两掌长的乌黑长匕。

坐起身，只觉浑身酸痛，不禁哎呦一声。

环顾四周，心道：“我这是在哪里啊？看上去象是一座草庐？我怎么会在这里呀？我先前”

他陡然摸到了一物，带着温热，眼前突然闪出一道画面。

草庐的院子，一头雄鹰，俯冲而下，锐利的鹰眼瞪来，勾嘴直指自己的头顶。

着实吓了他一跳，上身仓皇后闪。

然而景象一晃即逝，狼狈定睛时，还是那简朴的草庐，哪里有甚么雄鹰。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不巧搭在一只白兔的额头上。白兔显然刚刚死去，头顶的伤损被甚么人缝合过，血迹已经凝结。

男童只觉脑袋胀痛，就听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醒了。”

草门被轻轻推开，清秀的女娃徐徐走入。两总髻犄在头顶两侧，各自垂下一束发丝。一身过膝的粗葛布衣裙，赤着足，好象一道清纯的晨光，映亮了四周。

女娃十二三上下，一副老成的口气道：“你是甚么人，孤身在这深山里做甚么？”

声音清冷，她瞟了一眼白兔，好似看到没有治好的病人一般，惋惜得摇了摇头，也没急着清理。

男童刚想回答，只觉脑袋一片空白，甚么也想不起，心中一急，便红了眼眶，“我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女娃抄起男童的手腕，男童一惊，想撤手，却被对方纤细的五指牢牢钳住。

她紧皱眉头，“你的身子虚弱，心疾已久，脉相数细且沉，但这都与神思无关的，头上也不见伤患，怎么会想不起自己是谁？你是不是在诓我？”

见男童湿着眼睛摇头，神情不似作伪，沉吟了片刻，“莫非是阿爷说的离魂邪？”

“甚么离魂邪，我中邪了？邪祟？”男童脱口时，只觉中邪、邪祟等诸多念头自然而然地涌入脑海，虽全然不记得来由，却能知道其中的含义。

“神思清楚，却记忆不全，果然是中邪了。”

她看了看男童惊惧而挂上泪水的稚嫩小脸，不喜道：“哭甚么，既然是个懦弱的，还敢一个人在山中，我说的邪不是愚俗口中的鬼怪邪祟。”

“不是鬼怪邪祟又是甚么啊？”男童见女娃有点凶，便怯生生问道。

“邪即非真，寒是邪，热也是邪，犹如酒邪，醉后忘了先前种种言行，却能神智如常。哎，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这是真邪以合，波陇不起之象，落在庸巫的手里，大约也只能帮你求求神、祭祭祖罢了。”

男童听得一头雾水，但心中实在惶恐，不自觉望向女娃，犹如溺水之人看到伸来的稻草，看上去可怜巴巴地，其实内心却不想被她看扁，抹了抹眼睛道：“那如何是好？我会不会有事啊？”

他脑中闪出了些祭祀有关的念头，甚至模糊的场面，“你是巫女？你能帮我祭祖求神吗？”

女娃狠狠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看我象庸巫么？若不是看你可怜，先让你尝尝本医仙的厉害，居然让我替你祭神，快给我躺下！”

说着随身掏出一条粗布卷，内插数枚细针，针头尖锐，有白有黄。

男童听她口气严厉，急忙躺好，盯着那尖尖的利器，又紧张起来：“这尖尖的是甚么？……我想起来了，黄的似乎叫铜黄，这白的叫锡白，但怎么会有这般光亮呀。”

女童也不回应，捏起一根，朝着他手背飞快戳下，他慌道：“你要做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