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发现,自己尽管悲痛,但虚症却没有犯,夜寒也不觉,身体明显壮实了许多。他还意识到自己的说话,与先前有别,不再稚气,更像是大人的口吻,或许是想起了更多的事,令他逐渐寻回了曾经的习惯。
他一边留意着自身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一边跟着族兵来到阿爷的大帐。
进帐时,阿爷正双眉拧起,盯着自己那柄黑匕发呆。这柄刺死吴伯的凶器,不知何时已回到阿爷的手中。
戎胥仲潏有所感,抬头看清是孙儿,大喜过望,几步上前便将他抱起,“牟儿,你终于醒啦,阿爷可担心死你了,哪里还不舒服,怎的不多休息休息,大冷的夜里,一个人跑过来?你阿娘也真是的,阿爷定要好好说说她!”
说着还不时地按按这里,揉揉那里。
突然神情怪异起来,惊诧道:“咦!牟儿,怎的你忽然长高了,还不是一星半点!记得你先前只到阿爷这里,居然高了一大头,这怎么可能!怪哉怪哉!”
戎胥牟同样诧异,他刚刚便有所察觉,只是一时不敢相信罢了。先前的他比同龄九、十男童还要矮上半头,如今反而高了半头。
细细回想,或许是那梦中那股热劲所为,不仅让自己的体魄壮实不少,甚至还长了个头,难怪全身痒胀难当。
戎胥甸怕孙儿忧虑,按下心中的不解,嘘寒问暖起来,见他当真无恙,连日的积郁才渐渐消减,也不再纠结于其身的奇异变化。
又问了问被无疆掳走后的经历,当谈及少女时,戎胥牟假作不知究竟,没有将草庐与营帐中的际遇如实说出。他摸了摸颈下,坚硬的是衣襟遮挡的玉璧,心中一阵暖流。
阿爷倒也没有在意,抚着黑匕自顾自骂道:“无疆那匹夫竟诬蔑老夫参与其中,当真可笑!只不过这黑匕到底是谁给的他?难道真是戎胥止?可无疆又不承认杀害戎胥止,又会是谁呢?”
戎胥牟忍不住问道:“阿爷也相信姒姨死于天雷吗?”
“大王子妃她……”戎胥仲潏神色一凛道,“牟儿以为阿爷老糊涂了不成,我虽不知那是何等秘法,但绝非甚么天雷,天雷天雷,自该从天而降,哪有凭空而生的道理。”
人身也有电,凭空而生真的不可能吗?
他想到梦中的《自然经》,怔了一瞬,有些是晦涩深奥,有些更难以想象。
欣喜阿爷与自己看法相同,“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秘法啊!”
“秘法万千,这不稀奇,阿爷曾见过有巫口吐神火,召唤鬼火,还见过高人驭剑浮空,甚至生吞利剑,要知道连阿爷的内腑都受不了刀剑之伤。巫武又何尝不是秘法,千年的大族各有传承,咱戎胥的‘伏兽桩’,那周族的‘轩辕十方’车阵,比比皆是,更有许多,鲜为人知!”
对于巫武和秘法,戎胥牟心中生出憧憬,过去或因虚症不敢涉猎,如今却有些跃跃欲试,“那阿爷有没有怀疑之人?”
“多半是那诡谲的刺客妖人,先以雷法刺杀大王子不成,误伤大王妃,又铤而走险,只身行刺,被老夫重伤逃遁。如今想想,那刺客倒真有些可怕,感觉不像个活人!”
戎胥仲潏突然一愣,“牟儿,你的失魂是不是好了?阿爷看你说话又似回到了从前那般的小儿老成!”
原来在失魂前,我真是这个样子吗!
帐外忽然传来族叔戎胥伯承的声音:“子甫大人,怎么不进去,你找二叔有事啊?”
“是千夫长啊,正要进帐,确有急报要与戎胥甸商议。”说着整了整发髻,挑帘进了帐,正是云君祀子甫,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戎胥甸,大事不好,大王陟亡了!”
“甚么?托王死了!”老将失声道。
“天塌噩耗啊!大王子如今伤心有莘妃,一时不能主事,还得烦劳您安排立即拔营启程,送大王子赶回殷都,越快越好!”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走时还望了望戎胥甸手中的黑匕,眼神中难掩那一丝贪婪。
戎胥甸自然留意到,待无旁人时,才对孙儿道:“多事之秋啊!牟儿,这柄黑匕恐怕也是个麻烦。一来是杀害方伯的凶器,二来也是个稀罕宝物,难免有人觊觎,阿爷先替你保管,待你长大些,巫武有成的时候,再还给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