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为迎接彭伯回返,彭人特意清扫过?彭伯不是派使者回去过吗?不过清扫到数十里外也的确太过,又不见迎接的队伍,老夫不过是过路,又非商王嵬(wei)猎,不致如此劳民才是,看彭伯平日也无此等排场。难道当真别有用意,可究竟用意为何呢?”
“确实有人清理过,而且所需的人数不少,但孙儿以为之所以清理,怕是地上留下过不该出现的车辙马粪,或是说远超常日的车辙马粪。”
“牟儿是说曾有大队师旅经过?彭国国小,算上平民,也就四五千之数,会不会是彭人大举出行?”
“阿爷,您是一叶障目,不见全山啊,若真是寻常出行,何需这般遮掩呢?要孙儿说,简直是欲盖弥彰!”
“说得有理!会是甚么人呢?西土只有诸侯伯,大商并无常驻师旅,这般隐秘调动,会是何人,又因何故,总不会是为老夫而来吧?等等,这么一说,难道是……”
“阿爷可记得彭伯因何功劳被先王册封的?”
“十祀了,容阿爷想想,记得当时似乎是周季历征战西北各戎部……想起来了,彭伯曾率族人相助于周人,立下大功。原来如此,所以你怀疑彭国与周国暗中勾连,故意哄骗商王与老夫,只是彭伯有那么大胆子吗?”
“孙儿也想不通,就算他感念周国先君的恩情,也不至拿全族安危来偿还。不过自从怀疑他,孙儿便暗中跟着他,却发现彭伯的过于小心,他在防备甚么,于是孙儿干脆凭借过人的耳力偷听,数十丈外,真的听到他与心腹的隐约对话,其中几次提起周伯与周兵。”
“牟儿是怀疑周师已然到了彭国……若真是周国,倒也说得通,不外乎是冲老夫而来,数百里迢迢,自然不是来请老夫饮酒,怕是埋伏在彭国,等着取老夫项上人头啊。难怪彭伯那厮几次请老夫到彭国小住,美其名曰是伺候你娘诞子。看来彭国是万万不能去了,周昌那小子恐怕正张开嘴,待老夫送自己这头肥羊入他虎口呢!”
“阿爷,周兵此刻怕是不在彭国。”
“恩?那在哪里?”
“该离咱们不远!”
“甚么!牟儿看出了甚么?”
“孙儿留意过彭伯最后一次遣派的使者,那使者已回返,算算时辰,倒也大差不差,可他所乘之马仍是去时之马。”
“怎么说?”
“若使者真的回过彭国,这马便要往返近百里,算算他离去的时辰,中途若不换马,那马早该疲累不堪,绝不是回来的样子,依然有股子精神头。因此孙儿断定那马实际往返之程并不远,中途还曾大量歇息。”
“就算如此,为何不换匹马?”
“怕是因马种的不同,担心被看出破绽!其实我等又怎知他彭国之马都源自哪里,当真是做贼心虚罢了!”
“照牟儿的说法,周人的埋伏可能不远。彭伯提议丘谷扎营,这是给老夫挖好了坟墓啊!”
“阿爷查探过,可有伏兵?”
“自然命人前后详查了一番,周兵看来是不想立即突袭,或许在等待夜袭,倒是沉稳!难怪彭伯一个劲要将好酒献出,犒劳咱们将士。”
“阿爷,周伯敢来,必有成算,那咱们是不是改道芮国?”
“周昌小子心思细密,与他爹直来直去不同,难以揣测。芮国那边未必就没有埋伏,如今唯有撤回莘国再说。”
“那咱么快撤吧!”
“傻牟儿,咱绝不能马上退。这一退,周人必追,他们以逸待劳,衔尾而追,气势必胜。咱们两方联兵,顺风顺水的仗还好说,最怕败势下不能同心同德,那时恐有兵溃之危,阿爷就无力回天了。况且就算退入莘国,有周兵紧追在后,有莘伯又怎敢开城迎我等?”
“难道阿爷想设计反杀周人不成?”
“哈哈哈,不愧是乖孙,越来越懂阿爷!阿爷这叫将计就计,以有备攻无备。周师最强利器乃是车阵,但如今既在塬丘设伏,便只能舍长取短。老夫有千人精锐在手,今夜想法子赚他劫个空营,届时可反杀于他。”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嘿嘿,若阿爷决定如此,那彭伯或许还真帮了咱们一个大忙呢?”
“帮忙,甚么忙?”
“一来帮阿爷稳住了周人,二来嘛,给您备好了反杀的利器!”
“是甚么?”
“酒啊!您看丘下都是山林,又有风,若是好酒配上柴草、油脂与帐幔……”
“哈哈~到时为周人准备一座火营,牟儿厉害!老夫这就去与伊伯钧商议!”
祖孙一番计议,之后戎胥伯便去寻伊氏安排一切,双方干脆将队伍中的上百彭人抓个干净,彭伯在伊氏严刑下,吐露了不少周彭密谋的细节。
伊氏本就有火阵秘传,自然对火攻之计双手赞成,于是伊伯钧主导了结营布置。到得夜晚,更将那些彭人强行灌醉,换上戎胥与伊氏的服饰,成了前营的一个个诱饵。
两族将领共同谋划了许多细处,伊氏或许在殷都日久,比戎胥一方更善拨弄人心,其间又安排了不少机巧之处,可谓算尽周人,才有了昨夜大破周兵的种种。
小小年纪便能参与更引导了一场大胜,戎胥牟在回味中也不免洋洋自得,却不知周人已经卷土重来。
他正沉浸在昨日回忆时,耳朵一动,听得后方急切呼叫之声,“娘似乎动了胎气,在叫痛?孙儿过去看看!”对戎胥伯打个招呼便拨马后行。
伊伯钧一愣,支起拇指:“这距离有点远吧,我怎的甚么也没听到,小君子牟这耳朵同样不凡,也不怪彭伯与周伯会吃大亏!”
……
明日便开启第五回,也将是戎胥牟孩童时代最后一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