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互市的地点和频次因为被官方控制,所以相对固定,需要配合的也比较少,但是,海贸因为涉及民间贸易,所以,次数必然十分频繁,时间上难以把控,各类货物的运输,售卖,管理,都需要诸多衙门的协助和配合,涉及面非常广,说白了,互市的问题,只需要解决户部和兵部,就可以成行大半,但是,海贸必须要多方面协同才能做成,任何一方如果故意掣肘,都会让海贸大受影响。
至于羽林后卫,这支名义上护卫南宫的队伍,虽然看似被孟俊所控制,可实际上,里头不知道安插了多少的眼线。
说白了,皇店代表的皇帝,皇帝代表的是皇权,朝廷的权力来自于皇权,因此,某种意义上,这几项是画等号的,可是,另一种意义上,它们又不完全相同,能够起到什么样的效果,全看使用者的手段。
但是海贸却不一样,有了互市的经验,朝中大臣绝不可能接受,这种大部分利益都被皇店攫取的局面。
朱祁镇转过头,看着轻咬下唇的其木格,微微有些奇怪,这么久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其木格这么说话,皱了皱眉,他拉着其木格的手让她坐下,道。
灯火摇动下,朱祁镇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份密疏,眉头皱了起来。
但是,仅仅是如此,还无法达到开海的目的,而且,即便仅仅是这种皇店主持的官方贸易,想要在朝堂上通过,也并不容易。
正因于此,皇帝腾出手来,便开始将精力放在勋贵这边了,当然,这不是最近才开始的。
但是如今,一系列的事情,让朱祁镇的权威几乎跌倒了谷底,说白了,现在圣旨不出南宫的局面,不是皇帝强行压制的,而是朝野上下默契形成的共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算是有恩情,也会慢慢被消磨殆尽。
所以,如果这个时候明确的站队,帮着皇帝对付朱祁镇,那么万一朱见深登基,他们必定会受到报复,所以,中立是最好的。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他要做的这些事情,只有其木格能够帮他……
“陛下,其木格有句话,不知应不应该说……”
毕竟,勋贵和文臣不一样,他们里面有不少,此前都和朱祁镇有君臣之谊,而且,勋贵世家绵长,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明哲保身很重要,但是长远利益也很重要。
这也是朱祁镇把东宫当做底线的原因所在,勋贵们现如今多数两不相帮,最大的原因就是,朱见深还有着储君之位,待得朱祁钰死后,大位仍然会回归到朱祁镇这一脉。
作为禁卫军,孟俊虽然统领羽林后卫,但是,所有军官的任命升降,都必须呈报皇帝亲自核准,所以,孟俊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收拢一批信得过的亲卫,想要完全掌握羽林后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的其木格,在南宫当中,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女官,但是不夸张的说,她的地位,已经仅次于钱皇后和周贵妃了,甚至于,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名分,可能这南宫上下,也不会由周贵妃来统管。
因此,必须要兼顾到朝廷的利益,这也是沈翼在第一步,要求让市舶司重新回归到朝廷控制的最大原因。
在这种前提之下,反而是其木格身边的人更加可信,毕竟,其木格不可能背叛他,而这些人,只会听从其木格的命令,自然,也会保护他的安全。
“陛下,妾身并非是觉得成国公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独臂难支,陛下要谋大事,总该多些可以直接用的人手才是,便拿此次之事来说,张都督出京之后,陛下有事便只能让成国公出马,如陛下所说,成国公毕竟年轻,有些事情力所不及。”
其木格见状,这才开口道。
因为如此一来,海贸的利益,会被皇店全部垄断,这对于朝中的诸多大臣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有互市的先例在,皇店来全权主持海贸的事宜,可以完美的绕开海禁的政策,在不触动祖制的情况下开展海上贸易。
更重要的是,皇店和草原部族开展的互市,前提是各部族臣服于大明为基础的,尽管这种臣服只是名义上的,但是,从官方说法上来看,这仍然属于朝贡和回赐的关系。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如今的南宫当中,他真正能够完完全全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其中有些战力,能护他周全的,也就只有其木格带来的那些蒙古护卫了。
朱祁镇抬起了头,目光越过深沉的黑暗,不知落向何方,开口道。
如今看来,朱仪趁开海的机会拉拢勋贵这件事,已经引起了皇帝的警惕,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回过神来的朱祁镇将手里的密疏搁下,开口道。
“朱仪说,开海的事情办的很顺利,不少勋贵世家,都有意参与其中,也愿意在朝堂上帮忙,不过……”
而且,皇店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长途运输实在成本太高,所以,海贸让皇店来主持,事实上只是一个幌子,第三步就是,皇店选取部分民间商人,授予皇商的名分,由其代表皇店来进行海贸的具体操作。
不过,这件事情干系太大,而且,如今已经是早朝快要结束的时候了,所有人都饥肠辘辘的,虽然说对这件事情十分关注,但是,即便是最喜欢蹦跶的科道官员们,也有些无精打采。
“如今的南宫中,除了皇后和你,朕可信的人不多,你有什么话就说便是,说错了,朕也不会怪你的!”
话音落下,朱祁镇眉头紧皱,却没有否认。
可是海贸却属于民间交易,海贸一旦打开,前来贸易的,必然是一些外国的普通商人,他们没有贡使的身份,也就无所谓朝贡的关系了,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陛下,妾身觉得,外间之事,也不能只靠成国公一人!”
闻听此言,其木格的眼中也露出一丝担忧之色,问道。
沉思了片刻,他缓缓点头,道。
“你说得对,这一点上是朕疏忽了,不过,该怎么做,朕还是要好好再想一想,毕竟这并非小事,如今局面,还要靠朱仪和张輗维持,若要笼络其他的人,也需考虑他们的想法……”
“陛下圣明。”
其木格躬身行礼,神色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