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达觉得自己如今这样，都是被秦氏拖累的。于是，他将秦氏做下的那些事情一件一件的都细数出来，一句句毫不留情的数落秦氏，还把管家查证出来的那些供词丢到秦氏面前，让她自己看。

提起这事，沈达又有些恼火。

沈达的两个侍妾和他的两个庶子都被没入官奴，送往蓟京给守城军队为奴，终生不得脱籍。

沈达越看管家拿来的供词，心中越是恼恨秦氏。

反正都是孽障，都打死了，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沈达怒极生悲，反而没了怒意，只觉满心荒凉，心灰意冷，他漠然道：“长公主殿下，你出去罢。过几天，朝廷对我的处置就会下来，约莫处置会很重。我不想连累你，我也不想再跟你过下去了。等下我会写一封休书给你，你是长公主，皇上再狠，他也不会杀你的。阿月和阿辰虽然出了这样的丑事，但他们都是你的儿子和女儿，皇上也不会下狠手的，你把他们带回你的公主府去住着吧。”

秦氏压根就没有收敛，还是继续在做那样的事情，而且重要的是，他的一双儿女，也并非是他所知道的那样。他的生活，他的骄傲，全部都是建立的虚假的幻象之上的！

管家见沈达如此，忙答道：“国公爷息怒。长公主殿下往衙门里去了。衙门里的长官说，要问问长公主殿下在赌场放利钱的事情，顺道还有些其他的事情，具体的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能等长公主殿下回来才会知道了。”

其实夫妻两个自那次大吵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此番再次相对，都有一种物尽苍凉，物是人非的凄凉感觉。

沈达只觉得现在是大厦将倾，风雨飘摇。他知道，这个家算是完了。

“来人，把跟这个孽子鬼混的小践人给我绑进来，我一并打死了了事！”

“至于国公府，就这样吧。我累了，请你离开。”

沈达乍然听见此话，嘴唇都气得发抖了，捂着胸口咬牙道：“毒妇！你这个毒妇！你害我不浅啊！”

但说到底，也是她管教无方，阿月和阿辰竟然背着她做出这样的丑事来，让她是又生气又心酸的，总觉得一生辛苦都付诸东流了。

沈达此案，牵连人数极广，粗粗算起来，都有两万人，且遍布大秦九州各个州县。而且多半都是军中将官，太初帝考虑不能都动，也不能都不动，因此这些人的处置也都各不相同，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抄家问斩的数量不在少数。

太初帝做主，让沈达与秦氏和离，秦氏因放利钱和等等不法之事被罚圈禁在公主府三年，非召不得出府。她的女儿沈和月还有儿子沈康辰都一块儿被圈禁在公主府中，两个人虽然允许进出，但出入都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沈达，你就真的对本宫这么狠心绝情吗？难道临别之际，你也不能说些让本宫开心的话？非要如此伤害本宫吗？”

这秦氏不但坑害了她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把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小女儿也给坑害走了，导致他们现在父女关系破裂，几乎成了仇人。

沈达忍不住吼道，“你是他们的母亲，他们能有什么事情你会不知道？难道你的首要任务不是应该把阿月和阿辰先教好吗？你看看你，你成天都做了些什么啊？把我的儿子和女儿教成这样，还亏得你是长公主！我呸！”

沈达原本对秦氏没有丝毫的怀疑，但出了这些事情，沈达对秦氏的信任就降到了谷底，他就想起沈叠箩和秦非邺当时说过的话来了，这会儿仔细想想，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坏呢？

沈达这些话于秦氏来说，可谓是诛心之论。她听着很是伤心，毕竟在她的心里，还是对沈达有感情的，她不愿意和沈达和离，也不愿意和沈达成为陌路人。

秦氏冷冷一笑，眼神里却又空洞狠绝的笑：“沈达，你好狠的心哪！你以为，皇上会允准你在这个时候同本宫和离吗？！”

他就觉得是不是秦氏真的在其中做了手脚了，如今派人一查，果然就如沈叠箩和秦非邺所说的那样，秦氏在里头做了手脚，沈叠箩所做的那些事情里，除了因为她自己本身性情顽劣之外，多半都是被人刻意引导才会有这样的结果的。

当初沈叠箩唆使皇长孙来抢夺家产时，皇上是站在了沈叠箩那一边的，当时他气愤不已，觉得皇上太过偏袒沈叠箩了，结果皇上说秦氏的那些话，让他一下子有种受到打击的感觉，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秦氏背着他竟干了这么些事情，这也就难怪被皇上警告了。

“你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然后，丞相之制也被太初帝废除了，从此之后，朝政不再由丞相总理，而是分摊六部，最后归政于皇帝一人了。

秦氏的这一声质问，换来的是沈达的冷漠：“既然你不肯走，那我走了。”

只不过秦氏是当家女眷，好多事儿都是秦氏做主，而且秦氏也只用她的人，因此管家的实权并不多，但如今查证这些事情，管家还是能够做到的。

沈达流放的当日，太初帝特许西泉长公主前去送别，让这对昔日的夫妻说两句话，毕竟南州山长水远，再见面只怕就难了。也算是他对西泉长公主最后的一点仁慈。

“奴才查实，当初二姑娘和朱大人说的那番话实际上并不是像外头流传的那样，原话是这样的，奴才学给您听一遍。然后，还有就是二姑娘那一个月里做下的那些事情，奴才查到，有很多事情都有长公主身边许嬷嬷插手的痕迹，并不是二姑娘自发做下的。就说那天九公主带着众公主出门，就是因为长公主进宫了，说二姑娘去逛的那家首饰店的首饰很好看，九公主才去的。这些都是奴才拿到的供词，国公爷您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你还说他们的名声毁了，他们的名声毁了有什么重要的！现在整个国公府的名声都被你们给毁了！还说什么别的！要不是因为你的那些龌龊心思，把阿箩给逼走了，还让我误会阿箩，我会做出那些事情来吗？现在根本就不至于这样！这都怪你！”

“长公主，你我和离，这也是好事。这是皇上为了保护你，他也不能让你跟我一起流放，所以，你应该去谢恩。再者，这件事于我也是一个解脱。对你来说，也是一个解脱吧？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再跟阿箩还有阿叶争什么了。我沈达从此之后都是孑然一身，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了。”

但因为沈和月和沈康辰的事情，她的架子瞬间就塌了，她心里很明白，即便她之前对两个孩子的事情根本不知情，但是她就是做错了。

秦氏嫁给沈达这么多年了，早年间还没有被册封为长公主的时候，她都是自称妾身的，而建国后背册封为长公主，她就再也不用妾身这两个字了，都是用的本宫，而且这十几年间，也再也没有跟沈达行过礼，她长公主的架子端得很足。

可是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唯有与沈达和离，她才能独善其身，保住自己和沈达的一双儿女。

“你错了？你是堂堂大秦的长公主殿下啊，你怎么会错呢？”

对于秦氏的低姿态，沈达一点都不领情，他阴阳怪气的冷笑道，“你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沈达被废黜常山王爵，威武大将军衔，丞相之位被革职，流放大秦最南边的南州做苦役。

“沈达，本宫知道你不喜欢本宫，本宫也不会阻拦你喜欢别人，可是你对那个狐狸精那么好，那你对本宫这个原配妻子的尊重呢？你压根就不在意本宫，本宫知道你也靠不住，本宫只能用计赶走那个狐狸精，让她在你身边待不下去！”

过了几日，太初帝便下旨，公布了对沈达的处置。

国公府的一干人等，奴才、下人、小厮、护卫全部配发给其余的官员为奴，终生不得脱籍。

“这么多年的夫妻，你就真的对本宫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沈达沉默许久，才淡声道：“我走后，长公主就不要让阿月和阿辰再出府了。皇上必然是厌弃我了，他们到底是我的骨血，皇上必然也是忌惮的，所以，要想保住他们的性命，只能先安静下来。至于以后怎么走，长公主若是还肯听我的话，那我就给长公主指一条明路。”

沈达定定的看着秦氏，“皇上年事已高，太子重病缠身，这两个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了。最重要的是，皇上和太子是都不会再启用我了，沈家是断不能投靠太子的。所以，我沈家若是想要东山再起，就必须要选个明主投靠。若是有从龙之功，沈家也不至于继续埋没下去。我沈达，或者还有重回金陵之日。最重要的是，阿辰他不会一辈子这样萎靡不振。长公主如果聪明的话，就不要执着于跟我的和离之事了，而是应该想一想怎么对阿月和阿辰的将来铺路吧。”

沈达言罢，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也不管秦氏是否将这些话听进心中去了。

但他的这些话，终究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感情，他对秦氏和那一双儿女，终究做不到狠心绝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