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皇后是怕朕迁怒沈氏吗?(一更) 太初帝也有些为难,沉默片刻,又想起另一事来,又对着赵皇后道:“朕听说,申继圣为了时彦这件事,自责得不行,就事情发生的那几日,他天天在寒芳殿里劝说时彦,说这件事时彦做的不对,要时彦来向朕认错。不过他的这些话,时彦都当了耳旁风。申继圣自责之下,自己抽打自己的手心,一连三日都是如此,时彦也还是不为所动,嫌申继圣聒噪,还将申继圣抬出宫送回府里去了。”
“听说,申继圣的手伤这几日才好。”
皇后听了这话,倒是挺感动的:“没想到申太傅如此尽心尽力的教导时彦,难怪皇上要将他从泸州专程请来宫中。这要是换了从前上书房的师傅们,只怕是没有人敢说时彦的。有申太傅在,皇上倒是可以放心一二了。即便申太傅的话,时彦不肯听,但只要申太傅肯说敢说,假以时日,时彦总是能听进去一些的。”
秦时彦自小性子就莽撞骄纵得很,太子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赵皇后太初帝疼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一来二去的,宫里就没有人能管得住他了,再加上身份尊贵,连太子和太子妃都轻易说不得他,越发养成了时彦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以至于到现在,赵皇后和太初帝的话他都是不怎么听的,若是合了他性子和心意的事情,还能照着做一做;若是不合他心意和性子的事情,基本上是不会去做的了。
赵皇后前几年还不觉得这有什么,这一两年太子病重离世,时彦几乎成了她和太子妃的精神支柱,而且时彦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再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赵皇后看在眼中,忧在心里。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敢于规劝秦时彦的人,而且也不惧秦时彦的性子,她自然是深感欣慰的,甚至是将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申继圣的身上,指望着秦时彦便是不能全改,也能在申继圣的规劝之下略微改一些。
“放心?就因为申继圣这样,朕才不放心啊!”
太初帝一点儿也不赞同赵皇后的话,也一点儿也不为申继圣的行为所感动,他眸色点点转深,冷笑道:“朕让申继圣教导时彦,就是希望申继圣不仅能够规劝时彦,还希望他能帮助时彦改掉莽撞的性子。可是结果却偏偏与朕期望的相反,时彦不但没有改掉他自己的毛病,反而还变本加厉了,这就说明,申继圣压根没有尽到他的责任!”
“当然了,朕也知道,申继圣自做太傅以来,一直都在上书房里尽心尽力的教导时彦,他的那种教学方式朕也是略有耳闻的,时彦也在朕跟前抱怨过很多次了,说申继圣真是个奇葩,只要他一不听说,申继圣就会跑到懿章的画像那儿去下跪,唠叨着说时彦不听话是因为他没有教好。”
“而且,前些日子地震,沈氏带着她的军医小队忙前忙后,臣妾当时被困在宫室之中,是沈氏带着人来救了臣妾。之于臣妾,沈氏也是对臣妾有救命之恩的。后来金陵城中,沈氏带着人救灾赈灾,若是没有她,金陵城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元气,百姓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家园。臣妾从旁看着,觉得她做得极好,她能做到这些,能得到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臣妾实在是不希望看见这么个聪慧又有能力的姑娘就因为时彦而有什么事情。”
太初帝微微笑道:“还是皇后你懂朕的心思啊。眼前的这件事,朕自然知道跟沈氏没有关系,也不会迁怒于她。朕只是在想,这个沈氏对时彦的影响很大,甚至比朕所能想象到的影响还要大。”
“臣妾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赵皇后道,“当初强夺沈达家产的事情,皇上并没有派人去深查,对于这事是沈氏唆使时彦去干的,也不过是个猜测。臣妾是想着,当时皇上都不曾派人深查,也不曾为难沈氏,那么现在这些事一看就知跟沈氏其实并无牵扯,都是时彦自己做的主,臣妾觉得,皇上是肯定不会为难沈氏,也不会迁怒于沈氏的。”
申家家学深厚,又是千年传承的儒学世家,申继圣作为申家家主,肯定于学问和做人上面有自己独到的经验和阅历,再加上申继圣在申家学院教了这么多的弟子,教出了那么多有能力的人,那么申继圣本人肯定是非常出色的。
于是,她便轻声道:“皇上莫急,也不要生气。这些个事情再急再大,皇上也不能为了这些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赵皇后没有太初帝想得这么深,她也没有太初帝想得这么多,听过太初帝的话,她才知自己之前所想还是想得太简单太片面了一些。
太初帝却没有回答赵皇后的话,沉吟片刻后,反望着赵皇后问道:“你觉不觉得时彦每回反常都是因为沈氏?”
赵皇后一听这话,便知太初帝心中是真的对申继圣很失望了,于是,她也不再为申继圣说话了,就见赵皇后抿唇道:“那依皇上的意思,是真的要裁撤了申太傅,另换他人么?”
“皇上,毕竟这会儿申太傅已经入宫做了时彦的师傅,这天下人都看着呢,申家的家主做了帝师,总不好说换了就换了呀。皇上对申太傅不满意,那就调/教调/教,只要调/教好了,自然什么都好了。可若是想着要去裁撤了,皇上过会儿又去何处寻一个够资格给时彦当师傅的人去呢?”
半晌后,太初帝才低声道:“是啊,沈氏对朕,也是有救命之恩的。”
末了,又望着赵皇后淡淡笑道,“皇后是怕朕迁怒沈氏吗?”
不等赵皇后回答,太初帝又兀自接下去道,“之前时彦也确实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可他做的那些个事情,也无非就是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不伤大雅,也没有什么恶劣的影响。可是自从沈氏出现,而他又对沈氏上心之后,再看他做的那些个事情,哪一个不是惊天动地的?”
“既然申太傅不知皇上的用心,皇上不如将申太傅找来,当面点拨他几句,让申太傅知晓皇上的心思,臣妾觉得,申太傅明白皇上的用心后,定能改过前非,好好辅佐和教导时彦的。申太傅之前做得不好,可能是他的心思不对皇上的心思,若是以后他知晓了皇上的意思,兴许就不会这样只顾着自己脱身了。”
赵皇后望着太初帝道:“皇上的意思,还是觉得沈氏对时彦的影响太大了,所以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然后想要采取什么措施改变一下么?”
太初帝默默看了赵皇后一眼,依旧没有说出答案来,实际上,他方才也就只是发表想法和感慨而已,要说他这会儿真的有什么结论的话,那还真是没有的。
赵皇后听了这话,却抿唇轻声道:“皇上所说的这些事情里头,除了头一件可能是沈氏唆使时彦去做的之外,其余两件都是时彦自己要去做的,实际上,跟沈氏没有太大的关系的。”
说到这里,太初帝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点点淡淡的笑意,“说实话,朕也是头一回看见这么教人的。不过,时彦很显然是被他这个方式刺激了的,所以这段时日以来,倒也听话了一些。他倒不是怕申继圣什么,他大概是怕申继圣跪在懿章的画像前去唠叨。可即便是这样,也丝毫不能掩盖时彦这回犯了大错的事情。”
太初帝转头看向苏胜,示意苏胜去把沈叠箩曾经在太医院资格考试上写的那一份试卷拿过来。
赵皇后的话让太初帝沉默了一会儿,他回想起那个地震的深夜,他被困在漆黑的宫室之中,也是那个身影纤细的小姑娘赶来救他的。当时,那个小姑娘一脸的尘土,可是那双眼睛却那么的坚定明亮,就像是漆黑夜里的一盏明灯,给迷路的人指引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