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赵衍这么回答后，张良也就放开心思问道：“你为什么会呆在嬴政身边？是因为立了军功被封赏进宫当差的，还是另有他因？”

“我自有记忆以来就跟着君上。”

有记忆以来？那之前为何在邯郸城和咸阳都不见这人的影子？

“你是说自己从小就一直跟着嬴政？”

“不，是从两年多前。”

两年多前？张良一直就捕到了这人话语中的信息，猜道：“你之前失忆了？”

失忆？赵衍动作一滞，的确，按君上的说法是他曾在军中任职多次参战，但有一次在战中负伤严重，醒来之后就忘记了从前的事。

“看你这表情应该是了？所以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更不知道自己为何在秦国为何自己会听命于嬴政？”

“嗯。”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嬴政可能是你的仇敌呢？”张良说着开始胡编瞎扯：“或许你是他国的亲贵、将领呢，说不定你是在家国被秦所灭之后才被嬴政留在身边的？反正你也记不得从前的事，那嬴政用你这来自六国之人灭亡六国岂不是很有意思？”

果然这人来了兴趣，张良将那外袍往身上一披：“没错，那你想不想知道？”

“赵大人请说。”

这个张子房到底在想什么？可他对人情俗事他一向看不透，不如就赌上一把，若自己死在这里，君上的安危恐怕有变。这样一想的赵衍方伸出手去借力直起了身子，他本想站起来可膝盖刚伸直就没了后劲的往原处跌去。

扶苏他们回去之后肯定会断定他已经死于埋伏，不知……这消息传到嬴政耳中后他是什么反应呢？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惋惜也好，赵衍也就觉得不枉此生了。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赵衍再迷迷糊糊醒来时身前篝火已灭，而旁边也没有张良的影子。赵衍刚想坐起来就见一件外披从肩头上滑下来，这是张良的衣服，这么说他没有离开？

“你去了哪里？”

“没错。”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嬴政心思阴鸷狠毒，这种手段这种做法才符合他的性情。我听说韩国灭亡之后有多位公子、世子被秦俘虏，你说不定就是这其中一个呢？将他人命数玩弄于掌，这不正是嬴政最擅长做的？嬴政看着你这样卑躬屈膝事事以他为先的样子，心中肯定快意得很吧。”

“是又如何？”

得到答案的赵衍一下认真起来，他一直想知道当年发生之事想知道萧默珩此人之事，可在宫中没人渠道，李西垣也被下了严令不肯透露，现在遇到了一个知情人他怎可放过机会？

“为什么君上会放你出宫？为什么没有杀了你？”不曾料到赵衍有此一问，张良一下猝不及防的连手中正在熏烤的兔肉都掉到了火堆里，“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知色，慕少艾？呵，赵衍在心中冷冷一笑，这张良竟然把他比作妙龄女子？

“是啊，在你那心心念念的君上面前就要矫情作假了？”

赵衍看了看那西南边的树丛，“张良，你自己先走就好，我不会拖累你。”

“这是我赵衍的事。”

“张良，如果你说这些是想引我讨好逢迎于你，那我赵衍做不到，至于那出路在哪里，你想说便说，不说也作罢。”

“诶，子房年少时的确好与人争辩但现在却变得惜字如金，这也是遇上了你子房才多说几句，但你我明明是结怨在先的仇敌，你说这机缘奇怪不奇怪？”

“呃，这个……”经他这么一说张良方知自己言语失当，“赵大人误会了，此句之重不在‘少艾’，而在‘知色’二字，子房说的是自己当下之感而并非指赵大人。就算是我再愚钝又怎么会拿女子和你做比，赵大人是伴与君侧之人，怎么说也该是龙阳君、宋玉之辈吧。”

“你不打算说吗？”

“你觉得我哪点像女人？”

“你问了我这么多，不知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这个，若是赵大人让我里舒坦了我可以考虑考虑。”

“君上……”他小声的念着这尊号，“不知你是否到了大梁。”

他好久都没听到别人叫过这个名字了，想不到如今听到却是从敌人口中。压下渐起的情绪，张良强装镇定的说：“没错。”

“那你一个人留下后准备怎样？在这儿等死吗？”

对于当年咸阳宫行刺一事赵衍的确不知道多少，而因为嬴政的关系宫中之人都对那件事三缄其口，要不是之前西垣在燕国遇到张良之时说漏了嘴赵衍还想不到这层关系。张良是刺客，而萧默珩也是刺客，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怎么，怕我把你一个人丢下？”

“对你我还不需要装。”

而张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怎么，你还跟我见外，还是赵大人觉得我会趁人之危的再把你带回去做俘虏？”

赵衍像是被这句话震住了，他的目光停留在张良指尖久久没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