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走了之后,杨弘却依旧独自一人地站在殿内,喃喃自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主公啊,王御寇来援江东,必有图谋,哪里可能是一片赤诚,毫无私心呢?”
袁术倒是没有生气,毕竟此时他心情大佳,更是胜利者的一方,胜利者都是宽容的,心情好也容易体谅别人,丝毫不以为意,更突发奇想
既然王政不便出门,那把庆功宴置办的地点改在了使馆不就行了?更特意把时间往后推迟了几日,用他的原话便是:“若无御寇之助,则无庐江之宁,庐江不宁,本侯如何能够安枕无忧?理当待其病好,一同大宴庆功。”
王政是和周泰交过手的,更知道周泰原本历史上未来会取得如何的成就,自然清楚他口中的这个“身手不错”是什么分量,思忖了会,又望向王熊问道:“伱这边呢,可发现什么不同?”
当日虽是杨弘主动建议袁术请来王政平乱,但这不代表杨弘真认为王政是出于什么盟友之义,是什么急公好义。
一旁的乔绾似也想到了一块,不由轻蹙黛眉:“不会吧,袁术前几日不是才来探访过你么,态度殷勤,没看出他有生出什么猜忌啊。”
“当然,袁术便是应允了杨弘调遣亲军的人来参与监视,也未必便说其对本将已起了猜忌,杨弘坚韧强硬,不肯轻言放弃,又是袁术的第一谋主,他一说话,身后的顾雍等人恐怕也会一一附和,群情之下,袁术应付不过,无奈之下默许也有可能。”
“面上未露猜忌,焉知内心如何?”王政却是摇了摇头,不敢大意:“焉知不是缓兵之计?”
王政倒是神色自若,只是望向王熊问道:“吴胜和黄忠两部如今到哪里了?”
接下来的形势不出杨弘所料,王政的确驰援了袁术,徐州军更成为了和孙策军正面对抗的绝对主力,反而是扬州军和袁术倒成了看客一般。
“看来咱们的杨祭酒近日手里多了一支人马啊。”王政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案面,喃喃说道:“幼平,你是本地人,且说说如今寿春城里,哪些部曲当得起身手不错的评价?”
而王政自然知道,人类的身体有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玄妙,比如所谓的第六感,五感既然有所加强,那么他们比普通人在面对危险、敌意时有着更敏锐的感应,也是正常现象。
王政倒是没有丝毫意外。
使馆之前一直都有人监视,但是基本上都只放在他和王熊、周泰乃至乔绾等几个重要人物身上,怎么如今不仅昼夜不舍,连寻常兵卒也不放过了?
这让王政心中警钟长鸣,不由侧目一旁的周泰问道:“幼平,我记得你今早方才说过,发现跟踪你的人较之往日有些不同?”
“王御寇虽是草芥出身,却是急公好义,乃仁义之士也,在本侯看来,鞥是胜过天下间大多假仁假义的竖儒,此番对方助我平乱,不求回报,分明一片赤城,毫无私心,汝不可妄自猜忌,不分轻重,传将出去,岂不叫世人齿冷,认为本侯乃忘恩负义之辈?”
“大善。”王政拍掌一笑,沉声吩咐道:“传我将令,命他们遮掩声息,昼伏夜出,速向寿春进发,再令城内诸部外松内紧,做好时刻应变之准备。”
程普的受擒,代表延绵数月的孙策叛乱终被平定,王政和袁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庐江境内从此安靖。
然而余孽真就这么快平定了.
且王政之前又主动说北上许都的道路难行,这等于他自家将两个在扬州留下手脚的借口主动放弃,那么待他病好,自无理由继续留在寿春,即日便会回返徐州了。
“不过小人进出货栈之时,总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有人在暗中窥探,不过始终没发现什么。”
“没有,小人等出去时已是寅时,夜色正沉,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货栈里也没什么异样,不过”亲兵说到这里,顿了顿,面色稍显迟疑。
“哪里不同?”
至于是做什么主,一旁的王熊、周泰都十分清楚,大抵应该就是先斩后奏了,不由都有些紧张起来,纷纷望向王政。
但等到孙策一死,徐州军却还以剿灭余孽的借口留在庐江,黄忠和吴胜更分别把持了六安、安丰两处重镇,杨弘心中便警钟长鸣了!
言罢拂袖而去。
“袁术麾下呢?”
因为说实话,事情发展到现在,连他自己也有些看不透王政这竖子了。
“杨弘此人,的确棘手。”乔绾秀眉凝视着王政,露出关切的神色:“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谣言尚可成真,何况你的确欲图江东?”
“不过什么?”
事实胜于雄辩,徐州军彻底击败了孙策的叛军,更将程普这个同孙策一起背叛他的大将生擒活捉,这是对杨弘所有进谏最为有力的回击,再加上冯夫人时不时吹拂的枕头风,袁术不仅再度坚定了对王政的信任,好感度更是直接爆表,险些都要触发加入队伍了。
周泰点了点头:“州牧,正是如此。”
“身手不错.”
王政和徐州军都走了,那么假道灭虢自然不可能了,也就说明杨弘真的怀疑错了.
但是杨弘却仍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夕,明明看似平静,却处处令人感觉一种压抑、烦闷。
杨弘踱步窗漏之前,凝望黄昏下外面的御园,今日的天色阴仄仄的,黯淡无光,冷风帮凶似地刮了起来,卷起无数草灰土。
他喃喃自语,平日里明亮坚毅的眼神,此时却因陷入苦思而显得游离不定:
“难道真是吾以小人之心,度人君子之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