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些日子在京城，一直都知道中宫身体不好，满盛京的百姓没有不知道的，但她也未曾想过，会病的有多重。

不像是闲话家常的叮嘱，反倒更像是交代身后事。

郑皇后难得爱怜，轻抚着郑双雪，一递一下的：“十五年前我做错过一件事，所以要用余生来偿还。二娘，你问我值不值得——其实也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将来如何，郑皇后倒是没有再说。

郑皇后还是揉着她的头：“去吧，二娘，出宫去吧。”

只能藏在阴暗处，永生永世不能见人的。

“姑母……”

大郎和二郎与郑家从来不是一条心的，三郎心里向着郑家，可毕竟年纪还小，说不上话。

你做了选择，就只能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不会好起来了。

几十年的情分，全叫我自己作践了。”

她厌恶的也许从来都不是郑双雪，而是过去的自己。

她身体不好，受不得寒，女官和小宫娥又都是新换的，不合她心意，也没人敢上来规劝什么，劝过两句，她不肯回殿中躺着，也就不再劝了。

她去握郑皇后的手，发觉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郑双雪抿唇说都好：“姑母，值得吗？”

可是恍惚之间，又似乎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郑皇后摇头，连眼都慢慢合上了：“你又能陪我几时呢？今日过去，明天的含章殿，仍旧是冷冷清清。

官家的心被我伤透了，彻底失望了，他也不会再回头。

结果郑双雪发现，一切似乎都是她想得太好了而已。

只要你阿翁身体康健，你就还是国公府嫡女。

刚来那会儿到含章请安拜见，姑母还是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一切如常的。

官家答应过我的事情，总算从未食言。

但这句咎由自取，又何尝不是应在她的身上？

郑皇后在郑双雪后脑勺上轻拍了两下：“官家现在是消了气，不会一直把我关在含章殿中，偶尔得空，你或许也能进宫来陪一陪我。

郑家的爵位虽然被夺了一个，但总归你阿翁还在一日，国公爵位就还可保全一日。

郑家将来好与不好，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她心里想的只有自己，而不是整个郑氏一族。

她深吸一口气：“等出了宫，写一封家书，告诉你阿翁和阿耶，我身上不好，御医说要静养，三五年都不能再劳神伤心，否则大罗金仙也难救。

肃王殿下和蜀王殿下都孝顺，至于我和三殿下，我们也会好好的。

郑皇后低低的叹着气：“我是后悔的，但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二娘，伱还小，以后的人生还很长。

郑双宜不中用了，她的前程就是郑家的前程。

于是心下微沉：“姑母，雨后天气愈发转凉了，我陪您回内室去歇歇吧？”

转眼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何况御医院中那么多好的御医，那样多的名贵药材。

郑双雪察觉到她的意思，低头下去，把发顶蹭在她手心里：“姑母，都会好起来的。”

郑皇后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白兔毛毯子。

等到将来——”

若是再有什么，我实无能为力了。

你待得久了，连你都要被困住。

这就不是个好地方，别留在宫里了。”

一如当年她若有得选，也不会再落入天家皇室。

这从来就不是好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