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和赵然是策马出城的。
一路上策马疾驰，二人无话。
至于山门前翻身下马，小沙弥迎上前来，合十见礼。
赵行去看赵然，他缜着脸，似没有开口的意思。
缰绳是身后跟着的人接走的，赵行还了个佛礼：“有事请见主持，烦请小师父代为通传。”
那小沙弥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视线径直落到赵然身上去。
赵然此刻才回过神来，有了些反应：“小师父何事？”
小沙弥往后撤一步，又弯腰合十：“方丈特意让小僧在此等小郡王的，您请跟小僧来。”
进寺是一块儿进的，但能跟着小沙弥往觉明方丈精舍而去的只有赵然一人。
本来也是跟赵行无关的事。
可那是他的什么业报？
觉明既然不说，他也不能问。
只要……只要他不试图窥探天机，自不会影响珠珠如今命格。
赵行沉声又训了他一句。
人说关心则乱，他方才竟忽略了。
忽而就想起姜莞所说的不破不立。
但依我看来，就算有大师佛语，就算有他给你的这个锦囊，这事儿也不是三五天能解决的。
赵行心口发紧。
赵行唯恐他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
觉明也不再提什么帝王相的话，笑声朗朗：“王爷这样看重王妃，贫僧说了，王妃今生命格已定，若要泄露天机，恐有变故，却还是要问？”
觉明此刻所说，不就是这四个字！
“当日裴大娘子出事，也不算意料之外，她本命中多劫难，生离死别爱憎会，她本该一一尝尽，小郡王，天道，佛祖，从来都是最公平的。”
况且要按照觉明所说，裴清沅一生命途坎坷都源自于她那张脸，如今她破了相，毁了容，岂不正应该——
从他们到大相国寺求见，再到他有心追问珠珠旧事。
小沙弥驻足回头望：“王爷还有何事吩咐？”
他握在手上，双手拢着，搓着手，滚了两下：“她比我的性命还要紧，我实在放心不下，还请大师谅解。行不过红尘俗世中一凡人，既是肉体凡胎，便会为七情六欲所困。
他踱步，身后立着半人高的佛格。
“王兄……”
他实在没什么可着急的了。
出门的时候又把精舍房门带上，合了屋外光线。
是最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高兴。
赵行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下，索性替他问觉明：“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小茶杯刚洗过茶，还残余着温度和湿气。
然则眼下，他犹豫了。
“你跟着去，不用管我的事。”
赵然方才听的一头雾水，这会儿才问赵行：“小师父方才说的王妃，是珠珠？王兄想问的事，跟珠珠有关？是珠珠她有什么不好吗？”
况且哪里会有这样的人呢？
岂不成了天上的神仙，竟能掐会算。
遥想当年他带着珠珠来大相国寺见觉明，竟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觉明先去看赵行：“贫僧以为王爷不会来。”
如果觉明说的那些都是真正的天机，那珠珠的劫到底是什么？她的命格又究竟是什么样？
只是他性情如此而已。
赵然一颗心直坠入谷底。
“小郡王可以拿回去交给裴大娘子。”
·
觉明方丈盘坐在佛前蒲团上，见了人来，才起身，往正厅方向过来。
可惊喜过后，又担惊受怕起来：“大师怎好说与我知？你方才不是说……”
劫。
觉明方丈显然早就算到了他们会来，更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来。
觉明如此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王兄，这下好了！”
赵然呆愣住，好半晌回过味儿来：“您的意思是说，从前种种，都过去了？”
不过他心中更掀起惊涛骇浪。
赵然的声音里都是不自觉的颤抖。
赵行和赵然他们跟着走出去又一射之地，二人同小沙弥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
他与清沅，有三世情缘！
赵然啧了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红颜薄命。
是，他从前也不信的。
素日里看起来也许吊儿郎当了些，但赵行很清楚，皇叔皇婶怎么可能把孩子养成没正行的纨绔。
小沙弥面上倒没什么表情变化，语气也是淡淡的，只哦了一声：“那王爷也一起过来吧。”
“贫僧说了，佛祖是公平的。裴大娘子此生的磨难与愁苦，皆因坠崖一事，到此为止。她坠崖，有如重获新生，自与从前命格不同。”
他说王爷若不开口，便不用说，若开了口，叫小僧说给王爷听，再问一句，王爷还要见方丈吗？”
“行……行啊。”
赵然勃然变色：“因她生的那般容色，所以要一生坎坷，尝尽人间疾苦？大师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清沅自己选的那样容貌吗？还不是……”
此生也没什么大志，只是困于男女情爱之事了。”
生怕影响到珠珠分毫。
得一世安稳也足够了。
赵行看他高兴地那样，摇了摇头，背着手，提步往前，再不说话。
后来觉明摇了摇头：“王爷果真是痴人。聪慧夙成之人，倒听不懂贫僧话中所说既破既立是何意了。”
此刻灵台清明一片。
“我不问她的命格，也不问她余生如何，只有一句想问大师。”
赵行冷不丁回了了他这么一句，稍稍缓和了下，才又说：“先操心好你自己的事，不要问我。”
便出声呵斥住他。
赵行愣怔一瞬后，恍然大悟。
二人出门，他看着身边笑弯了眼的堂弟，竟无端生出些羡慕。
他从没如此痛恨过这四个字。
一晃眼，也过去两年了。
“王爷的命格，与王妃之运，息息相关，相辅相成。王妃顺遂安康，王爷富贵无虞，这世上从没有什么是偶然，都是天道既定的事。”
也许他没有赵然这般幸运，同珠珠能有几世情缘，姻缘埋的深，佛祖亲自牵的线。
明媚阳光洒落在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他脸上的笑容竟比阳光还要明媚三分。
从前最是没心没肺的一个人，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罢了。
耐心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