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等到晚上，只有欧阳和王灵灵两个人的时候，欧阳魂不守舍的隔三岔五往外跑，一通一通电话的打着，虽然不知道具体的通话内容，但看着他越来越愧疚的眼神和那个耷拉的越来越很的脑袋就知道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看着他眉间那解不开的结，望着他满心满眼的愧疚，王灵灵叹了口气，起身借着来回走动锻炼的间隙靠了过去。

这边急切的说着王灵灵的情况，那边依旧是云淡风轻般的嬉笑怒骂，那中气十足的粗大嗓门就连听筒都隔绝不了，站在身后角落的王灵灵将那泄露出的话外音听了一个真切，丝毫不用担心误传、偏听、误信等桥段的发生，就连那话语间轻蔑的闷哼都毫无遗漏。

“哎呦，不就生个孩子嘛，有什么好急的？！你看你那样儿，就知道催催催，屁大点事也催催催，有什么好催的！这年头不都有医院了嘛，有啥事就跟咱没关系了懂不懂？有啥事找医生护士不就好了，成天给我打电话，我是懂怎么接生吗？还不是指望医院。你也别急，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啊，就她金贵？伱妈生完你没三天就下地干活了呢，那外国女人听说连月子都不带坐的，就你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事儿的呢！再说了，还不知道她会生个啥呢，又保过胎，你也别太放心上了，就那么一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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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检，产检就是糊弄人的东西，骗钱滴！你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天真，这么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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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我那是为你好！我是你爸，我还能害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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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知道了。知道了。明儿不就去了嘛，到时候我和你妈看一眼孩子不就好了吗。罗里吧嗦的，又不是让你生，操那闲心！哎呀，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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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什么玩意儿，你这哪是找了个媳妇啊，你这是娶了个祖宗啊，还连带着我跟你妈受罪。再说了，我让你跑上海那些钱不就是图她娘家人都在那嘛，怎么到头来还得麻烦我。你说这，我不光要歇业，我还要大老远的带着你妈往哪跑，真是钱买罪受！哪怕就在我们旁边也是个好的呀，至少不用歇业了，把个人在医院陪着就行了，哪用这么兴师动众的，这不累人嘛不是。你妈也是，这么多年光长年纪了，笨的不行，一个人出门坐个车都不会，去哪都让人领着，啥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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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妈的，现在就嫌你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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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别挂，去归去，我先言明一点。首先，坐月子这事你们指望不了我跟你妈，我还要赚钱呢。指望你小子养我那是不可能的了，我们俩也有手有脚的，正值壮年，店也开的好好的，不会歇业去照顾她的。而且你也知道，这店没你妈不行，我一个人是干不下来的，你们自己想办法。最好让她娘家自己照顾，省事省心更省钱。其次，不要指望我们钱，我跟你妈老了，这些年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不容易。我是混了一点，但你妈你不心疼吗？她你总该心疼吧？家里现在这点钱不都是她这几年一点一点攒的吗？你也希望她早点休息，早点享福吧？你不念我的恩，也该念你妈的好吧？你都这么大了，有手有脚的，我们俩这些年为了你头发都熬白了。之前你也在我们这干过，你应该知道这活儿有多累多苦，就为了挣那么点钱，人都熬成啥样了。你总不忍心再让我们钱了吧？你还打算你妈能干几年啊？老了！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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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那就好！哎对了，你记得开车来接我哦。我好不容易买了车，你总得让我多坐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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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签什么字签字，她爸妈不是在那吗？谁家的谁负责，再说了，那字签了就要担责任的，你上赶着干嘛？”

“必须我签！这字别人代签不了，我就在这里，你自己打车！”

“你笨！你就笨吧！这世上还有什么办不了的事！你就是不愿意，你就是不心疼我跟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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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怎么跟你老子讲话的，白养了！到医院楼下面接我行了吧？车费你付。真的是！这儿子白养了。”

挂完电话的欧阳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顺着墙蹲了下来，绝望的抬头叹息的瞬间，王灵灵的身影突兀的映入了眼帘：“你怎么来了？走累了没？你现在应该早点休息的，明天就要生了，我怕你到时候没力气，听说生孩子挺耗费力气的，我真怕你到时候吃不消，你这身体。。。”

就在欧阳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沉默的王灵灵突然软软糯糯的说道：“我刚刚都听到了。”

长久的寂静之后，欧阳尴尬的试图辩解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一句完整的也没说出来。王灵灵一直笑笑的，主动的丢下了欧阳一直搀扶的手改为了挽手和依靠：“没关系的，不来也没关系的，不论你爸说的难听也好，但婚姻、生孩子这事确实都只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既然你爸妈有这样的想法，又考虑到实际情况，我呢，跟你虽是夫妻，但我和你爸妈在此之前不过就是陌生人，连带着产生的交际。与其相处起来尴尬，不如就现在这样挺好。”

“可是。。。”

“我爸妈那边你不要管，我去说。我家跟你家不一样，从信仰上就能看得出来，天差地别，观念上也有冲突。我家比较传统，包括我爸也说过，他探讨过人生，探讨过活着的意义，我们也交流过。他说生命要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而经历从生到死的话，那将毫无意义，唯一能让生命变得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寿命的长短而是传承和延续。生命的意义在于繁殖，若都只有一世之功，那么我们现在在意的一切都不过是个笑话。只活一世，便该极尽恣意洒脱之意，不顾后果，不顾明天，只活当下。这世间的一切道德、法律、观念也都没有成型的必要，因为只活一世，要么灿烂如烟火般短暂，要么如这浩瀚宇宙一般亘古长存，纵想自由。可自由是什么呢？真正的自由应该是随心所遇的，真正的自由是没有边界的，真正的自由就是心随意动，畅想自然。可这种自由放在群体中真的适合吗？群体中的自由就像数学中的集合一样，总会产生交集，总会产生相同的集合但也总会存在不同，总会产生不和。每一个自由个体边界的释放都会踏破另一个人的心理防线，产生的矛盾又该怎么办？自由的极限不该是我喜欢你就会事事为你好，自由的边界是我喜欢用我喜欢的所有方式来对待自己喜爱的每一件事物，如果我喜欢对它好那么我便对它好，如果我喜欢对它不好，将我能想到的所有残忍的方式来对待它。生命最伟大的历程便是开始繁衍，开始触摸边界，开始探讨合适的边界，而繁衍就意味着可以生生不息，可以代代相传。生命最有意义的事情不是个体的延续，而是群体性的迭代，一代人将一代人的智慧传递下去，一代人将一代人的理想践行下去。就像古时人们向往的千里眼、顺风耳，向往天空、向往宇宙，而如今我们就活在先人的梦境中，同时我们又在想象中编织着后人的现实，这是生命最伟大的奇观。”

“我知道虽同为一省之人，也同出村镇之地，但两边风土人情却是各异，包括信仰上都有所偏差，我家偏爱本土，你父母向往异乡。生活、文化上的各种差异导致了截然不同的思想和行为，我能理解，我也接受。最后我想说，我之前跟我母亲说的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我嫁给你，看上去或许出于一时的胁迫，但你也不用心存愧疚，最终的点头是我自己愿意的。我童年留守，少时颠沛，成年后自以为心底坚如磐石，但最终还是渴望温暖的。你的出现，你的陪伴，你的照顾就像是这老天爷难得对我的眷顾一样，我的手宽厚温暖的像我记忆深处的眷恋，你的怀抱让我安稳舒神，你的背很像小时候我长爬的肩头。我惧怕婚姻里的不安、动荡和吵闹，我也不善于维系长久的感情，毕竟我的青春里写满了流离与告别，我至今还学不会回头去回忆过往，因为我坚信明天会更好，人世间长长短短的相处不过只是过眼云烟。你是变数，我肚子里还怀揣着今后的牵绊，但我仍旧还是我，也始终都是我。极善淡薄，也坚守分寸，划好的界限，我乐意遵守，愿只愿始终如一。”

(本章完)